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等她头也不回跑开后,高瑨才回过神来, 抖了抖被踩的脚,尽管他竭力在谢远臣面前表现镇定,但又是摸后颈又是低头整理衣服的动作, 无一不在传达着他的尴尬与心虚。
君臣四目相对,一时间, 仿佛有千言万语, 又仿佛相看无言……
一刻钟后。
高瑨请被吓得不轻的谢远臣进殿, 君臣对面坐下, 目光相接, 高瑨忽然起身, 往放在炉子上一直烧的水壶走去。
“将军突然到访, 朕,朕为将军……泡个茶。”
高瑨说着便拎起水壶,谢远臣见状, 赶忙上前阻止:
“岂敢岂敢,陛下折煞老臣。”
高瑨摆手表示无妨:“将军坐,将军坐。”
谢远臣虽有些局促,但在高瑨的坚持下,他还是喝上了高瑨亲自沏的茶。
喝了一口后,颇不是滋味:
“老臣这些日子未曾入宫,不想陛下竟受激至此,臣……惭愧。”
高瑨捧着茶杯,不确定谢远臣说的‘受激至此’,指的是他刚才跟谢郬亲的事情,还是他主动沏茶之事。
而他又不敢问,怕问多了把谢郬暴|露,谢远臣从中作梗把谢郬带走,高瑨的计划还没成功,现在没空追过去,只能先藏着掖着。
“贵妃已逝不可追,陛下还是要多注意龙体,宫中娘娘众多,都在日夜期盼着陛下,您何苦将自己逼到这步田地呢?不至于的。”
高瑨苦笑,有理说不出。
这对父女还真是如出一辙,一个在他心口撒盐,一个往他心口扎刀,偏生他还就吃他们这一套,被这一个两个骗了这么久,仍甘之如饴。
高瑨放下茶杯,对劝说他的谢远臣问:
“朕以为谢将军入宫是来找朕算账的,怎的还关心起朕的后宫来?”
“呃……这个。”
谢远臣被问得顿了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高瑨说的‘算账’是什么意思。
他的女儿谢苒前几天刚被眼前的皇帝……‘杀’了呀。
于情于理,女儿被无端端‘杀’了,谢远臣这个做父亲的怎么都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吧。
可谢苒之事的真相如何,高瑨不知道,谢远臣还能不知道吗?
本来就是他谢家欺骗的皇帝,用假的代替了真的,如今他又趁着皇帝布局之时浑水摸鱼,用极端自私的手段把自己的女儿从宫中带离,让这个从头到尾都不知内情的皇帝,在弑父弑兄的虚假名声之外又多了一条杀妻的虚假名声……
整件事怎么看最无辜的就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了。
谢远臣是真心希望他能够忘了谢苒,诛杀奸臣之后,将日子拨乱反正,继续做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广纳后宫,绵延子嗣。
怀着深沉的愧疚,谢远臣哪里还做得出入宫讨公道的事情,可被当面问,如果不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好像又有点不合情理。
硬着头皮说道:
“臣当日入宫讨要贵妃尸体时情绪激动,以至于未曾探明缘由,便将贵妃私自带离皇宫安葬,如今臣已知当日乃贵妃冲撞了陛下,以下犯上,罪不可赦,陛下也只是小惩大诫,不料娘娘命薄,未能挺过来,自此香消玉殒,实为憾事。”
高瑨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听着谢远臣胡扯,不禁问:
“这么说,将军是不打算怪罪朕了?”
谢远臣果断起身表明态度:
“陛下本就没有错,臣又何来怪罪一说?请陛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高瑨:……
不得不说,谢远臣和谢郬这对父女,胡扯的路数一脉相承,都那么清新脱俗,那么……不要脸。
“谢将军既然不是入宫讨公道的,那是来干什么的?”高瑨将话题转正,谢远臣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无缘无故的入宫,肯定是有什么需要特别回禀之事。
果然,提起正事,谢远臣就不尴尬了。
“是,臣今日入宫是为之前陛下吩咐老臣去办的事情有了进展,两天前,沈太师忽然找臣……”
君臣在内殿极小声的交流。
大约一刻钟后,躲在偏殿不敢出现的谢郬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除了打斗之外,还有谢远臣大吼大叫的声音,什么——
“陛下,您清醒一点!”
“陛下,臣不想伤您——”
“来人!快来人——”
谢郬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心中纳闷刚才还彬彬有礼,互相谦让着进殿说话的两个人怎么忽然就动起手来。
而且高瑨的造型也变了,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手持长剑对着谢远臣一通乱砍乱杀……就没一剑砍到点子上的。
再看老谢那风骚的闪躲走位和广播式的呼救方式,怎么看怎么虚假。
这出戏在她看来,两人演技半斤八两的烂,看他们从内殿追杀到外殿,谢郬都提不起兴趣跟上追看,继续猫在偏殿中,等外面那场闹剧自动闹完。
高瑨的疯癫在宫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整个明泽宫周围的侍卫基本都被高瑨这个‘疯子’给吓退,谢远臣愣是扯着嗓子喊了好一会儿,才把宫里的侍卫们召唤过来。
张谦看着高瑨疯癫砍人的样子,吓得连谢远臣都不敢靠近,别说救人了。
谢远臣暗骂了他一句孙子,然后脚下生风往张谦的方向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