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奶泡
岑渺摇头,并不在意:“先进去。”
知青院离这边有段距离,脚程一来一回差不多20分钟。
岑桓也已经尽力。
林素芬弯着腰在院里剥玉米,她抬头见一双儿女进了院, 赶紧丢下玉米, 起身将岑渺拉进里屋,她探头往外头瞧了瞧。
见围着院的人已经走了干净, 林素芬才将桌上一封信交到岑渺手上。
“这信你好好留着。”
岑渺将信打开,里面是一封介绍信。
这年头, 如果没有一份介绍信就进城,会被人当成流窜份子遣送。这份介绍信能让岑渺自由地进省城。
“娘,这信要干嘛用?”
林素芬笑得合不拢嘴, “傻闺女, 刚刚省城体校来了位教练,说是看中你身高,想让你去打排球。”
“我原本还愁的慌,你这么高的个子.....”
林素芬沉默下去。
周围人都因为身高孤立岑渺, 岑家人看着心疼,但大环境如此,他们又是农民没得法子。
林素芬重新扬起笑:“现在好了,我听那教练说,省城里的排球队,都是高个女孩。你去了,还能交上几个朋友。只不过,丘教练有事走的急,只拿了封信给我,说你如果想去,就带着信去找他。”
岑渺拿着信,坐下,她沉思了一会儿,又去看林素芬。
“娘,那教练他有没有说上体校要多少钱?”
原主记忆中,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体校的教练,有事到他们这地方来,恰好碰到高个子的原主,这才起了心思,想将人招揽到排球队。
只是原主被周向东迷了心窍,她收了信,就不知道塞在了哪个角落,去体校自然没了下文。
“想去就去。”岑建国担着一担水倒进水缸,视线看进屋,“你甭管花不花钱,你要是想去,爹就一定能供起你。”
“这事,诶,我问了。”岑桓洋洋得意地接话,“这省体校,像妹这种教练亲自相上的学员,不花钱,只要咱们准备好食宿费。”
“自从66年男排拿了世界第九后,迄今为止十年时间,我们都没办法打球,现在终于好了,今年估计是国家要重新组建排球队,这么看来,到时候肯定也会出国打比赛。”
岑桓平时爱蹲村里的收音机,知道的新鲜事不少。
说完,他又偷乐:“咱们家妹儿要是打排球,保不准以后还能替国争光呢!”
“你少忽悠。”岑建国沉着脸呵斥,“这排球还没打算去,你别给你妹压力。”
说完,岑建国低头进了屋。
岑渺看着岑建国的大个头,瞬间明白了原主的身高基因遗传了谁。
岑父身高185,岑母170,这生出来的孩子,基因自然好。
在岑渺看来,女孩高个不一定是坏事,但对于原主来说,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女孩长得太高,就注定要承受异样的眼光。
岑建国走进来,拿着搪瓷缸倒了杯水,找了张椅子坐下,他看着岑渺,沉声道:“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你咋想?”
岑渺沉默下来。
原主开始选的路,就是嫁给周向东。
最后原主被甩,她千辛万苦找进城,发现周向东劈腿不说,还同时找了好几个女人。
原主当时苦苦哀求周向东回心转意。
周向东毫不掩饰嫌弃、厌恶,对原主说:“你知道为什么就算我可以找好几个女人,也不愿意看你一眼?你自己去看看,哪个女人长得像你这么牛高马壮,我需要的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不是你这种壮硕的女人。”
原主看清周向东的真面目,心灰意冷,跳了大江,死的时候,她才30多岁。
岑家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早早辞世。
岑桓为了帮原主讨回公道,找人揍周向东,但当时周向东势力很大,最后岑桓反被诬告坐了16年牢,出狱后,他一个人守着岑家三座坟墓,草草过完一生。
岑家的悲惨境遇,源头算起来都在周向东头上。
岑渺抬眸,目光如镜。
“我要去打排球。”
她倒是想看看,如今,没有岑家一开始授予周向东的恩惠,他这辈子还能爬多高。
“想好了?”岑建国特意往知青院看了一眼,“你这一走,那边的人,我可帮你看不住。”
周向东那小子,滑头的很。
因为岑建国是村长的原因,没少帮周向东行方便。
每次上工,岑建国安排给周向东都是去得最轻松的地方,岑建国就是见自家闺女喜欢,想让这小伙因着这个原因,能对自家闺女好一点。
平日闺女要把家里的好东西往周向东那拿,他也没法说多话。
毕竟闺女这身高,确实也怪他们,难找对象啊!
岑渺不耐烦道:“那边?我以前只是觉得他和别人不同而已,现在送我这我都看不上。”
岑渺这么说,那准是出事了。
林素芬和岑桓对视一眼,赶紧追问怎么回事。
岑渺这才将周向东的事说了一遍。
“既然他有喜欢的人,那就不该忽悠我。”
岑建国脸色不是很好看,最终怒气冲冲的站起。
“这周向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岑桓更是气得不行,“明日我就找他去,我要好好问问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是几个意思!”
岑渺看到这,心定了。
这周向东往后,可是没好日了。
晚上。
堂屋关了灯。
岑渺准备回屋子,见岑桓那屋还亮堂着,便打了水,走了过去。
岑桓点着煤油灯,倚在桌旁算题,他写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算对,渐渐的有些抓狂。
“不对啊,这道题怎么这么难算?”
岑渺上前看了一眼,她拿过桌上短头的铅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道公式。
“这样就对了,你这个地方做错了。”
岑桓举起纸认真看了看,惊喜道:“哎哟妹,你这脑瓜子好使啊!我以前咋没发现?还有两道,妹儿你和我好好说说,这剩下两道应该怎么算?”
岑渺拿着搪瓷罐喝水,这几道题目对于她来说很简单。
几乎不用想,脑海里自动就浮现了公式。
反正时间还早,她又陪着岑桓将剩下的题,算完。
最后。
岑渺将笔放下,淡声询问。
“现在不用考试,为什么这么晚还要看题?”
岑桓乐呵呵道:“这读书和考试有什么关系?我读了就是存在脑海里,知识改变命运,就算现在不能高考,但知识学到了是一辈子的事。”
岑渺笑了笑。
印象中,马上就能够恢复高考了。
岑桓多读点书,到时候说不定也能考上个好大学。
*
翌日。
晌午,太阳高高升起。
岑渺将家里事忙完,才背着筐,准备去不远的河岸洗衣服。
家里三人都去下田春种,留岑渺一人在家。
突然,树林里窜出来一个人,将岑渺拦下。
这人正是刚下工回来的周向东。
他浑身都是泥巴,英俊的脸晒得泛红,一身狼狈不已,早没有了昨日的悠闲。
周向东这人聪明。
昨天,他见岑渺不对劲,就知道岑渺闹脾气了。但他也没急着来哄,毕竟以前岑渺就算闹点小脾气,那也得是她主动道歉。
这次却不一样。
周向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岑渺上门。
一大早划工,他还被分到了最苦最累的小组。
周向东这才急了,刚下工就马不停蹄地来找岑渺。
毕竟,岑建国是村长,跟他们蹭点关系,他日子也能好过些。虽然周向东心底万分不乐意,但表面上,他还是得先将岑渺哄好。
“渺渺,你这是去哪?”
岑渺眉梢微挑,身形越过他,没有应话。
周向东在背后紧紧跟着。
“渺渺,你还因为昨天的事闹脾气呢?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闹脾气可以,但是一定要解释清楚,我昨晚是真的太累了,没有听见你敲门。”
又过了会。
岑渺停下脚步,背着筐子转身,脸上淡淡蹙着眉。
“周向东,我和你貌似也没多熟吧?你老缠着我干嘛?”
这时候,恰好碰上知青大队下工。
来来往往都是人。
这当众被岑渺这么嫌弃,周向东脸色也没多好,他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