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长风
时栗全副心思都用在擦拭脸上的血迹上，压根没瞧见鬼手，突然被郝芷丢了一把米在身上，有些委屈：“师父，这些东西虽然都是花我的钱买的，您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浪费粮食可耻！”
“……”王俊杰不忍直视地别开眼睛。
郝芷也懒得搭理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徒弟，因为就在刚刚，她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就在楼上某处，于是举着雨伞、拎着一袋子糯米、大蒜和粽子，大步上了楼，身后两个男生见状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出乎意料的是，二楼并没有他们想象当中的阴森，反而窗明几净，灯光温暖明亮，处处都透着温馨。
跨过满是血污的楼梯，踩在二楼的地面上，仿佛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王俊杰和时栗跟着郝芷查看二楼的房间，原本紧张的心情缓缓放松下来，王俊杰看着四周的摆设有些感慨：“听江荣轩说，这幢房子十几年前曾经发生过灭门惨案，房主一家三口，包括他们养的狗都被凶手杀死分尸……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过节，能残忍到这种地步。”
时栗原本还以为这屋子只是被包装过的普通鬼屋，谁曾想居然真的死过人，还是那么恐怖的死法，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屋子这么凶，你们怎么还敢来探险？”
“一开始也没想到真有这么凶。”说起这个，王俊杰还觉得有些奇怪呢，“之前我一直倒霉，也没心情往这种地方来，好不容易摆脱了霉运，怎么身边的人还被盯上了呢？”
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
郝芷看二楼比较干净，收了伞，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道：“这还不简单？你那并不是简单的倒霉，被请替盯上的人，不止家人，他周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会沾染上阴气，你跟你朋友应该不是最近才认识的吧？长期交往下来，他身上有请替的味道，再跑到这种地方玩，想不被缠上都难！”
王俊杰和江荣轩小学、初中都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关系确实比其他人要好不少，见面的次数也比较多。
这么说来，还是自己害了他？
王俊杰心里有些不好受。
郝芷见状，随意安抚了一句：“不过也不全是请替的问题，这种附身也是有条件的，你朋友要是没乱动东西，也缠不上他。”
王俊杰心头一动，看着郝芷精致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张了张嘴：“你……”
一旁的时栗听着他们俩说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突然开口打断他：“什么请替？师父，你们之前就认识？”
“……”
王俊杰沉默了一下，腰板微微挺直，正准备点头说是，谁知道郝芷却摆摆手，说：“算是吧。他爸找我捉过鬼。”
时栗恍然，瞧着王俊杰的眼神都怜悯起来：原来是老韭菜了。
难怪师父刚才敢要价那么狠。
王俊杰：“……”
虽然不知道时栗在想什么，但他总觉得这家伙没憋好屁。
三人将二楼搜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再次回到楼梯口，如果不是楼梯边腐烂剥脱的墙壁，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淌出来的血水，王俊杰几乎都要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楼下依然一片昏暗，只有一盏亮度有限的灯挂在那里，提供仅有的光亮。光线照在楼梯上，流淌的血浆反射着不祥的红光。
楼上却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干净、整洁，墙壁也完好无损，看起来就跟普通人家里没有任何区别。
王俊杰看了一眼楼下的景象，便不适的收回视线，可当他看到二楼温馨的布置时，却完全没有一开始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愣住了，下一刻便反应过来，毛骨悚然地后退了半步。
他猛然意识到，二楼看起来过于正常了。十几年没有人维护的凶宅，怎么会保存得这么好，就好像完全没有经历过岁月的腐蚀，甚至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有温柔的女主人出来招呼他们的错觉。
二楼基本都是卧室，刚才他们经过主卧和儿童房，一切寻常到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传说中提到的命案，却是说一家三口在睡梦中遇害，血液从二楼流到一楼、混入门口小花园的泥土中，血腥气浓重到连花草都一夜枯萎，整个房子仿佛坠入死域！
王俊杰头皮发麻，忍不住往郝芷那边缩了缩。
这一走动起来，他忽然发现不对，原本有些拥挤的走廊怎么突然空旷起来？抬头看了看，发现是时栗不见了，王俊杰环顾四周，在走廊尽头瞧见了对方。
时栗背朝他们，安静地伫立在儿童房的门口，整个人离大门非常近，几乎是把脸贴在了上面，一动不动，整个人站立的姿势异常笔挺且别扭，看起来僵硬无比。
“时栗？你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王俊杰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王俊杰还想上前去拉时栗，可步子刚迈开，就被郝芷拉住了。
郝芷脸色微凝，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王俊杰一开始还不太明白郝芷的意思，盯着时栗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激灵了一下：时栗现在这个状态，跟江荣轩那时候一模一样！
他视线下意识往下，果然在时栗的脚腕处，看见两只漆黑的鬼手！
王俊杰脑门一炸，失声大喊：“啊啊啊啊啊鬼啊！！！”
第13章 到底是谁欺负谁哦！……
王俊杰刚尖叫出声，时栗像是被他的声音惊扰，突然动了一下。
原本贴在门板上的脑袋不断的左右扭动，像是多年没有运转过的机器一样，发出“咔咔”卡顿的声音。就在王俊杰以为他要转过头来时，时栗的上半身毫无预兆地往后一倒！
整个人居然就这么翻折过来！
刚才还在跟自己谈笑的人，现在却以一种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倒挂在那里，四肢撑地，脸色发青，嘴巴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朝着他无声大笑。
关键是时栗那双眼睛，此刻居然完全翻白，一点瞳色都看不到。
就在王俊杰看过去的瞬间，时栗脑袋一歪，眼珠朝下翻转，然而露出的却并不是寻常人类的眼睛，而是跟刚刚的纯白完全相反，整个眼眶里都被黑色占据，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王俊杰整个人都不好了：“啊啊啊啊啊好恐怖啊！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附身了。”郝芷脸色沉凝，做出防御的姿势，一只手伸到购物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雨衣穿上，同时戒备地盯着对面的时栗，“应该是刚才那几滴血的问题。”
王俊杰一脸的难以置信，赶紧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血液溅到。结果没有找到血迹，倒是发现自己一直攥着的护身符，上边的朱砂字迹不知道什么时候黯淡了一些，就像是沾染了灰尘。
他可以确定，自己刚才上来，一直将护身符攥在手心，根本不可能让它沾到灰尘的。
王俊杰脸色发白，难道是护身符替他挡下了厉鬼的攻击？
他这边还在猜测，对面被附身的时栗却似乎不满被他们两个人小看，张嘴咆哮起来，口中卡了什么东西似的咳了几声，竟然开始口吐人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与此同时，厉鬼操纵时栗的身体，飞快地朝王俊杰这边扑过来！
以他现在这种姿势，很难想象他能够爆发出这么快的速度，但事实是，仅仅眨眼的时间，时栗就已经手脚并用，扑到了王俊杰跟前，扬起上半身就要朝王俊杰的脖子咬去！
“啊！”
直面厉鬼的冲击力，远不是旁观的时候能比的，王俊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充满了痛楚的嘶吼。
王俊杰整个脑子都是木的，茫然的呆了一会儿，缓缓睁眼，抬头看过去，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郝芷挡在自己身前，修长的美腿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样子，随后才是远处被踹翻在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时栗。
先前心跳加速的感觉越发明显，王俊杰望着面前的郝芷，一双眼睛里异彩连连：“郝芷，你……”
恰好这时，时栗四肢撑地再次跃起，不死心一般重新朝王俊杰扑过来，郝芷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来得及喊一句“小心！”头也不回的一掌挥在王俊杰脸上，用力将他推开。
王俊杰只感觉脸上一股巨力袭来，下一秒，整个人就飞了出去，砸在楼梯旁的墙壁上，那种冲击的力道，仿佛与一辆卡车正面相撞，撞得他两眼发白，脑袋瓜子嗡嗡的。
回过神来，就见郝芷飞起一脚，踹在时栗的肩膀上，将他踹得倒飞出去。
被附身的时栗撞在门框上，疼得大叫，充满怨恨地盯着郝芷，表情狰狞地大喊：“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猛扑，不过这次终于换了目标，是朝着郝芷去的。
王俊杰脸色一变，一句“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口，郝芷已经一拳挥出，正中时栗的面中。
“砰！”
这一拳凌厉非常，比王俊杰平时看的拳击比赛都要迅猛，拳拳到肉的扎实音效让王俊杰脸上肌肉一抽，几乎能感觉到时栗此时所承受的疼痛。
然而郝芷却并没有立即停下，而是在阻止了时栗的去势之后，快速揪住时栗后颈的衣服，重重往下一压！
很难想象，郝芷这么柔弱的身形，居然能有那么大的能量，直接抡动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在空中转了个身，面朝下砸在地面上，并且单手压制住时栗，任他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分毫。
而且这些事情，郝芷都只用了一只手就完成了。
单膝压住不断挣扎咆哮的时栗，郝芷拳头张开，直接把一团糯米洒在了时栗的背上。
神奇的是糯米落下之后，居然没有顺着时栗的背部散开，反而像是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控制住一样，仍旧凝聚成一团，在时栗背上形成一个巴掌大的圆形，无论时栗怎么挣扎，都没有一粒米从他身上滚落。
郝芷很快又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符咒，也看不清她是怎么做到的，并指夹住在面前一挥，黄符便陡然自燃起来，顺着被抛起的方向落下，等落到时栗背后时，已经彻底化为了灰烬。
紧接着，糯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
与此同时时栗的挣扎也弱了下来，渐渐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就在最后一颗糯米也由白转黑的瞬间，郝芷伸手凌空一抓，直接从时栗背后扯出了一团黑影！
这场景似曾相似，但跟在王家作法时不同，这次的黑影身体凝实，虽然身体四周红雾翻腾，但还是能够明显看出形状。
只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它的形状十分古怪。
婴儿般大小的头颅、成熟女性的身躯，四肢却各有粗细，其中两条手臂的形状格外诡异，关节与人类完全不同，倒像是某种动物……王俊杰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凶宅十几年前发生的命案，意识到那是狗的两只前腿。
这整只厉鬼，很可能就是由当时被分尸的一家三口和宠物拼凑起来的！
这种认知让王俊杰整个人都不好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郝芷却半点也没有意识到一般，揪出附身在时栗身上的厉鬼，摁在地上就是一顿胖揍，一拳一拳仿佛拥有实质力量的拳头砸在身上，疼得这拼接起来的厉鬼连连惨叫，拼接的部位接连裂开，迸溅的鲜血弄得到处都是，场面一时凄厉得很。
时栗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悠悠地睁开眼睛，瞧见的便是这样鲜血四溅的一幕。
原本就因为被鬼附身而格外虚弱的神经，彻底受到刺激，时栗没有被附身的记忆，看到这场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凶残的到底是鬼还是郝芷，干脆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郝芷刚注意到自己新收的徒弟醒了，见他鼻青脸肿的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又吓晕过去，还当是被鬼吓着了，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皱着眉头下手更狠：“让你欺负我徒弟！”
王俊杰：“……”
到底是谁欺负谁哦！
从刚才开始，他便目睹了有生以来最为血腥暴力的场面，此刻抱着很可能已经在失效边缘的护身符，极度羡慕能一晕了之的时栗——他也好想晕，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晕不了。
呜呜！
过了不知道多久，郝芷总算停了下来。
拼凑起来的厉鬼此刻已经完全散架了，各种部件横七竖八的丢在血泊当中，简直比凶案现场还要惊悚。尤其是郝芷穿着一身雨衣站在中间，那模样和某些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犯如出一辙，看得王俊杰脊背发凉，心跳都快僵住了。
郝芷甩甩手，也有些累了。
这具身体的底子还是太差，随便运动一下就喘得不行，奈何唯一能够当做免费劳动力的徒弟已经晕了，她也只好自己动手，抽出四张黄符，仿照之前在王家时的做法，分别将厉鬼身上属于不同主人的部位收集起来，变成了四个大小不同的纸团。
残缺的肢体很快就被收集起来，只是即使变成了纸团，也依旧在往外涌着鲜血，仿佛在诉说死时的怨恨和不甘。
郝芷嫌弃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见王俊杰还清醒着，干脆把纸团都丢给他：“拿着，等会找个东西装一下，这几个鬼太脏了。”
王俊杰：“……”
颤抖着双手将那四个滴血的纸团捡起来，拎到离自己身体一米远的地方，王俊杰见郝芷蹲在时栗旁边打量对方，似乎在思考怎么把他弄下去的样子，顿了顿，鼓起勇气说：“要不我背他下去吧？”
郝芷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动，但下一刻，她的视线便落在他颤抖的双腿上，顿了顿，叹口气，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就在王俊杰震惊的目光中，单手揪住时栗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