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静夜空
若儿子能考中进士,谋个一官半职,她一定给恩人们立长生牌坊。
儿子刚病那会儿,她们花光了盘缠,被房主赶了出来。
那是儿子赶考用的费用,却被他们花光了。
她一个瞎眼老婆子,拖着病重的儿子,领着幼小的孙子,无处可宿,是牛掌柜借给他们银子,让他们继续租房子、看病,还让秋儿去第一楼的后门,给些剩饭剩菜接济,他们一家三口才勉强活了下来。
这时屋内传来咳嗽声,一阵咳嗽后,虚弱的声音开口了:“秋儿,是你回来了?”
郑母听见儿子醒了,面上一喜,催促秋儿进去看看,她自己捧着碗吃面,把排骨都剩下了。
她想着,秋儿难得吃顿肉,就让他多吃些,小孩子还能长身体,她一个老婆子,吃了也浪费。
第49章 齐鸿曦见秋儿
秋儿捧着面进屋:“爹爹,我带了排骨面,您多吃些,吃了病就好了。”
回应他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秋儿放下面,跑到床边,拍着郑勉的背,给他顺气,柔声道:“爹爹,一个姐姐给了我十两银子,又可以给你抓药了。”
“秋儿辛苦了,爹吃了饭,病就会好了,不用吃药了。”郑勉面容消瘦,唇瓣没有一丝血,干枯皲裂,昔日俊美的容颜如今惨不忍睹,要说哪里出彩,唯有一双眸子,还算有些神采,看着与秋儿有几分相似!
秋儿不同意,执意要去抓药。
郑勉劝咳嗽几声,又说他不用吃药了,兴许多吃饭,病就好了。
外面郑母泪流满面,儿子连药也不吃,难道……碗打在地上,面和排骨连着汤水洒了一地。
秋儿忙出来,见郑母打了碗,也不责备,慌里慌张问她可伤着。
郑母一言不发,掩面而泣,她可怜的儿子,命怎么那么苦?
难道她真的克夫克子,老头子去了,大儿子去了,难道小儿子也要跟着去,她不怕死,可小孙子该怎么活?
秋儿安慰她一阵,见她止住泪,又进屋给郑勉喂饭。
翌日东方刚刚发白,谢浅之便起来了,找出以前的旧衣服,剪成鞋样子,准备做几双鞋,等天大亮了,她又去谢澜之和谢清之的院子,让他们把小时候的衣服找出来。
谢清之和谢澜之不解:“姐,你要我们小时候的衣服做什么,难道学大嫂,穿男装出去?”
谢浅之把秋儿的事说了,还说他的鞋露了脚趾。
谢澜之和谢清之翻箱倒柜找衣服,半晌后找出十几身衣衫,几双鞋子,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穿,用包袱包了给谢浅之。
谢家的孩子节俭,谢夫人低调不张扬,有许多衣衫是细棉布做的,并不是绸缎。是以谢浅之觉得适合秋儿。
谢浅之嘱咐他们好好读书,莫要辜负好时光,有些孩子想读书都没机会。
她辞了谢澜之兄弟俩,又来到沈玉蓉的院子,思索一晚,她感慨良多,想为秋儿做些事。便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沈玉蓉。
沈玉蓉眸中一亮,笑着道:“大姐愿不愿意做慈善事业?开个善堂,帮助那些孤儿和穷苦的孩子。”
这样可以积累功德,功德高了,福报也就来了。
“做慈善事业,开善堂?”谢浅之从未有这样的想法。
“对呀,收留孤儿,教他们读书,写字及做人的道理,还有谋生的手段,有了一技之长,便不会饿死冻死,他们长大了会回馈这个社会。”沈玉蓉侃侃而谈。
这个世界的女人太悲哀,她们被封建思想束缚着,未出嫁前,听从父母安排,长大后嫁人,在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在一方小天地里,这便是她们的人生,何其悲哀。
闻听此言,谢浅之有些不敢置信,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女人,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活着。
沈玉蓉知道,这想法太惊骇世俗,接受需要时间。
她带着梅香梅枝离开,去山上转转,找些野生果树,回头都种到她的山头上去。
谢浅之带着深思去了第一楼,谢敏之和谢沁之要跟着,谢浅之拒绝了,她不是去玩,她有正经事要做,她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一杯太长了,真要在谢家吗,似乎,那不是她想要的。
马车停在第一楼门口,谢浅之下车,便听见齐鸿曦的声音,他身边跟了一个内侍,看着有些面熟。
齐鸿曦快步跑过来,站定后笑着道:“表姐,你也来吃饭吗,有些日子没见表嫂了,她还好吗?”
谢浅之一一答了话,问他近日可好,在宫里可开心,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听皇上的话,又问他怎么来第一楼了。
齐鸿曦也逐条答了,说到最后有些抱怨:“如悔表哥住在墨轩殿,想吃第一楼的饭菜了,让我帮她带些回去。”又凑到谢浅之耳边道,“其实我也想吃了。”
谢浅之拉着他进入店内,牛掌柜远远瞧见,忙迎上来,热情招待道:“六公子怎地来了,想吃些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
齐鸿曦报了几个菜名,还说要打包一份,带给庄如悔。
牛掌柜便问起了庄如悔,这些日子忙些什么,也不来第一楼了。
“第一楼有讨厌的人,每次都要缠着如悔表哥,如悔表哥不喜欢,就去了我那里。”齐鸿曦笑嘻嘻道。
这话正巧被裴巧巧听见了,忙问庄如悔到底在哪里?
她日日来第一楼,就为遇见庄如悔,结果庄如悔躲出去了。她不认识六皇子,是以说话一点不客气。
齐鸿曦也不认识裴巧巧,但是猜测这女人不怀好意,八成是裴家那个女人,下巴微扬冷哼一声:“你是谁,长得真丑。”说完躲到谢浅之身后。
裴巧巧不说国色天香,也是小家碧玉型的。
庄氏就这一个女儿,捧在手心宝贝着长大,千宠万爱,何时被人指着鼻子说过,还是女人最忌的丑,她差点气吐血,立刻冲过去,想将齐鸿曦拉出来,打几下解解气。
跟在齐鸿曦身旁的太监站出来,挡在裴巧巧跟前,肃穆道:“放肆,这是六皇子殿下,也是你随意打骂的?”
他声音尖锐,不似一般男子的声音,听着像宫里的太监,裴巧巧也有眼力劲儿,立刻不敢放肆了,道了歉,带着侍女离开。
这太监是刘公公的干儿子,名唤小三子,有些拳脚功夫,得皇上信任,又听刘公公的话,被分到了墨轩殿,照顾齐鸿曦的起居。
谢浅之感激地道了谢,小三子不敢当,只说是分内之事。
这时小二端菜上来,招呼齐鸿曦坐下吃。
谢浅之看着齐鸿曦吃饭,见他狼吞虎咽,有些好笑,拿出帕子给他擦嘴:“慢点吃,小心噎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宫里亏待你,不让你吃饱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三子立刻站出来,笑着解释道:“六公子是想念第一楼的饭菜了,更想念大少夫人做的饭菜,经常念叨呢。”
谢浅之一早起做了些点心,命翠芸去拿些过来。那本来给秋儿准备的,如今遇见齐鸿曦,自然要给齐鸿曦一些。
齐鸿曦知道点心是给秋儿了,问秋儿是谁。
谢浅之将遇见秋儿的事说了,还说准备去郑家一趟,看看秋儿如何了,给他带了旧衣服,顺便捎过去。
齐鸿曦是装傻,不是真傻,得知秋儿是个六岁的孩童,便猜测秋儿的父亲也二十有余了。
谢浅之双十年华,又是刚和离之人,若是传出闲言碎语,就不好了,于是扯着谢浅之的衣袖道:“不行,表姐不能去,秋儿的爹爹是男子,表姐是女子,不合适。”
小三子了解齐鸿曦,决定的事不会改变,就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表姑娘,要不您回去,奴才和殿下跑一趟,保准将东西都送去。”
谢浅之想了想,不放心,齐鸿曦心智不全,又在宫外不安全。
齐鸿曦非要去,小三子也说自己功夫好,可以保护齐鸿曦。
拗不过齐鸿曦,谢浅之最后答应了,便把东西给齐鸿曦,让他们给秋儿送去。
牛掌柜知道齐鸿曦要去郑家,立刻站出来,说可以带路,有牛掌柜跟着,谢浅之放心不少,嘱咐齐鸿曦一番,看着他们离去。
齐鸿曦到了郑家,小三子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孩子的声音:“谁啊?”
是秋儿的声音,牛掌柜笑着答话。秋儿开门迎三人进去。
齐鸿曦住在皇宫,亭台楼阁林立,处处繁花似锦,参加的都是豪门贵族的宴会,就算谢家的庄子,也处处透着精致。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地方,整座院落还没他的偏殿大。破落逼仄,像乞丐窝,这是给齐鸿曦的第一感觉。
不过他没露出嫌弃的样子,盯着秋儿,轻声问:“你就是秋儿,我叫曦儿。”瘦瘦矮矮的,身高只到他的腰上方。
秋儿看一眼齐鸿曦,便听见牛掌柜介绍道:“这位是谢姑娘的表弟,在家行六,你可以叫他六公子。”
齐鸿曦乐呵呵的,微微扬起下巴道:“叫我曦儿哥哥就好。”看向一旁的小三子。
小三子会意,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秋儿:“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见面礼,拿着吧,这大齐,能让我家公子掏荷包的可没几个。”
平辈中,也就谢家几位公子姑娘,就连几位皇子也没有这样的荣幸。
牛掌柜朝秋儿点点头,示意他收下。秋儿接过道了谢。小三儿把衣服鞋子拿出来,说出此行的目的。
秋儿得知谢浅之还惦记着她,又高兴又激动,连说谢浅之心善,堪比活菩萨。
齐鸿曦微微扬起下巴,骄傲道:“这是自然,大表姐最好了。”
难得有一个孩子入他的眼,齐鸿曦心情好,便让小三儿把糕点拿出来,分给秋儿。
秋儿推辞不要,他已要了太多东西,不能再要了。
齐鸿曦洋装生气,仰起下巴,冷哼一声:“表姐给的你能收,为何我的不能收,你瞧不上我,不想与我做朋友。”扭头不去看秋儿,表示他很生气。
小三儿劝秋儿收下。牛掌柜也劝秋儿收下。
秋儿这才收下了,迎着三人进屋坐。这时,屋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秋儿解释道:“这是我爹爹的声音,他生病了。”说到这里眼眶有些红。
“什么病,可请了大夫?”齐鸿曦问。
牛掌柜了解郑家的情况,开口解释说:“郑举人病了近两个月了,大夫换了好几个,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听咳嗽声,病的不轻,比前几日更重了些。”
小三子见齐鸿曦皱眉,忙问:“他还是举人,听孩子的口音,不像京城人士,可是来京城赶考的?”
秋儿道:“我爹是来京城赶考的,可来了没几天便生病了,错过了今年的春闱,我爹爹考举人得了第一名,是我们那儿的解元,我爹爹的夫子说,我爹能高中进士,运气好还能位列一甲之内。”提起自己的父亲,秋儿一脸骄傲。
话音未落,屋内传来郑母的声音:“秋儿,是谁来了?”
秋儿介绍了齐鸿曦,又说了他的来意。
郑母拄着拐杖摸索着出来,对齐鸿曦谢了又谢。
齐鸿曦见她目不转睛,直直瞪着双眼,说话时也不看他们,便觉她眼睛有问题,看向牛掌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牛掌柜摇头叹息:“郑婆婆眼睛看不见,据说是哭瞎的。”
齐鸿曦内心悲戚:怎样的悲痛,能哭瞎双目?沉默半晌后,对着小三儿缓缓开口:“你去太医院,请院正来。”
若那人死了,大齐岂不是损失一名人才。
小三子听见这话又惊又喜,主子心善。干爹说得不错,对待陌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
只要他忠心护主,主子绝不会亏待他。吃的用的且不用说,主子大方的很,若是他办错了事,主子不仅不罚他,还会宽慰他。
这比在其他宫里好多了,那些个主子,一个不高兴,都会要了奴才的命。他们的命不值钱。
牛掌柜听了这话,喜不自禁:郑兄弟这下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