作者:言言夫卡
谈楼主含笑翩翩:“过奖,过奖。”
怀筠真君微微点头:“承道长吉言。”
华慎道长:“……”
竟是一时恼怒,忘了这渡劫的女弟子的来头!
他拂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另一边,欧阳阁主6一直注视着从远而近的谢君知,他的眼中带着许多提防戒备,却也还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他竟然也已经这么大了。上次见他……他才刚刚学会走路,剑却已经握得很稳了。”
“谢家人,天生剑修也是正常。”许久不语的了空大师转过一颗菩提珠,神色有了几分慎重:“怀筠真君,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怀筠真君在虞兮枝开始渡劫时,便若有所觉,方才见谢君知的剑意来此,已经预见了此时此刻。
是以此时,他面对诸位宗主的审视的目光,怀筠真君依然镇定自若道:“如你们所见。”
如你们所见――
他已经来了。
所以,你们有什么话,自己去问他的剑,自己去对他说。
劫云铺开数百里,谢君知已经破开黑雾,转瞬已经到了比剑谷近前。
最后的七道劫雷还未落下,虞兮枝再度一符踩住那塔灵黑影,回眸已经看到了谢君知,眼神倏然亮起:“谢君知――!”
她的声音清亮纯粹,带着真正久别重逢般的喜悦,若非雷劫在即,塔灵如影随形,谢君知可以想象到,她兴许下一瞬便会踩剑向自己而来。
但她不能,所以她只能等他来。
方才见到剑意时,虞兮枝便觉得他或许真的会来。
可就算心里有了点预期,但真正见到他时,巨大的欣喜感还是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她远远看着他,带着明亮到抑制不住的笑意,像是忍不住般,她又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谢君知。”
第二声分明不大,谢君知分明只能看到她的口型,但他却觉得,他也听到了。
传讯符来来回回那么多遍,也依然比不上这样真正用双眼看到她的样子。
八意莲花塔中,虞寺还在愕然看着窗外,那和尚说了之前的话后,他本能地并没有相信,然而虞兮枝已经战了这么多道雷劫,他也在雷光闪亮的须臾中看到了这么多次与她缠斗的塔灵黑影。
白雨斋的镇派之宝有塔灵,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塔灵应与一门宗主神魂相连,除非宗主对某一人有极大恶意,久而久之感染了塔灵,否则,主镇守的塔灵只有在遇见某种难以容忍的原则问题时,才会悍然出击。
白雨斋的斋主是红衣老道,是将虞兮枝收为了唯一亲传弟子的白雨斋斋主,他绝无可能对虞兮枝有半分恶念。
那么结果就指向了一种――
那和尚说的,兴许是真的。
虞寺一面不断告诉自己,事情一定还有什么别的解释,但另一面,他的理智却在告诉他,那和尚所说,并不是信口雌黄。
他如此,一旁的易醉程洛岑却已经都确认了此事,却也只能故作镇定,指责那和尚简直一派胡言。
塔中有人将信将疑,有人觉得那和尚胡说八道,却也有人已经默默远离了昆吾山宗众人,显然是已经信了那和尚的话语。
谢君知剑光亮起时,千崖峰几人脸上都止不住有了些喜色,一时之间竟和高天之上的红衣老道一样,止不住有种有了主心骨的感觉。
而此刻见到小师叔竟然来到此处,易醉忍不住贴在窗棂上仔细分辨,确认真的是本人,而非纸符人之后,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他嗤笑一声,想要回头嘲讽那和尚几句,却在回头的同时,看到了那和尚脸上有些奇异的笑容。
“……你笑什么?!”易醉心中倏而有了种奇特的感觉,顿时脱口而出。
“贫僧笑这世人,到底为情所困,到底心甘情愿画地为笼。”
他话音响起的同时,谢君知恰一脚踏入比剑谷中。
然后,他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
橘二慢慢从树枝上站直身体,素来颇有些懒散的目光倏而锐利,它目光沉沉地盯着脚下。
此处黑沉一片,橘二的眼瞳便自然变得浑圆,它这样低头看着脚下,然而它脚下,却分明是虚空一片。
然而它的目光却好似穿透了所有这些黑色,落在比剑谷的地面,再一路向下,看到了那如蛛网般密布的血色符咒所布的巨大符阵。
那原本只是微亮的符阵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如呼吸般微微起伏,好似蛰伏的毒蝎终于看到了猎物,只等猎物再前行一步,便缠绕而上,将其牢牢抓住。
“现在走还来得及。”橘二看了许久,再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回眸看向此处的虞兮枝,突然开口道。
“嗯。”谢君知应了一声,眼神淡淡从那血红阵法上移开。
他分明知道那符阵是为他所设,只为困他而来,甚至画那阵的人,根本没想要做更多的隐匿,在他眼中,简直像是明晃晃在告诉他,这就是要困你在此的阵。
他看到阵,也看到了画阵之人的用意。
下一瞬,他抬手轻轻咳嗽了两声,再浮现一抹笑意。
不退反进,一步踏入。
第175章 “若我……不走呢?”
谢君知御剑而来, 此时此刻入了阵法,却从剑上走了下来,微微翻腕, 那截树枝便到了他的手里,而他就这样稳稳地踩在虚空之中, 一步步向前走去。
虚空无路,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但好似既然是是他踩过, 这里就自然有了路。
橘二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橘二向前的步伐, 它的身躯好似也在一点一点变大。
从他踏入比剑谷的第一步开始, 深埋在地底的大阵便已经被激活,仿佛从之前引而不发的蛰伏状态苏醒,将原本平整的地面龟裂出干涸般的碎裂纹路。
每一道割裂中都有绯红透出。
那色泽初时极弱, 但随着谢君知向前迈步,便越来越亮, 猩红绯红糅杂在一起,便成了似血般的殷红。
高天之上的几位宗主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此处阵法, 不由得瞳孔微缩, 怀筠真君霍然起身, 手已经按在腰侧剑柄,显然十分震怒。
“谁竟在这里设阵?!”怀筠真君周身气息震荡,剑意更是刹那丛生,甚至连剑都出了半寸。
但也只是半寸而已。
他面前是结界,结界外还是结界, 再向前,还有更多结界。
这些结界, 都是几位宗主一道道布下,为了保护这比剑谷中许多弟子,保护他们自己,也为了保护虞兮枝不被旁的事物与人打扰。
可虞兮枝的雷劫还没有落下,他若是出剑,这些结界便会尽碎。不仅会扰了虞兮枝渡劫,便是他自己,也极有可能被雷劫波及。
可他又不能这样什么也不做。
电光石火间,怀筠真君脑中涌出许多念头。
他为自己此前竟然对这地下有如此歹毒的符阵一无所知而震怒至极,又飞快排除了这阵或许本是冲自己而来的可能性,然而排除此项后,他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半分。
他宁可这阵是为他而设,也好过是冲谢君知而来。
“谢君知――!”他终于忍不住,高声喊道:“不要往前走了!”
阵法既然被点燃,便自然不仅仅只是亮起。
漫天覆地的束缚感随着一层复一重地压在他身上,谢君知每向前一步,便有更重的倾覆之意沉沉而来,红光愈盛,竟是破黑雾而出,好似要触碰到他的衣摆。
谢君知侧头看向怀筠真君,目光微点,似是对他的出声提醒已经领情。
旋即,他的目光已经移到了一侧身披袈裟的了空大师身上,与这位手握菩提珠的渡缘道掌门对视一眼:“了空大师手里的菩提珠……我有些眼熟。”
他距离此处之间,分明隔着重重结界,距离更堪称遥遥,方才怀筠真君喊话,声音中也不由得带了灵气一并送出。
但谢君知好似轻描淡写一句,却已经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比剑谷中的弟子已经从方才见了这真正天下第一剑时的欣喜激动中冷静下来,再乍闻怀筠真君那句明显带了焦急的声音和谢君知的这句回应后,不免都有些面面相觑。
而那好似从地底渗透而出的绯色符光更泛着些不祥的妖异。
黄梨呼吸微重,他看着谷下,再看看悬空立于彼方,还在不紧不慢继续向着二师姐走去的小师叔,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
了空大师微微一愣,怀筠真君更是猛地转头向他看去。
此间没有蠢人,谢君知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无的放矢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电光石火间,几位宗主已经反应过来了谢君知话中隐含的意思。
谢君知素来都在千崖峰,他……去哪里眼熟这样一串菩提珠?
上一次甲子之战距离现在恰恰十九年,谢君知的年岁便比这间隙虚长一岁,这二十年间,他从未跨出过昆吾山宗一步,甚至连千崖峰都很少下,而渡缘道除了去观虞寺渡劫入伏天下那一次之外,从未去过昆吾山宗。
可便是那次相遇,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谢君知说眼熟,自然是指不久前见过。
所谓不久前,便有且只有他从昆吾山宗来此的路上。
换句话说,他在来的路上,遇见了渡缘道的僧人。
而拥有与了空大师这般菩提珠的,至少也是渡缘道的某一位山主!
渡缘道的山主为何要单独去见谢君知?
……或者说,渡缘道的山主,是如何恰恰得知谢君知要出山,且会在此时出山的?!
谢君知做出交换条件这件事,分明是在太清峰的正殿中,彼时只有昆吾山宗几位峰主在殿中,济闻济良与韩峰主三人绝无可能背叛昆吾,难道还是谢君知荒谬到自己放消息出来要出山?
怀筠真君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了空大师时,眼中已经带了浓浓的怀疑。
除非是本就有人要逼谢君知走这一趟,又误打误撞上了谢君知确实要来。
也或者……谢君知本就预料到了有人要这样做,干脆顺水推舟罢了。
谢君知见到了一串菩提珠。
那么了空大师对这一切知情吗?又或者,他有参与吗?
如此思忖间,怀筠真君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抓住了什么,再要细想时,却有一道传讯符倏而响起。
济闻真君的声音带着肃然和急促:“师兄,昆吾受袭,速归。”
怀筠真君眼瞳骤缩。
高天之上,几位宗主所在的位置并不分散,因而所有人都听到了济闻真君的那句话,不由得纷纷大惊。
昆吾受袭?
昆吾山宗……怎会受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