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浔北
“听说是贡院出了大事,可具体出了?么事,谁都不知道。现在也不放榜,这叫我们怎么办?”
“前两天我听说一个消息,当时还以为是假的呢,现在想来,保不齐是真的!”又有一个人神神秘秘道。
“?么?么?快说清楚!”周围人连忙催促。
“今科省试有个甘南来的考生,听说有状元之才,学问极好,就住在城南的悦来客栈。听他同乡说,前几天该生走出考场当晚,突然染上怪病,一夜白头,状似七十老翁,没过多久,人就没了。”
“啊呀,那真是可惜了!可这与今日贡院之事有何关系啊?”有人发问。
“你懂?么?他同乡说,该生临终前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词,他仔细听了一耳朵,原来此人竟在考前便见过今科的试题!”
“?么!”惊雷般地消息,瞬间吸引了整个酒楼的注意。
“据说考前曾有几个考生拿着几道题来请教,该生胸有成竹之下,洋洋洒洒将试题全部作答,很是自得。哪里知道,一进考场,发下试题,他才发现竟与自己此前所见一字不差!许是受了刺激,出得考场,便一命呜呼了……”
“这是何道理?难不成此次省试竟有人提前泄题?这又何来公平?”人群中,传来考生们不忿的质问。
那起初说起此事的人闻听,冷笑一声:“就说你们这些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吧,怎么?么都不知道?”
“三日前,今科副考,中书省的裴大人在贡院门口被人捅了一刀,重伤倒地,路过的人可都看见了!”
“这个我也瞧见了。”有考生出声附和:“当时看裴大人行色匆匆,连马车都没坐。那捅刀之人从旁窜出,还撞了我一下呢。”
……
消息越传越多,真真假假,愈演愈烈。
有人说考官考前泄题,有人说有考官在检举舞弊的路上被刺杀,还有人说那甘南来的考生实际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晨,守在贡院门口翘首以盼结果的考生们收到了一个消息。
御史台秦子诚秦大人,闻听科场舞弊之流言,上奏皇帝以请彻查。今科考官全部被软禁于贡院,不得擅自出入。
义愤填膺的考生们在贡院门前越聚越多,以自己的方式,表示对秦子诚的声援。
他们坚信素来清正不屈的秦子诚,一定能给他们一个最公正的交待。
贡院。
“逸飞,如今京城已经乱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秦子诚看向桌边奋笔疾书的裴云潇。
几天前,他收到裴云潇的密信是也觉得震惊不已,他没想到赵希文和何璨居然甘冒其险,做出如此令人愤慨之事。
传说中被刺杀的裴云潇,实际一点儿伤也没受,她指了指桌边两摞试卷:“这边的是那十几个舞弊考生的试卷,雷同的句子我已尽数标红。秦大人,就按咱们说好的,将试卷张榜展示,给考生们一个交待。”
“那边的是落第试卷之中,那些世家勋贵的试卷,烦请秦大人交由圣上过目。”
秦子诚随手翻了几张试卷,目光震惊:“这……这卷子怎么好像,被火烧过?”
“我烧的。”裴云潇毫不迟疑地就承认了。
“不烧,怎么能让人觉得,有人意图损毁证据?”
将这被烧过的试卷拿出去,不管是应试考生,还是皇帝,都会相信科场舞弊案发后,有人潜入贡院试图毁掉试卷。而遭受“刺杀”的副考官裴云潇,也正是不愿同流合污,救出试卷后才被试图“灭口”。
赵希文和何璨不是想用连环计把她装进去吗?裴云潇这招釜底抽薪就是将舞弊的帽子牢牢扣在他二人头上。
至于他们想用落第考生中尽是裴家政敌这件事,在皇帝面前污蔑她排除异己,现在更成了无稽之谈了。
在这件事上,事实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大家相信的真相才重要。
到底谁编的假话最像真的,裴云潇还真有点拭目以待。
“那这个呢?又是什么?”
秦子诚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张长纸,字迹间有涂改,不是考卷,倒像是谁写的草稿。
“我写的。”裴云潇轻轻一笑。
“甘南考生无辜被骗,写下考题文章被人传抄,良心有愧之下一命呜呼。同乡悲愤之下,找出该考生最初的草稿,呈给查案的秦御史,以作证据。”
“秦大人,这个故事,怎么样?”
秦子诚的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好半天才道:“所以……根本没有?么甘南的考生?那这十几个舞弊之人,又抄的谁的文章?”
“那个人已被赵希哲控制住了,原稿早已被毁,但没关系,只要需要,我可以写出无数‘证据’,要多少有多少。”裴云潇冷静道。
“你就不怕,赵希哲出尔反尔?”秦子诚追问道。
裴云潇摇摇头:“秦大人,您也是参加过科举的考生。如果是您,一边是同科贫苦考生卷入科场泄题,被骗写下文章,愧悔亡命;另一边是权贵公子雇人代写文章,钱货两讫,您更喜欢听哪个故事?”
“或者说,您更愿意相信哪个是真的?”
秦子诚沉默了。
“秦大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扯清真相。无论是考生,还是陛下,还是百姓,他们只需要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就够了。”
“赵希文和何璨试图用谎言来操纵科举,那我只能以牙还牙,用谎言打败谎言。”
裴云潇站起身,目光灼灼:“我知道,秦大人一向清正廉明,大公无私。本来我只需要让大人相信表面的一切都是真相,就够了。”
“可我还是选择对秦大人坦诚,不为别的,只为我对大人的满心敬佩!”
“这个……”裴云潇拿起自己刚刚写好的一份奏折:“是我写给陛下的,有关今科重考事宜的奏折。”
“大人,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肃清科场污浊,让科举能真正成为朝廷选纳贤良的制度,公正严明,不拘出身,以德才取士。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即使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秦子诚震动不已。
他看向裴云潇递给他,墨迹还未全干的奏本,落眼之处,他瞧见两条建策——考卷糊名,专人誊写。
如果,借助裴云潇的能力,让这些办法尽能实现……秦子诚想着。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事情按照裴云潇的计划,几乎毫无偏差的向前发展。
带着火烧痕迹的十几张舞弊试卷,连同那张甘南考生的“手稿”被张贴出去,引发京中极大震动,也彻底拉开了今科泄题舞弊之案的查察序幕。
被赵家、何家收买、利诱的副考官相继招供,矛头直指赵希文与何璨。
反倒是本就没参与的主考林仲普,和施了苦肉计的裴云潇,一个趁势告老还乡,远离纷争,一个得了美名,声誉大振。
当然,最受赞扬的还是查清事实的秦子诚,他本就清名远播,此事之后,更成了无数寒门学子心中的榜样。
赵希文与何璨因并未有直接证据指正,但皇帝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萌芽,将两人相继调离京城。
而在此案中全程隐身,却实则参与不少的赵希哲,很快就靠着赵氏的资源连升三级,权掌户部。
一个月后,省试重考。
考卷糊名,有专人誊写,再送阅卷。
放榜后,裴羡高中省元,名次前五十者,有十九人皆取寒素。
殿试后,裴羡不出所料点中状元,留任翰林。
作者有话要说: 激.情预告:下章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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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御街惊马
科举之后, 皇帝趁机又是一次大规模的官员调动。
再上朝堂,裴云潇发现了不少新鲜血液。
这日黄昏,裴云潇离开官署, 准备回府,却在宫门前撞见了赵希哲。
赵希哲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表情微变,朝她走来。
“裴大人。”
“赵大人。”
“一连赶走两个上官, 裴大人真是春风得意啊。”赵希哲阴阳怪气。
裴云潇嗤笑一声:“那还不是全仰仗赵大人……大义灭亲嘛!”
“裴云潇。”赵希哲凑近两步, 低声道:“我说过的那件事, 真的不再想想?”
裴云潇嫌恶地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大人如果觉得太清闲, 可以去茶馆听听说书的, 我没兴趣在这儿听你讲故事。”
赵希哲挑眉:“怎么?你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了?”
“认什么?赵大人的话, 我可听不明白。”裴云潇毫无惧色。
她是不惧怕什么了。
赵希文和何璨出京后,裴瑫对她的满意度直线上升。
而最近, 年事已高的裴瑫身体出现了不适,太医说,要好生静养。
在这个契机之下,裴瑫隔过她爹裴淖, 将裴氏大部分势力交在了她的手上,这两天她正忙着熟悉这些。
如今, 她离裴氏的大权只有一步之遥, 赵希哲也才刚刚得到赵氏的倾力支持。
现在拆穿她的身份,赵希哲得不到好处不说,说不定自己还要吃亏。
她想不出,赵希哲还能有什么理由来威胁她?
赵希哲脸色变了又变。他想要利用裴云潇是真的,可想娶她, 也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或许就是因为裴云潇的与众不同吧。
毕竟,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能有裴云潇这般胆色。即便裴云潇不扮男装,以她的家世、容貌、才华,也会是世家宗妇的不二之选。
如今,赵家已经开始为他选妻了,可他看中的人,却偏偏得不到!
赵希哲定了定心神,不肯承认自己其实能力并不如裴云潇,而是告诉自己,他不揭穿裴云潇,只是因为自己的动了情。
裴云潇才不管赵希哲在想什么,见他半天一言不发,施了一礼,果断告辞。
跟这样的人哪怕独处一时一刻,她都觉得浑身难受!
坐上马车,锦英已等在车中。
“小公子,表小姐说,想吃东街的杏仁酥和陈家铺子的醉鸡。”
裴云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