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徒有梦
“大师姐让我帮你设置聚运阵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秦风温和的语调,却让程欣浑身冰凉,她根本就没有写过这样的剧情,她没有写过聚运阵,更没有写过成欣要求秦风帮她设置什么阵法的情节。
那么,他在说什么?!
这不是她写的小说么?怎么连她都不知道,而且,她越来越发现,秦知画、秦风这两个人,都诡谲地偏离了她的原本设定!
所以这个世界,是崩坏的?那么原有的剧情,还有几分可依靠、可信任?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拉扯、侵占、吞噬着程欣的意识,让她内心不安惶惑。
正在这时,手背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却是韩九渊伸手把她冰冷的手握住,程欣抬头,就对上韩九渊暗沉的眸色。
“师姐?”
程欣的手心都是冷汗,又湿,又凉,韩九渊靠近了程欣一分:“不舒服了么?”
“没有……”
韩九渊眸色更沉,他低下头,望着程欣茫然的双眼,成欣的彷徨没有逃过韩九渊的眼睛,韩九渊沉默地注视着成欣,他忽然放低声音:“不要怕,我在这里……”
第25章 博弈·第十
秦风在观礼之后,直接去了绮月峰顶的绮月圣殿。
和望月殿、静月殿一样,清月宗里每一座峰最高处的圣殿,都只有那一座峰脉的掌峰长老有资格入住。
圣殿,不仅是荣耀的象征,每一座圣殿,都有其掩埋在历史沙尘之下的神迹、以及秘籍、宝藏!对于一个渴求于大道长生的修士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这些神迹带给他们的炽烈引力!
绮月圣殿在绮月峰顶,高耸入云,月白色的殿墙,绵延整座山脉的骨架,从下往上看,就是一条蛰隐在绮月峰上的白色伏龙!
秦风站在大殿的门前,门前十一道高耸的白玉柱子,像是天门般横亘。
从前秦风想都不敢想,他有朝一日,能够肆意走到绮月圣殿青金石铺就的光滑地面,触摸到玉白温润的圣殿天柱。
然而上天就像是偏宠他一般,绮月长老莫名其妙竟然死掉了!在知道自己被成金全钦点为代长老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然一个人笑出了声。
他在殿外徘徊了片刻,颇为志得意满地望了望日光下的圣殿,挺身走了进去。
圣殿里早已经恭候了七名圣殿护卫,而在表象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他培养的十名暗卫弟子,守候在他十里范围内不被人所知的暗处,随时等候差遣。
秦风为众人划分了新的负责事宜,便只身潜入内殿,关好禁闭。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储物戒指拿出一个阵盘,他咬破小指,将指尖鲜血滴在阵盘之中。
阵盘立刻发出一道红光,飞速地轮转起来!
秦风一边用小指上的鲜血虚空写画,一边在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东西,只见空中被他手指划过的地方,渐渐地亮起了一道红光。
是一道奇怪的符文。
这一道符文,在秦风的手里不断地扭曲、晃动。
秦风死死地压住这道符文,直到这符文被他按进阵盘里,激起一道涟漪,和阵盘融合在一起。
秦风这才浑身冒着冷汗嘘出一口气。
这道符文仿佛是钥匙一般,打入阵盘,阵盘上深深刻印的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竟飞速地轮转闪耀!
直到指向了上为离卦之火象、下为兑卦之水相的“火中睽卦”。
但见睽卦之中,爻线忽明忽暗地闪烁,秦风一直紧张的神色才放松了下来,他低低笑了一声:“看样子早已中招,只是,不应该呀,卦象已如此虚弱,怎么人还能若无其事……而且照理说,这一卦早该灭了,为何撑持这么久了还能够挣扎,成欣表妹,你的神魂还真是顽强。不过看样子,也挣扎不了太久了,离人死卦灭的时刻,也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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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绮月峰下,程欣正定定地看着韩九渊。
韩九渊的那句话,使程欣心里莫名地、剧烈地一跳。
程欣抬起头来,韩九渊离得她这样近,嗅到韩九渊身上那股熟悉的、内敛的、独特的浅香。
心底里的惶惑和茫然,竟然仿佛被短暂的抚平。
原本裸露在晨风里的双手,被韩九渊不动声色地包裹住,手背上传来的温热感觉,顺着双手,逐渐地朝着全身渗透。
第一次,程欣不带任何机心地注视着他。
眼前的少年,此时即便没有成年,站在她的面前,也足以伟岸到让她仰视。如果按照原著的剧情,这个少年,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在很久以后,他的骨龄将超越她骨龄所拥有的年岁,他的修为也将拔地而起直冲大道顶峰。
这些问题,在程欣刚来的时候,几乎成为她的梦魇,但是在成功跟他建立羁绊以后,程欣不能不说她竟然对他的成长抱有热切的期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隐约的期望是为了什么。原本,她只是想要从他手里逃过劫数,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她仿佛天生贪婪不知餍足,越是得到,潜意识里却期待更多……
可是,这期待却又是矛盾的。
因为,韩九渊现在还没有黑化,在原著上,韩九渊的黑化总共是三个原因造成——
一是生之苦,生而孤寂,鬼神共诛,他在万千游魂的蚕食里活下来,他的心不知有光。
二是心之漠,没有人教过他该怎样和这个世界打交道,他不懂,不会,却又总有过人之处,便遭人嫉妒、鄙夷,他以世人待他的方式,报答世人,却如临深渊,越陷越深。
三是他的神魂之力远高于肉身境界,所以,每当他提升一个境界,他的肉身短时便会大受刺激,而且由于神魂之力和进阶后的肉身要重新糅合,所以在当时,韩九渊可能也会短暂地意识混乱模糊、甚至短时失忆!
往后,随着韩九渊的双向修为越来越高,前两个因素会成为他的心魔,最后一个因素会成为加速他黑化的重要推动力。
本来就已经很难了,程欣已经够乐观……
但在知道秦风不是秦风、秦知画也不是秦知画,这个世界仿佛是一个崩坏的、偏离了原著的世界之后,她就觉得更难了!
那么韩九渊呢,他是自己熟悉的韩九渊么?在以后,他的轨道,会偏离么?
“师姐,你是怕新规下达以后,不能住在我的洞府,没有人照顾你到伤好么?”
韩九渊终于问了出来。
程欣愣了愣,但是身上逐渐暖和起来的温度,却真的把她从缥缈的思绪里拉回了现实中,仿佛是飘摇的沙尘,终于落在了地上不再颠沛流离一般。
程欣就又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是啊!太讨厌了,我的伤还没有好……”
跟韩九渊说着话,程欣的心绪平静下来时,那种天生手到擒来的套路就又不着痕迹地出来了:“而且,这样一来,晚上也没有人跟小渊讲故事了呢,那个小狐狸的故事,我还没有给你讲完……”
韩九渊道:“如果不按照新规来做呢?”
“秦风派头比绮月大,秦风身后有成金全,而且秦风此人自诩刚正,忤逆新规,受型受罚是没跑的。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怕成金全,所以规矩还是要守的,知道了么?小渊。”
韩九渊就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放心吧,是说不可共处一室而已。”
“嗯?”
“我会为你守夜的,在你的洞府之外。”
“……什么?”
韩九渊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罕有的、很浅很浅的笑容来:“在你伤好之前,我会在你的洞府之外,为你守夜,所以你无须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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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九渊说到还真是做到……
当天夜里,程欣就迫于新规的淫威,要到自己的洞府休息了。
程欣一点都不喜欢成欣的洞府,总觉得洞府阴气森森的,她之前在洞府休息的时候,就老是睡不好觉,做一些不喜欢的梦。
但这天将夜时分,韩九渊把程欣送到洞府之后,自己竟然真的在洞府外的一棵樱花树下,就那样站着,纹丝不动。
绮月峰是有宵禁的,但韩九渊却自己忤逆宵禁……
程欣几次偷偷地打开禁制去偷看韩九渊,就能看见那棵樱花树下,不远不近的熟悉影子。
在月色之下,樱花簌簌下,那个身影仿佛刻入时光中,印入了程欣心里……
也不知道是不忍心,或者是担心韩九渊违反宵禁被发现又要起冲突,亦或者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驱使。
程欣在第二天,就赶紧跟韩九渊说,自己的伤已经大好了,要求韩九渊不要在为她守夜。
韩九渊就点了点头,在程欣看不见的地方,又为她守了十天,即便是刚好遇上阴雨季节,十天里五天都是刮风下雨。
韩九渊是按照自己伤势的恢复速度来算的,直到他觉得她真的大好了。
然后在第十一天的时候,程欣发现,韩九渊竟然咳嗽了起来。
程欣在当时跟韩九渊表示自己伤好后,就又跟执事殿报备,开始上课了,或许是天气原因,这些日子,宗门里边许多炼气期的弟子们都在咳嗽。
一个想法就从程欣的脑袋里滋生了出来。
程欣决定,去丹堂里边给韩九渊领取一点舒心润肺的丹药,然后,再去问付悦要一点朱果,因为朱果虽然性寒,但是却有治疗寒咳的功效。
这段时间,由于宵禁、新规,程欣除了白天可以找韩九渊玩一会儿,跟他一起观察山雀蛋之外,就没有别的活动了,她觉得已经好久没有为韩九渊做过什么了。
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去对韩九渊嘘寒问暖一番!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有余味!
丹药、朱果,很快就到手!
程欣把丹药装在一个锦盒里边,提着篮子里的朱果,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韩九渊,但是忽然想到,篮子里的朱果还没有洗。
恰逢从丹堂回来时,离程欣最近的一条水源,就是程欣私域樱花林里的那条“火湖”。
程欣就提着一篮子朱果,嘴里哼着轻快地曲调,朝着樱花林的火湖走去。
樱花林很美,火湖也很美,远远地看,白色、粉色交合的林深处,一道橙色的湖水,时不时被风泛起一丝一缕金色的波光。
此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程欣心想要赶快了,暮色一到,天黑的就很快,她就没有多少时间跟韩九渊待在一块儿了。
程欣朝着火湖蹲下来,她从篮子里捧出朱果。
就要往湖水里放去,但是一眼望去,却叫程欣瞪大了眼睛。
湖面上映出的人影极美,外边虽然罩着宗门弟子服的蓝纱,但是里边穿的,却是放肆的红色衬衣。
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程欣还没有照过镜子,此时,平静的湖水倒映出的人虽然不出她的意料也是一个美人,但是,却是她无比熟悉的——
自己!
她穿越到成欣的身上,但是,怎么看见的这个人是自己?!
难道,成欣这个人,本来就长得和自己一样?!
成欣一惊之下,手里几个朱果噗通噗通掉进湖水。
湖面乍破,有剧烈的涟漪层层激荡,但是,不论成欣是大惊失色,还是慌乱地捡朱果,那湖水里的倒影,始终一动不动地将程欣死死盯住。
程欣意识到什么,瞳孔倏然缩起,她大叫一声想要跳起。
但是湖底的那个影子,却在程欣惶恐的神色里,裂开嘴笑了。
然后,那影子,在水浆剧荡的波纹里,用极冷的目光将程欣包裹住,一个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断续声音,一瞬间使程欣从脚底冷到了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