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浔北
看到了全程的裴云拓心里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极为复杂。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裴云潇的手腕:“小七……”
“啪”地一声,裴云潇甩开裴云拓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回头瞪他一眼,连马车也不坐了,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裴云拓的手被裴云潇甩到了马车壁上,磕的生疼。他低呼一声,捂住手背,暗骂一声:“什么玩意儿!”
再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迟迟不肯离去,不知在指指点点什么,他更加火气,一把拉下车帘,朝车夫吼道:“还不快走,还要老子自己驾车吗!”
车夫赶忙低头告罪,挥起马鞭,马车快速跑了起来。
唐桁与裴云潇当街割袍断义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遍了整个京城。
随着这个消息一起传出的,还有唐桁那极其不符合定制的任命旨意。
少时结义,同窗情分,一朝支离破碎,令人闻之唏嘘。
有人说,唐桁与裴云潇的结义,本就是有所贪图。他一个农家子,若没有裴云潇的拉拔,如今恐怕还要在山沟沟里种地,哪有现在的飞黄腾达?
如今状元考上了,却被发配到边关受苦受罪,唐桁定是觉得裴云潇没能给他带来好处,干脆就一刀两断。
也有人说,裴云潇指使人在东林酒楼闹事,明摆着就是有意折辱那群寒门子弟。分明都是曾经的同窗,裴云潇如此行事,根本就是无情无义。
说不定就是因为唐桁考上了状元,却不向强权低头,不能为裴家所用,裴云潇气极之下才利用权势将唐桁赶去了边疆。唐桁为了尊严与裴云潇决裂,自是理所应当。
朝堂之中,也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百官心知肚明,此次唐桁等人的任命,乃是赵、何、裴三家的手笔,裴云潇到底还是裴家人,到底不能违抗宗族家规。
在泼天的富贵权柄前,裴云潇放弃了结义情分,这才是能成大事之人,心够狠!
当谣言四起,众说纷纭,无数说法相互交织,搅乱京城本就混沌的深水。这个时候,真相是什么,往往并不重要。
唐桁几人离开京城,前去上任的那一天,京城下了好大好大的一场春雨。
十里长亭,依依送别。
这一回,没有送行,只有离人。
长亭上,秦东襄又忍不住望了一回京城的方向,依旧是失望的收回视线。
他们这群人,结伴进京,留下来的,却只有裴云潇、韩少祯和赵希哲三人。
而今天,这三人,一个也没有来。
“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相见之期。”沈思齐望向亭外烟雨蒙蒙,不禁仰天长叹。
李延背过身子,悄悄抹去了眼角的一点湿意。
他们之中,只有他自己能有幸回到老家。可待他回去见到师长,他怎么开得了口啊!
“子宽。”谢英看向一直闭口不言的唐桁,他似乎尤为沉默。
想想也是,唐桁与裴云潇七年情分,到头来落得如此结局,没有人比唐桁更难过。
“子宽,也许你不相信我,也许你以为我只是安慰你,但我觉得,逸飞他……或许是真的有苦衷。”想了想,谢英到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唐桁没有答话。
李延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裴学兄不是那种人。”
沈思齐虽然不说什么,可看他的表情,也是认可谢英的看法的。
秦东襄见唐桁的反应,便觉得他没有听进去。这件事对唐桁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他无法维持理性,也是正常。
想着,秦东襄上前,拍拍唐桁的肩膀:“子宽,你在我们之中,一向沉稳有度。如今就要分别,我就难得托大一回。”
“我比你虚长几岁,姑且妄称一句兄长。兄长只盼你此去建功立业,得偿所愿,一生无悔。”
雨,越来越大,敲打在梁柱上,像声声急催行路人的更鼓。
几人依依不舍的告别,转身走进重重雨幕。
唐桁站在长亭之中,目送着友人的背影,良久都没有动作。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从今以后,他们真的要相隔万里了……
他伸出手,接下几滴檐下清泠的雨水,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还不打算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日万太伤肝了,搞不动了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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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唐·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第67章 就任吏部
脚步轻响。
一只纤细的手撑起一把油纸伞, 衣袖微露几分莹白的皓腕。
那油伞缓缓抬起,露出一双璨若星辰的眼眸。
“我还以为,兄长真的, 生我的气了。”裴云潇眼波流转,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娇嗔。
唐桁走过去, 替她收起伞,拂去她披风上的雨丝:“你知道我不会生气, 就像我只需要一个眼神, 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一样。”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 只是在酒楼前裴云潇冷漠的一眼,着实让他莫名有些难受。
看着裴云潇此刻笑成两只弯月的眼睛, 唐桁觉得, 还是这样更好, 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兄长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裴云潇看向谢英几人离开的方向。
唐桁不甚在意:“我不说, 他们不也一样选择相信你吗?”
裴云潇心下感动:“也是。”
或许这就是知己。根本无需解释做事的情由,哪怕他们并不知自己的用意,却还是愿意相信,她有苦衷。
雨水涟涟, 裴云潇站在唐桁身边,好像不用说话, 就能用心去交谈。
“兄长会怪我, 执意让你去随州吗?”
“你的用意,我都明白。”唐桁笑笑:“你的选择,正是我的选择。”
裴云潇心中突然涌起难抑的悲伤,她仰头,去寻唐桁的视线:“可随州到底是边境, 兄长一定要……多多保重!”
唐桁眼睛一闪,以为自己看花眼,再定睛细瞧,原来裴云潇的眼睛,真的泛起了红色,流露几点湿意。
“我会的。”他承诺。
裴云潇偏过头去,将泪意咽回,莫名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词:“来是春初,去是春将老。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
兄长,我会等你,早日归来!”
“潇弟听过一个故事吗?”唐桁笑着看向她。
“什么?”
“有两个人,住在一座山的南北两边,终日通信,互引为知己,却从未得见一面。”
“有一天,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要翻越高山,去见对方。于是二人收拾行装,踏上了路程。”
“这一路,春秋冬夏,风霜雨雪,两人全都没有退缩,坚定着见到彼此的信念,一直走了下去。”
“终于,二人在山顶之上相遇,才知他们心有灵犀,以致于不必再多走下山路,就能在顶峰相逢。”
“潇弟。”唐桁眼里写满认真:“我只愿,你我虽天各一方,依然不惧流言,与艳阳风雨为伴,直到在山顶相见!”
说着,唐桁伸出右手,举于胸前。
裴云潇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她点头,也抬起右手,重重握紧唐桁的手掌:“好,我们山顶相见!”
客栈中,裴云潇进屋,就看到韩少祯一个人坐在桌边,不知再想些什么。
“小七回来了?他们都走了?”
“嗯,都走了。”裴云潇点头。
韩少祯无奈摇头:“你说你,何苦来哉?即便你不演这出戏,旁人也未必会怎么样你。”
“你要知道,在更多人的眼里,你姓裴,就一辈子也别想与裴氏彻底割裂。你不能代表裴氏,裴氏却能代表你。”
裴云潇摇摇头:“我不是为了自己,我得为兄长他们打算。”
“赵、何两家如此折辱他们,为的就是断掉他们仅剩的后路。可割袍断义之后,谁还记得东林酒楼的闹剧?
兄长无论是钻营也好,自尊也罢,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尤其在寒门学子们眼中,唐桁,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你倒是什么都能替他想。”韩少祯这个与裴云潇一起长大的发小,听到唐桁对裴云潇这般重要,竟都有点酸了。
“对不起,五哥。因为我,你都没能去送他们。”
裴云潇如何不知,韩少祯看似潇洒随意,实际早也将唐桁等人视作了挚交。
韩少祯掩饰一笑,站起来拍拍裴云潇的肩膀:“这没什么,情意自在心中。”
“小七只要记得,五哥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跟你站在一起!”
裴云潇动容不已。
“对了五哥,之前事出突然,都没来得及问你。你和永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宁姑娘的事?”裴云潇总觉得以韩少祯的性格,不会如此。
韩少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天,是赵家主与赵希哲登门拜访了我爹,赵家与我们素无交集,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原因能让赵家主亲自登门。也就是在他们走后,我爹的态度全然大变,也才有了那日的大肆宴请。”
“赵希哲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已不想去求证。小七,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赵希哲,他一定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甚至我怀疑,从他到吴州求学时,就已是别有图谋了!”
裴云潇愣愣地听着,韩少祯从没有这么认真过。就连她自己,不也对赵希哲心存疑虑吗?
可时至今日,赵希哲没有做过一件对他们不利的事,至少,没有证据证明他怎样。
裴云潇明白,一旦从心里对一个人产生犹疑,无论如何掩饰,都会不由自主地让人感觉到防备。
要相信这毫无根据的直觉吗?
“五哥,你之后打算如何?”裴云潇岔开话题,问起了韩少祯与宁静心的事:“你上次说要与韩氏断绝关系,我以为,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若是为了宁静心而叛出家族,不知道世人会如何品评宁静心。一个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的姑娘,该要承受多少苛责?
“我可以不做的太绝。”韩少祯表情沉重:“但我要让他们知道,谁也不能插手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