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叶昙
高重平咬着牙不吭声。
梁二婶就讪笑了下,道:“是珍珍和珠珠,大嫂你不知道,珍珍珠珠和的小名就是叫招娣和来娣。”
“什么招娣来娣,”
“哐”一声,胡大娘把手上的搪瓷缸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大过年的,叫这么个小名,这是咒谁呢?明知道我们家冬荷不打算再要了,什么招弟来弟的,这是咒我们家冬荷早死你好续弦,还是你早打算不要脸,在外面找个野女人生个野孩子呢?”
高重平:!!!
高重平又臊又恼,头顶都要冒烟了!
“大嫂,招娣来娣是珍珍和珠珠的小名,她们奶奶取的,重平就是叫惯了,肯定是没什么别的意思的。”
梁二婶忙打圆场。
今儿个过来主要是说女婿女儿和高家那老头子老婆子分家的事的,梁二婶不舍得高重平这个有工资的女婿,分家这事上还希望女婿跟女儿一心,当然不希望他在自家这里受太多气,不然大哥大嫂他们是骂得痛快了,最后吃亏的不还是冬荷?
她替高重平解释完又转头对高重平道,“好了,重平,你也别怪你大伯娘生气,你大伯娘她这是看到珍珍挨打了,心疼呢,你好好解释清楚。”
高重平咬了咬牙,憋着气继续解释:“是我妈误会了,以为是珍珍珠珠她们在厨房里偷吃,怕她们学坏,这才一急就拍了珍珍一下,后来我爸出来,知道是误会,也要给她们吃了,是冬荷气性大,非要带着她们回了娘家……”
“呵!”
胡大娘又是“呵”一声。
第23章
“敢情这还是我的错了?”
梁冬荷拽住了胡大娘的胳膊。
虽然大伯娘愿意站在她前面, 但她却不能一直让她站在自己前面。
就是珍珍和珠珠,她也要给她们榜样,在别人欺负她们, 污蔑她们的时候, 要自己站出来, 对人说不, 把对方的恶行说出来。
只有这样, 你自己立得住, 别人才愿意帮你。
她看着高重平,冷笑一声, 道:“高重平,不如你今天就在这里大声说一句,你高重平挣回来的钱和东西, 原来在你高重平和高家人眼里, 跟我,跟珍珍和珠珠一分钱都没关系,你买回来的包子, 你们全家都可以围着一起吃, 我们珍珍手碰上一下就是偷, 就得挨一巴掌!你够不够胆子说出来!”
“已经说了是误会了!”
高重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道。
要不是这是在梁家,他还想要梁进锡帮他三弟安排工作或者推荐去部队里, 他哪里会站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受这样的气?
他早就转身走了!
说实话, 这些年闹下来,他跟梁冬荷早就没什么感情了。
她不能生儿子,他也没说啥,反是她, 见天儿的闹。
他知道自己妈是对侄子对二弟妹更好,但那不是因为她不能生吗?
哪家不是这样?哪家不能生儿子的女人在家里不是抬不起头来?
只有她脾气还比天大,还什么都想要!
从来都没有把高家人当成她的家人,她手巧,做衣服做什么东西从来都只想着两个女儿和她娘家侄子堂侄,从没帮他的侄子做过一件衣服,一双鞋子!
可梁家大伯父大伯母永远骂他们家对她梁冬荷不好,却永远看不到梁冬荷是怎么做人老婆?怎么做人儿媳妇的?
她就从没把他们高家人看在眼里过!
整个清河大队,不,整个公社都没有她这样做儿媳妇的!
梁冬荷看着他那臭脸的德行。
这张自以为是,好像她梁冬荷活欠了他们老高家几百斤稻子的臭德行她看了几年了!
以前忍着打花那张脸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
现在终于能无所顾忌的把那张臭皮全揭下来她只觉得无与伦比的畅快。
“误会吗?”
她冷笑道,“高重平,咱们也用不着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咱们就直接算算账吧!”
“这几年以来,你每个月工资十五块,交给你妈十二块,剩下的三块钱,你补贴你弟,买东西给你妈给你侄儿,我和珍珍珠珠可花过你一分钱?就是珍珍和珠珠这两年先后读书,她们的书本钱,你可有掏过一分?我每天下地睁工分,下完地回来还要做家务,珍珍和珠珠虽然在上学,但你妈也没少使唤她,可我们在你们家吃的是什么?每天雷打不动看不见米粒的野菜稀粥,我两个,她们一个黑馍馍,要不是我大伯娘补贴,她们怕是早就饿死了!”
高重平脸上青一阵黑一阵,好几次想驳回她,却又知道这里是梁家,自己不能像平时一样,因为就算是打断了也没什么用。
梁家人听着梁冬荷的话,一道一道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戳在他身上。
好似要戳出一个个洞来似的。
高重平突然就很生气。
很生气。
是他的问题吗?
哪家做人媳妇的不是这样?
哪家女娃子不是这样?
大队里有几家女娃子不去地里,跑去学校读书了?
她生不出儿子来还能怪他不成?
如果不是她生不出儿子来,会这样吗?
而且她妈为什么吃食上那么偏袒侄子,他爸跟他都没有出声?
还不是因为她梁冬荷隔三差五的从她大伯娘家拿东西,可那东西她根本不会分给她爸妈和侄子一星半点!
小侄子闻到鸡蛋香味躺着地上打滚,她梁冬荷也不会分上半口出来!
招娣和来娣那眼睛也是恶狠狠瞪着,好像那不是她们的堂哥堂弟是仇人!
他妈怎么能不恨?
他们一家人吃的根本就不比她们好!
高重平气得胸膛直起伏。
他真想翻脸啊。
他一个月工资十五块,走到哪里人不羡慕?
可他日子过成这样!
可这会儿弟弟毕业了,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得务农,他还得指着梁进锡。
怎么办呢?
就只能先吞了这口憋屈,忍着了!
他憋了好几口气,才开口道:“冬荷,我知道你觉得委屈,可是你看看咱们村,前后村,哪家不是这样过日子的?”
“是,我是比别人好些,在粮站里开拖拉机,一个月能有一些工资,可你算算,我们家有多少要吃饭的嘴?还有重文,他在县里读书,每个月都要粮食花费吧?当初我们结婚家里为了给你家的彩礼钱,为了办酒,把家底都给掏空了,还背了不少的外债,我不把工资给我妈,那我们结婚时欠的债不要还?重山结婚哪里来钱,重文读书又哪里来钱?我什么都不管,那我还是个人吗?”
他说到这里悲愤的情绪又上来了。
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冬荷,我是家里的老大,爸妈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养大,供我们几个读书已经费尽了心力,我成家了,耗干了家里,能只顾自己,不管后面需要帮扶的弟弟们吗?不过你放心,重山已经结婚,重文眼看着也要高中毕业,等他毕了业,参了军或者有了工作,结了婚,家里的日子也就能轻松些了。”
这说的可多冠冕堂皇?
说出去梁冬荷现在那就是无理取闹,只想自己日子快活,逼他高重平不知父母恩,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不顾弟妹的人。
除了梁二婶面上讪讪,屋子里梁家人面色更黑了。
梁二婶面上讪讪,是因为当初梁家要的彩礼钱的确是有点高,就她开口的。
胡大娘刚想出声,梁冬荷就又拽住了她。
她反而是屋子里最不受影响的那个人。
因为高重平这番话翻来覆去,她不知道都听过多少遍了。
早麻木了。
她看着高重平,冷冷道:“哦,你说的要管家里,就是你们一家老小吃干的,吃白面,吃黄馍,吃包子,你弟弟上高中,侄子们上学,我跟珍珍珠珠喝野菜粥,珍珍珠珠七八岁不给上学,去地里挣工分养叔叔,养堂弟,供他们读书上学,以后还供他们娶媳妇?”
高重平的脸一下子又涨红了,道:“冬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家的姑娘不都是这样?好好的日子到你嘴里咋就变了味?”
“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家是哪家!”
梁冬荷打断他,厉声道,“但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任何人这么糟践她们!我告诉你,想吸着我女儿的血过好日子,你们高家人还不配!”
“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是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这样的日子我不打算过了!也不打算我的女儿过那种日子,所以,你来了正好,咱们今儿个就能去公社把婚给离了!你不是一直嫌弃我不能生儿子吗?那就找别的女人生去好了!”
“你说什么?!”
“冬荷!”
高重平和梁二婶都喊出了声。
梁二婶听梁冬荷前面那些话时还好,觉得那些方便分家多要好处,可听到后面,那简直是急疯了!
她一把上去揪住了梁冬荷,拍打她,道:“你这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呢?妈知道你是有气,他们高家不做人,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女婿以前是薄待了你们母女,但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今天过来就是要跟你好好说,准备分家单过的,既然这样,那就好好说说,怎么能张开闭口说什么不过了,要离婚呢?”
她说完就转头对高重平使眼色,道,“重平啊,你还不快跟冬荷说说你们准备分家的事?吵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话赶话的,什么话不过脑子都出来了,这不是伤情分吗?!”
高重平紧抿了嘴。
他是万万没想到梁冬荷竟然说不想跟他过了。
想要离婚。
刚刚她这一喊,他震惊恼怒之后心头却是一松。
他其实也不想跟她过了。
他跟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生不出儿子,他妈,亲戚还有村里人谁不嘀咕,笑话他?当着他的面都说,背后说的更多更难听。
脾气又差,整天跟他妈跟弟妹乌鸡眼似的,对他也早没了什么体谅,说句直接的,两个人都已经不知道几年都没睡过一个被窝了!
他一个男人,要这样一个婆娘有什么用?
他在粮站开拖拉机,一个月有那么多工资。
只要他跟她离了,立马就能再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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