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嬴
“护国公老夫人写的血书,”刑部尚书回道。
常公公心头一震,那震惊还没有传到四肢百骸,双手捧着的绸缎已经到皇上手里了。
他抬手就瞟到几个血字——
先太子死于太后之手。
皇上从龙椅上惊站起来,他一手拿着绸缎,看着刑部尚书,“护国公老夫人知道这么大的隐秘,你竟让太后的人要了她的命?!”
刑部尚书噗通一声跪下,道,“皇上息怒,这血书是从关押护国公老夫人的牢房里搜出来的,臣事先并不知道。”
“……而且,这血书上所说是否属实,还有待查证。”
“事关重大,又与太后有关,没有皇上准许,臣也无法往下查。”
这封血书是护国公老夫人写的无疑。
但刑部尚书觉得还有几个疑惑解不开。
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想查出当年是谁栽赃陷害先太子,护国公老夫人不会不知道,她更该清楚她知道太后不少事,太后不会留她活口,杀她的罪名远比不上抖出知道的那些事给太后造成的危害更大。
可在顺宁宫,当着皇上的面,护国公老夫人为何不直接说是太后害的先太子,而是选择写血书?
这不合常理。
甚至在刑部死牢,即便刑部侍郎不敢忤逆太后,可护国公老夫人抖出这样的大事,再不敢也得把太后的人赶出刑部死牢,不然等着他的就是皇上的龙颜震怒了。
什么都不说,却只给刑部侍郎使眼色,刑部尚书猜测道,“护国公老夫人留下这封血书,应该是她手里并没有确凿证据,又不甘心被太后斩杀,故而留下这条线索,她是笃定皇上会追查到底,真查到是太后所为,也算是给她报仇了。”
若是胡诌之言,也能挑拨靖安王世子妃和太后的关系。
毕竟这回要不是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成王命丧北云侯夫人之手这事也浮不出水面。
活着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到死了还要摆人一道,当真是心狠手辣至极。
皇上脸上的怒气消了三分,“任由太后杀了护国公老夫人,这事朕暂不追究,朕给你一个月时间查清这案子,查不出来,两罪并罚!”
刑部尚书心里苦啊,他女儿这会儿还被关在顺宁宫呢,让他去招惹太后,皇上也不瞧瞧他够不够分量,只能说皇上太看得起他了。
刑部尚书叫苦不迭,望着皇上道,“刑部人手不够,这案子又非同小可,还望皇上准许臣找几个帮手。”
这么点小事,皇上准了。
刑部尚书这才领命离开。
出了御书房,刑部侍郎才敢抬手擦脑门上的冷汗,天威难犯啊,这么大的案子,一年都不一定能查出来,何况只一个月时间,事关太后,找多少帮手都没用啊。
什么样的帮手敢帮着查这事啊?
出了宫,刑部侍郎就知道自己太嫩了,他跟着刑部尚书到了靖安王府。
刑部尚书找的帮手不是别人,正是姜绾和齐墨远。
第七百五十五章 愚忠
确实没有比姜绾和齐墨远更合适查这案子的了。
虽然齐墨远还住在靖安王府,人们也只称呼他靖安王世子,但满京都都知道他才是真的顺阳王,是先太子被人构陷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杀父之仇。
没人比他更上心。
嫌疑人又是久居深宫的当朝太后。
刑部不方便没胆量做的事,姜绾和齐墨远有胆有识,进出宫也远比刑部方便的多。
成王被杀一案,刑部查了多少年也没找到什么线索,结果被姜绾和齐墨远两小辈把案子给破了,说出来都惭愧。
刑部尚书把那封血书留下就走了,给带给姜绾和齐墨远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
姜绾还好,先太子于她而言没有半点印象,提及他的死,只有惋惜和怜悯,谈不上悲痛,可齐墨远就不同了,那是他的生是父亲。
这封血书虽然只寥寥数字,但看到的人心底都有数。
先太子身份尊贵,能构陷他的绝非一般人。
而有这个能力的,太后首当其冲。
太后不仅有这个手段,这么做的意图也很显然,成王突然暴毙,又是在即将被册封为太子的前夕,太后找不到杀害成王的凶手,那些和成王争夺储君之位的人在太后眼里就都是嫌疑人了。
齐墨远拳头攒紧,脸上覆了一层寒霜,姜绾从未见他这般脸色过,想劝他几句,又不知从何劝起。
实在找不到劝词,便给金儿使了一记眼神。
金儿这丫鬟正气愤呢,就收到自家姑娘一记眼神,当时就有点摸不着头脑,姑娘看她做什么啊?
有什么事吩咐她直接说便是了,姑爷又不是外人。
明显接收失败,姜绾忍不住扶额,金儿后知后觉,忙开口找话题,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把心底话问了出来,“护国公老夫人为何不直接说人是太后杀的呢?”
虽然是必死无疑,但好歹能多活几天呢。
要是运气好,扳倒了太后,将功折罪,能免了死罪呢?
姜绾扯了嘴角道,“你个小丫鬟能不能动动脑子,护国公府大姑娘可是护国公的女儿,是护国公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儿,先皇赐婚,护国公府几乎就是准国丈,太后要陷害先太子,护国公老夫人能同意?”
就冲着护国公老夫人对帝后之位的执着,不仅不会同意,还会坚决的反对。
姜绾猜,先太子被人陷害一案这么多年迟迟没有进展,十有八九也是受先皇给她和庞嫣赐婚的影响。
满朝文武都知道护国公老夫人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太后对护国公府是极力的袒护,这般看重护国公府,定然不会让护国公府女儿未嫁就守寡,再者太后膝下就成王一个儿子,成王一死,皇位就和太后没什么关系了。
要想掌控新皇,新皇的身边肯定要有自己人,还有比先皇赐的皇后更合适的人选吗?
因为护国公府没有理由陷害先太子,所以连带着太后都被排除在外了。
要是早怀疑,估计先太子被陷害一案早水落石出了。
想到这里,姜绾忙看向齐墨远,“护国公老夫人虽然死了,但她身边人应该还被关在护国公府内,没准儿会知道点什么,太后那么急于灭口,晚些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人只怕也难逃一死……。”
姜绾话音未落,齐墨远已经起身了。
不过齐墨远没有亲自去护国公府,他刚出门,就被铁风拦下了,这么点小事都要世子爷亲自去,要暗卫何用啊?
半个时辰,铁风就回来了,回来之快,金儿都怀疑他办事不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铁风看姜绾的眼神都带着敬佩,回道,“属下赶到护国公府的时候,太后的人早到了,正领着几个大丫鬟和管事妈妈出府,属下把人拦下了。”
金儿眼睛睁的圆溜溜了,“刑部都拦不住太后的人,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话问的……
事关先太子被陷害一案,拦不住也得拦啊。
那些人是奉太后之命,仅凭一个靖安王世子是救不下人的,但只要胆子够大,皇上也是能拎出来做挡箭牌用。
铁风觉得他不算假传圣旨,是皇上让刑部尚书查先太子被杀一案,刑部尚书又拜托世子爷世子妃查的。
顺宁宫。
太后靠在绣牡丹花的大迎枕上,眼神凄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才不过半日,鬓角就添了不少的白发,看的宁嬷嬷直心疼。
太后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最爱的儿子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害死的,女儿又和自己不亲,唯一的孙儿想保保不住,得亏安阳县主是正儿八经怀上的身孕,皇上容不下那些宫女,可安阳县主腹中胎儿,他却没法赐堕胎药。
要不是还有这么个盼头,宁嬷嬷都怕太后会扛不过去。
宫女端了药来,宁嬷嬷劝太后服药,太后眼睛都没动一下,宁嬷嬷苦口婆心道,“虽然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已经死了,但护国公还没有被抓住,太后您可得保重身子骨,不除掉护国公,不算真正替成王报了仇。”
提到成王,太后脸上才有了几分生机,伸手接药。
刚碰到药碗,办事不利的公公走了进来,跪下请罪。
宁嬷嬷那叫一个气啊,好不容易才劝动太后,怎么就没点眼力劲呢!
“跪下做什么?那些人呢?”宁嬷嬷冷了声音问。
公公忙回道,“奴才把人都带出护国公府了,结果皇上的人到了,把人都带走了。”
宁嬷嬷气道,“你把他们带出府做什么,不是让你灭口吗?!”
公公后背发寒,颤巍巍道,“禁卫军拦在门外,奴才连护国公府内院都没能进,当着禁卫军的面,奴才没办法……。”
宁嬷嬷知道公公为难,太后除掉护国公老夫人和北云侯夫人,那是她们罪有应得,可护国公府那些丫鬟婆子,要直接赐药,那灭口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皇上能派人去护国公府救几个丫鬟婆子,看来是对太后擅自处死护国公老夫人她们有意见了,如今把那些人都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宁嬷嬷担忧的看着太后。
太后脸上有怒气,但要说担心,倒也没有多少,只冷道,“几个忠心护主的贱婢往哀家身上泼脏水,皇上还会当真不成?!”
只一句,宁嬷嬷就笑了,把手里的药再一次递给太后,“皇上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会听信几个贱婢的话。”
再说柏景轩,铁风怕姜绾和齐墨远心急,把丫鬟婆子救下后,一股脑都带回了王府。
姜绾和齐墨远一起盘问,但那些丫鬟婆子嘴巴严实的很,不论怎么问,一个字也不肯说。
姜绾端着茶,轻轻的拨弄着,眸光从那些丫鬟婆子身上扫过去,一个个倔强的挺直了背脊,一副要杀便杀的表情。
那模样,看的金儿咬牙切齿,恨不得叫人上板凳,给她们点颜色瞧瞧,气不过道,“看来不打板子,她们是不会说的。”
姜绾笑道,“我相信她们会主动开口的。”
金儿瞅着姜绾。
姑娘做梦呢?
这都问半天了,都快被她们气死了,一点消息也没问出来啊。
姜绾望着其中一姓许的管事妈妈,笑道,“忠心没错,但愚忠未必是你主子要的。”
许妈妈面无表情。
姜绾也不多说废话,打开手边的锦盒,让金儿把云锦绸缎拿给许嬷嬷看。
许妈妈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护国公老夫人的,上头的血字更是让她色变,姜绾道,“现在还不肯说吗?”
许妈妈双眸湿润。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护国公老夫人的笔迹。
她颤抖了双手,苦笑道,“老夫人和国公爷确实怀疑过先太子是太后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