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物尽其用,怎算过分?”
阳景下意识回答。
器灵天工:“老人家是神器,你懂什么叫神器吗?”
不说拿着它日天操地,但也别总是拿来干这些小活儿,有损它作为神器的逼格。
摊上这样的主人,这会让它在神器群里抬不起头的。
阳景浑不在意:“只要不是闺中秘戏,算什么滥用亵渎?”
器灵天工:“……”
老人家有一句脏话不值当不当讲。
所以你们俩狗男女还是亵渎滥用了是吧?
更加气人的是,阳景还补了一句:“倘若你曾经主人这么干过,想必你的意识也被封着,你又感知不到,有甚过分的?不管是多厉害的神器,本质都是为了帮助主人,不是么?”
只要能帮上忙,管他是什么忙呢。
器灵天工:“……”
老人家日常有心梗冲动。
作为神器器灵,三不五时被自己的主人锁小黑屋,的确很憋屈。
娘的,所以它为什么会成为这厮的伴生神器器灵呢?
其他几个也没玩这么open啊!
时间就在器灵天工抱怨中飞速流逝,烤鸡烤得焦脆金黄,叫花鸡也差不多酥烂。
裴叶用棍子将两块焦黑泥巴从篝火堆下扒拉出来,用小锤子敲开外边儿的泥层,一层层揭开包裹的荷叶。涅槃村虽是个小村子,但该有的都有,裴叶从后厨摸了不少调味料。
香气随着升腾热雾扑面而来。
“闻着味道还行,师妹妹尝尝我的手艺。”
洗干净手,用心小刀子割下大鸡腿置于陶盘,递给阳景真君。阳景辟谷多年,极少食用凡间烟火,明明卖相味道都算不上好,但吃进嘴里却胜过无数珍馐美食。他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裴叶没有他这么斯文讲究,若是让朗青禾看到这一幕,兴许会痛呼裴叶又害他形象风评。
“阳矅掌门呢?”
裴叶吃完将鸡骨头丢回篝火,目光不经意间落向先前的小屋子。
“阳矅师兄回宗门了。”
“我先前的建议他也答应了?”裴叶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仍觉得油腻,打了个响指,一个清洁术下来,莫说手指上的油污,连衣摆蹭的泥渍也消失不见,清清爽爽,仙气儿飘飘。
“他没答应,不可能答应的!”阳景眉宇一黯,“你能活着,为何求死?”
裴叶耸肩:“问题是我活不下来啊,这已经不是我求不求的问题了。主动权又不在我手里……与其被动等死,倒不如将主动权握在手中,好歹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怎么死……”
即便结果无法更改,但主动和被动是不一样的。
裴叶一向要强,还强势,看她瞧见阳景垂着头,橘红篝火将他半张侧颜染得明艳通红,眉梢含愁,她竟说不出更强硬任性的话来。她像是被什么灼烫到了,刷得一下收回视线。
一向能叭叭的她竟然尝到了“嘴笨”的苦恼。
“阳宵师妹妹,你也别多想,我只是……我只是想回家了。”她脑子转得飞快,胡乱扯了一个理由,“我毕竟不属于这里,总该离开呀……你不知道,我还是个学生呢,学业繁重,而学业成绩又关乎未来前程,不能落后太多。若能回去也是好事,及时止损,还能减少牺牲……”
何乐而不为呢?
“万一呢!”阳景似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似隐忍着什么,“万一你死了也回不去呢?你要舍出去的是命,命只有一条,什么东西都换不回来的珍贵之物!你说你只有十六,但哪个十六岁的孩子会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轻贱?你当这是什么?游戏吗?随随便便就能舍出去自己的性命?倘若你心思成熟,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为义而殉,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你——”
但他总觉得,这是孩子心性。
或许她连死亡是什么都没有一个具体概念?
裴叶哑然,旋即失笑道:“你原来担心这个啊?我是真的深思熟虑过的。”
尽管她的反应没什么说服力。
阳景自然不信。
裴叶只好道:“尽管我的年纪不大,但不代表没有觉悟,莫要小瞧了少年人的赤诚之心啊。我当年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也曾有个前辈问我,‘你当真有觉悟,不畏生不惧死,保护每一个联邦子民、守卫每一寸土地,即便为此付出的是性命,是见不到明日朝阳的未来’。虽然我现在还是在校生,这里也不是我的故乡,但锄强扶弱、捍卫正义的内核是不变的……”
阳景真君险些说不出话来。
生硬地道:“你不强,我们也不弱,此事也非正邪之争。”
裴叶看着莫名别扭的阳景,笑得开怀。
“阳宵师妹妹,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关心我?”
阳景闭眼承认:“是又如何!”
裴叶凑近前,拍他肩膀:“不如何,你这个朋友我认了。”
器灵天工用短胖的小手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阳景的臭脸色。
裴叶往即将熄灭的篝火添了点儿柴火,看着重新旺盛的火苗,问道:“阳矅掌门没同意我的提议,他打算怎么解决?难不成真要看着镇魔塔封印崩溃?赔上整个凌极宗吗?”
阳景递柴的手一顿,旋即恢复正常。
“阳矅师兄的脾性我了解,真有这种事情,他会第一个顶上。”
裴叶猛地起身。
阳景又补充:“他大概打算亲自清理镇魔塔。”
“他是准备送命?”
阳景看着裴叶,裴叶这个上赶着送命的家伙,也有资格说阳矅是准备送命么?
“阳矅师兄实力很强,镇魔塔除了极少数,以及……塔底那位,应当没有哪只妖魔能要他性命。”镇魔塔成立千百余年,谁也不知道里边儿究竟有多少作恶多端的妖魔。
现在就是在争分夺秒了。
希望妖族这个变数别折腾幺蛾子。
裴叶道:“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妖魔可不会跟他一对一单挑,即便不群殴,也会车轮战吧?总不可能等他修养好了再打……他若是抱着这个心思,迟早会被磨死,还不如……”
阳景丢开手中的木柴。
“宝师兄,活祭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阳华这一族的血脉,在他这里已经断了,他造出来的‘朗青禾’跟他原先的壳子没有丁点儿血缘关系。 你活祭,顶多换取百年稳定。百年之后呢?”
难不成裴叶还能帮阳华这具壳子留下血脉当未来活祭的储备?
显然不可能。
阳景起身,头也不回地道:“先前不知你的身份,逼迫你许下军令状抓潜逃的妖魔是我不对。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凌极宗的事情,让我们凌极宗的弟子解决。”
裴叶皱眉:“你也要跟我划清界限?”
阳景:“……”
见裴叶总抓不住重点,他也放弃了,就这样吧。
“不是跟你划清界限,我从未这么想过。”他缓和了脸色,脸上难得挤出点儿笑意,两颊浮现浅浅笑窝,“宝师兄,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镇魔塔的事,其实也不用太焦急。按照阳华那厮的说辞,待你这具身体发丝全白,封印才会彻底松动,距离那天还早着呢。”
裴叶想了想,似被他说服。
“倒也是。”
阳景好说歹说将她哄去睡觉,自己则入了另一间屋子,作势就寝,实则另有打算。
待裴叶那边呼吸渐稳,阳景这才出门,赫然是男相模样。
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出了涅槃村,星夜赶回凌极宗。
好巧不巧,在镇魔塔门口截住阳矅大掌门。
“月色如水,积水空明,阳矅师兄也是辗转难眠,夜游至此?”
第1245章 唯一的办法(四)
“若我不来,阳矅师兄是不是准备一人夜游,游着游着,游到镇魔塔里边儿与妖魔共舞了?”阳景真君冷肃着一张脸,明明是调侃的话,但落在阳矅掌门耳中却带着几分怨怼和不满。
阳矅掌门后退了一小步,脸上挂上平日熟悉的憨笑,顾左右而言他,胡扯起来:“阳景师弟啊,看惯你女相模样,反而不适应你如今的样子。你怎么就变回来了,怪不习惯的……”
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堪一击。
阳景的娃娃脸自然没有阳宵的御姐脸来得顺眼。
“少东扯西扯,说实话!”
只见其大拇指抵住刀盘,刀身出鞘些许,传出虎啸龙吟般清冽的刀鸣之声。他的站位正好在镇魔塔大门与阳矅掌门之间。后者想要进入镇魔塔,非得越过他,而阳景这个架势——
阳矅掌门暗道一声难搞。
有时候师弟实力太强或者太有主见也不是好事。
“是又如何?镇魔塔,我非进去不可!总不能真让无辜之人为凌极宗收拾烂摊子吧?”阳矅掌门说着不着痕迹地抚上剑柄,倘若不听话的师弟真要坏他的事儿,他只能动手了,“先辈已经用事实证明,活祭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师兄做不到牺牲一人性命换几十载安寝……”
二人立在月色下对峙,此时微凉夜风吹卷而来,抚起的衣摆在空中划开波痕。
“既然如此,便一道进去吧。”
阳景真君微微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阳矅掌门还未来得及舒展的眉头又一次紧蹙,断然道:“你?不行!”
“为何不行?”
阳景手指拨弄着穗子,根本不听掌门的话。
“师弟,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凌极宗便交给你!但你都跑去冒险,我还能托付给谁?”阳矅掌门耐心分析,希望能改变这位师弟的主意,“阳华师弟资历名望都够,但他现在重修,一身修为不在,自身还有一摊子烂账没理清楚,不是好人选,玉潭师弟是妙医峰医修,修为同样无法服众……其他同门各有各的心思,不是能力不足便是阅历不足,你是唯一合适的……”
阳景真君嗤笑道:“即便我合适,但也只是‘合适’,你可是掌门。不知道凡间有一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正因为宗门有危难,你作为主心骨才更加不能冒险激进,置于危险。”
论口才,阳矅是辩论不过自家师弟的。
他还想张口“以理服人”——若再说不通就只能“以武服人”了——谁知阳景师弟动作比他更快,兽首长刀出鞘,刀身破开黑夜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刀锋在灵力灌注下发出轻鸣。
阳矅掌门叹息着拔出赤红长剑。
“阳景师弟,你非是我对手。咱们师兄弟百余年,何苦因为谁去送死而刀剑相向?”
“是,我阻止不了你,但你也阻止不了我。”阳景真君以刀指着镇魔塔大门,提了个建议,“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要么你我一同‘夜游’,要么你我都回去,该睡就睡?”
阳矅掌门:“……”
二人同门多年,谁不了解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