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家桃花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阮妤看着她,“你心中嫉恨我,自然不会允许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关心我。”
“是!”
“我就是嫉恨你!”
阮云舒红着眼咬牙,“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疼你,他们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从小陪着我长大只疼爱我的哥哥,凭什么要把对我的爱分一半给你!”
她说得歇斯底里,而阮妤却始终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只是等她说完才开口,“阮云舒,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吗?你既不许我占有你亲生母亲的疼爱,也不准我的亲生哥哥关心我,你还真是永远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肯付出啊。”
从前她想过,为什么自己明明输了,可阮云舒还是见不得她好。
如今——
她明白了。
无论她是生是死,她的存在就足以让阮云舒变得疯狂,只要别人多关心她一下,多看她一眼,她就会浑身不自在。
真是可笑,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别人的假想敌,更可笑她都不知道那些人曾经关心她,就莫名其妙被阮云舒嫉恨上了。
阮妤伸手,轻抚微褶的衣袖,即使身处下风落于这样的境况也依旧从容不迫,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阮云舒,问她,“好了,你可以和我说你如今打算对我做什么了。”
阮云舒沉着脸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质问阮妤,“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平静?”
她来前设想过许多阮妤如今的情况。
被困了一夜,牢房里又都是老鼠,就连饭菜也都被她弄成畜生吃的,她以为今日会看到一个仓惶的阮妤,她会像她在清水庵时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埋着头,一点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这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惧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没输?”
阮云舒眼中一片阴鸷,余光瞥见站在外面的侍从,她目光微闪,忽然喊道:“你给我进来!”
侍从一愣,回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讷讷问道:“您喊我?”
“进来!”
侍从不解,但还是奉命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询问,就听到阮云舒说道:“剥了她的衣服,这个女人今天归你了!”
“什么?”侍从呆住了,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猛地抬头。
阮云舒却没看他,只是看着阮妤刹那间变化的面孔,那股子快意的情绪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偏头朝那个目瞪口呆的侍从笑道:“怎么,不喜欢?你放心,今日这牢房中发生了什么,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你……”
她扯唇,“应该很久没有女人了吧。这样一个美人,还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美人,上一次,都是你赚了。”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侍从在听到这话后,眼中顿时流露出贪婪之色,昨日刚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惊艳,凉州多风沙,女人不仅长得高壮,皮肤也格外粗糙,而这个女人体态修长腰肢纤细,尤其是一张脸更是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即使一夜未睡也没减少她的风姿,反而更给她添几分病弱美。
心里就像是被人点起了一束火,他不由自主地朝阮妤走去。
可还没走到阮妤身旁,他就被一道清冷的女声刺醒了头脑,“你知道我是谁吗?”
脚步停在原地。
侍从神色讷讷听她说道:“当今云萝郡主是我祖母,宫里的贤妃娘娘,我要叫她一声姑姑,我兄长在禁军做事,豫王和忠义王世子皆是我好友。”
“还有——”
那一个个的头衔直砸得他头脑发昏,心里的潮热早已褪下,一阵凉意从脊背横生,他怕得连手指都在打颤了,此时听到这一句“还有”,竟不由自主喃喃问道:“什,什么?”
“我的未婚夫霍青行是你们王爷都要忌惮的人。”
侍从不知道霍青行是谁,但的确知道在另一处地方还关押着一个人,虽然行动受限,但那边的将士待他十分恭敬,心里后怕,脚步也不自觉往后退去。
“不过一个阶下囚,你居然怕成这样!”阮云舒怫然大怒。
可无论她说什么,侍从都不敢再靠近阮妤了,甚至连阮云舒的话都不听,直接跑到了外头……笑话,这位云夫人不过是王爷后院众多宠妾中的一个,可这对关押的男女,上头吩咐务必不能让他们死了。
要是出了事,他就完了!
“废物!”阮云舒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外头砸了出去,茶壶破碎,里头的茶水也四溅开来。而她手扶着桌子,不住喘气,尤其是看到对面阮妤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泰然模样,更是气得咬牙。
“好,好!阮妤,你厉害!”阮云舒死死盯着阮妤,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微动后重新站直身子,忽然低眉俯视她,“你说我要是找几个女人给霍青行,他会怎么做?”
“我记得六月初八是你们要成婚的日子,不过如今这个情况,你们应该还没成婚吧,也不知道那位霍大人能不能抵挡得住美人的诱惑。”
看到阮妤突然沉下的脸色,阮云舒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真是没想到,前世把霍青行弃之敝履的阮妤,这辈子居然会爱上这个男人,甚至还在她心中占了这么大的位置,仅仅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
“阮云舒。”
原本搭着眼帘坐着的阮妤终于抬头了。
她看着阮云舒,语气低沉,目光冰冷,“你过线了。”
阮云舒要的就是阮妤生气,她越生气,她越高兴。
正要再说一些刺激阮妤的话,可阮云舒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惊恐地低眉看着,一根断了半截的木簪扎在她的脖子上,她被阮妤揪着衣领,被迫隔着桌子与她面对面。
簪子已经刺破了她的脖子,鲜血流出。
她能听到剧烈的心跳在耳边环绕,还有阮妤沉寂阴冷的声音,“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你怎么还是学不乖?”
第186章
“你……”
阮云舒不敢置信地看着抵在喉咙处的簪子, 断了一截的木簪,即使比不上金簪银钗锋利,但也足以要了她的命,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从那纤长细弱的脖颈里冒出, 感受着生命再一次流逝的滋味。
她以为死过一次的自己是不会惧怕死亡的。
可真当死亡来临, 阮云舒发现自己还是会害怕,她脸色煞白, 手脚也在打颤, 要不是被阮妤攥着衣领, 只怕她都要软了膝盖摔倒在地了。
不!
不行!
阮云舒咬紧银牙, 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阮妤,里头充斥着恨意和不服, 双手也紧紧抓着手下的桌沿,即使死,她也绝不向阮妤低头!
绝不!
本来背对着她们的侍从发现里头争吵的声音突然没了,疑惑回头就看到这一幕。
“夫人!”
他神色一变, 立刻拔剑走了进来, 指着阮妤怒斥,“放开夫人!”
阮妤却只是掀起眼帘很淡的瞥了他一眼,他近一步, 她手里的簪子就往阮云舒的细颈里多进一寸, 本来就只剩半截的簪子几乎很快就隐去一半。
原本还能维持镇定的阮云舒脸色胀红, 颈部也骤然绷紧变得红胀起来,她抬手想去拂开阮妤的手, 剧烈的疼痛却麻痹了她的神经,她只能紧握着阮妤的胳膊,嘶哑着嗓音, 目眦欲裂,恨声,“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阮妤低眉看她,声音平平,“不杀了你,我同样活不了,不是吗?”
阮云舒目光微闪。
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阮妤对她直白的露出杀意,她看着阮妤,忽然,她回头,朝侍从怒吼道:“杀了她!”
“夫人……”
侍从神色犹豫,他只想救下阮云舒,却没想真的杀了这个女人,上头的吩咐和那个女人先前说的话,他可没忘……要是杀了她,他又岂会有好果子吃?
“杀了她,离开这个地方,我在银记钱庄存了不少钱,印信就在我的荷包里,只要你杀了这个女人,那些钱都归你!”见侍从目光开始变得犹豫起来,她又震声一句,“她若不死,你怎么解释她手里留着的簪子!”
侍从目光陡然大变。
是啊……
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要她交了所有的利器,没想到居然还被她留了一手,要是传出去,他看管不严,同样是个死!这样一想,侍从咬咬牙也不再犹豫,与其事后被问责,倒不如直接杀了这两个女人,然后拿走钱庄的钱逃之夭夭!
反正这位云夫人明显也不想活了。
阮云舒见侍从下定决心,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继续紧握着阮妤的胳膊,即使眼睛因为巨大的疼痛而蒙上了一层迷雾,可当看到明显变了脸的阮妤,阮云舒还是没忍住在这暗室之中笑颜如花。
鲜血从雪白的细颈处流下,在那洁白的裙子上绽开艳丽的红花。
而她直视着阮妤笑道:“你说得对,就算你不杀我,我终有一日也会杀了你!”阮云舒能察觉到细颈处传来的痛感,她却不再畏惧,而是明媚笑着,“你看,我们这两个孤魂野鬼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今日——”
“你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她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笑容就扩散一分,不仅没有再去反抗,反而死死抓着阮妤的手不准她躲闪。
阮妤没想到阮云舒居然疯魔到了这个地步,她原本没想在这个时候杀了阮云舒,而是想借她的手离开这个地方去和霍青行会面。
分开的时间越长,变故就越多。
与其在这坐以待毙,倒不如找到他再想法子联系上徐之恒他们。
阮云舒宁可死也要拉她一起下地狱是她没有想到的,如今,一边是拼死束缚她的阮云舒,一边是越来越近的侍从,阮妤脸上神情不变,脑中思绪却不住转着,距离她和霍青行被关已有两日……徐之恒他们一定早就派人潜伏在城中调查,霍青行那边应该也在想法子接头他们早些时候安置在凉州的人。
即使她等不到这两伙人。
还有——
“你以为你真能逃出去?”眼见长剑朝她劈来,阮妤不曾躲闪,只是冷冷看着侍从说道,“你真当这地牢只有你一个人?”
她看着那扇小窗,天色已从先前的明亮变得昏暗,该是送晚饭的时间了,恰在她这句话说完之后,狭长的地道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侍从脸色微变,神情又变得犹豫起来。
“废物!”
阮云舒没想到事到如今,这个蠢货还犹犹豫豫,她顾不得自己还被阮妤控制着,费力伸手想去夺剑,阮妤又岂会让她去夺?两人挣扎之下,一道锐利的劲风破开空气穿了过来。
“啪——”
本来还高举着长剑犹豫不决的侍从忽然瞪大眼睛,他仿佛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回头,然后看到他的背部插着一支还在颤抖的羽箭,鲜血从背后流出,很快浸染了整个背部,他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抽搐几下趔趄着往后退去,最终睁着眼睛倒在地上,死了。
“妹妹!”
阮庭之大步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握着刚才射杀侍从的弓弩,弓弦还在颤抖,可见先前用力之大,而他满头大汗,满脸担心,天晓得刚才在看到侍从举起剑时,他的呼吸都屏住了,差一点,就差一点……可在看到地牢中的情形时,他的脸色立刻又变得惨白起来。
脚步僵在原地,他看着两人,满脸不敢置信,喃喃道:“你们……”
紧跟在他身后跑进来的徐氏更是忍不住惊叫一声,等回过神,她立刻跑了过来,手抓着阮妤的胳膊,哭着祈求道:“阿妤,你放了云舒,放了她好不好?等回了长安,我就带她走,再也不会让她出现在你的面前,求求你放了她,好不好?”
女人嗓音沙哑,面容疲惫,尤其因为先前一阵跑动,脖子上本就没好的伤口又流出鲜血,溢红了那块白布。
这不是阮妤第一次听徐氏恳求她放过阮云舒。
那一次,徐氏在茫茫雪地中磕得额头满是鲜血,把那白净的雪都给染红了,她念在徐氏对她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最终还是放了阮云舒,而这一次——
她低眉看着眼前痛哭祈饶的徐氏,还有不远处脸色苍白的阮庭之。
前世的阮妤都做不到彻底漠视一切,更遑论是这一世的她了……她心中的牵绊太多,实在不愿让某些人难过。她低下头,原本紧握木簪的手终于还是松开了,可就在她准备后退的时候,却听到两道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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