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 第3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楚元敬没好气,瞧桌上还有个玉盏,索性也砸了,怒道:“西南边的城门寅时就开,让那些生意人早些去谋生计。那死丫头向来有成算,必定是从那里混出去,买匹马跑远了躲起来。长安城外那么多荒山野岭,你挨个找人问去?”

  “那可怎么办?”薛氏没了主意。

  楚元敬甩袖,狠狠瞪向如烟,“先派人看着,若那死丫头不回来,打死了事!走吧,去找老夫人商量。”

  说罢,抬脚直奔怡寿堂。

  ……

  怡寿堂里,楚老夫人神情阴沉。

  听楚元敬禀明经过,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砸着桌案连声道:“孽障!孽障!好好的婚事,怎么就成了火坑?那谢家又不是吃人的恶鬼,还能把她生吞活剥不成?如烟呢,也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

  “儿子用尽手段,她确实不知道。”

  “孽障!都是我素日宠坏了她,不知好歹,无法无天!你们做父母的也是,待嫁的姑娘也不说好生看着,放任她肆意妄为!”

  “母亲教训得是。”

  楚元敬低头连连告罪,又偷瞥向这位阖府地位最尊的太师夫人,试探道:“只是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儿子定会差人四处去寻,可若是那死丫头藏得深,找不回来,咱们总得过这一关。母亲您看……”

  “抗旨不遵,那是死罪!”

  “是,是,所以得寻个弥补的法子。谢家迎亲的人后晌就到,咱们总不能让他们空手回去吧?若真如此,谢家可是雄踞一方的异姓王,皇上都忌惮几分,咱们就算赔上阖府的性命,怕也担不起这罪名。”

  “这还用你说!”

  老夫人满腔怒气没地方撒,逮着他就呛了回去,声音气得近乎嘶哑。

  满厅鸦雀无声,仆妇赶紧帮她顺气。

  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沉声道:“先派人四处找,也不许声张,万不可让外人知道。能找回来自然好,若找不回来……喜鹊,去把二姑娘、二夫人和在家的几位郎君、少夫人都叫来。你们也别走,这事儿得大家商量。”

  楚元敬应命,暗自松了口气。

  唯有薛氏颇不情愿,猜出老夫人的打算后,焦急翘首瞧着屋外——毕竟是嫁进王府的美事,她这些天做梦都能笑醒,哪愿意因着楚嫱的任性就拱手让人?

  少顷,阿嫣闻召而来,云鬓珠钗,腰约素带,绣着萱草薄衫下系了条玉色襦裙,勾勒得身姿纤袅淡雅,行动间摇曳生姿。

  她乖顺行礼,瞧不出什么情绪。

  没多会儿,吴氏也匆匆赶到。

  阖府要紧的人里,除了楚元恭在外办差,几乎聚了个齐全。

  老夫人清了清喉咙,强压怒气说了楚嫱临阵逃脱的事。又说兹事体大,汾阳王府若空手而回,那无异于奇耻大辱,届时不管是谢家寻仇还是皇帝降罪,楚家都绝无生路。

  万般无奈中,只有让阿嫣替堂姐上花轿,赴魏州完婚,过了这个难关再说。

  众人来之前多少听见了风声,各自焦灼,听见这话神情各异。

  阿嫣抿唇抬眸,觑向上首。

  虽说心中早有猜测,但这种话真的落入耳中,还是会让人觉得万分心寒。

  但这不是讲情分的时候。

  事情闹到这地步,以楚嫱的自私性子,既下决心做出这般选择,断不会轻易让人找回来,这个烂摊子楚嫱分明没打算收拾。

  摆在她跟前的唯有两条路,拒绝替楚嫱出嫁,或是答应上花轿。

  若是拒了,谢家迎亲扑空,阖府获罪时她和父亲都不例外。

  皇家威仪之下,这事没得逃。

  阿嫣不想死在任性的楚嫱手里,不论为自身还是为家人,都只能选替嫁。

  但如何替嫁出阁,却差别甚大。

  她环视众人,瞧见楚元敬怒气未消,薛氏因煮熟的鸭子忽然飞走而心存不甘,长房的几位嫂嫂各怀心思,母亲吴氏惊愕之中暗藏欣喜,老夫人则神情阴沉,坐在短榻上威风八面。

  唯有自家嫂嫂目露惋惜,似不忍她受此无妄之灾。

  阿嫣眸中黯然,屈膝为礼。

  “皇家赐婚选的是堂姐,孙女从未想过远嫁。但事到如今,为着阖府性命,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孙女也只能挑起这担子,迎难而上。”她觑见老夫人似松了口气,遂将话锋一转,道:“但事先说清楚,这替嫁不是冒名顶替,而是要过明路。”

  “祖母须入宫说情,告知皇上和汾阳王府,堂姐因故没法出阁,奉旨出嫁的是我而非堂姐,婚书上也须改了名字,公之于众。”

  “否则,孙女纵是死了,也难从命。”

  话音落处,老夫人神情骤变。

第3章 出阁 玉姿花貌惹人怜。

  满屋安静,玉鼎上淡烟袅袅。

  楚老夫人鬓间青筋跳了跳,目露不悦。

  她其实打算瞒下这件事。

  毕竟婚礼迫在眉睫,女方擅自逃婚,闹到御前定会被皇帝痛斥重惩。倒不如压着消息,先偷梁换柱应付明日的场合。总归迎亲的人不知内情,楚嫱一个姑娘家,躲久了总得回府。届时两家已是姻亲之好,这边将楚嫱送去,还能跟汾阳王府私下商量转圜。

  怎么着都比御前见罪得好。

  谁知道阿嫣竟会提出要过明路?

  老夫人不由深深皱眉。

  “阖府性命如今都攥在你手里,这种时候你怎么如此刁难?”她重重叹气,神情失望而语重心长,“阿嫣,若府里落得抗旨不遵的罪名,咱们都逃不过一个死。何况嫁过去后都是荣华富贵,你向来乖巧,何必在此时胡闹?”

  话音落处,满屋目光落向阿嫣单薄的身影。

  阿嫣心中冷嗤。

  乖巧就得任人拿捏,给人收拾烂摊子么?

  小事情上退让半步吃点亏没什么,大事却半分马虎不得,尤其事关自幼被偏心的楚嫱。

  她站在那里,势单力孤,却柔韧执拗。

  “是堂姐不管全家死活,闯出这般祸事,祖母何必往我头上扣盆子?其实祖母比我更明白,皇上若真心想为谢家赐婚,长安城贵女无数,怎会挑咱们家?可见出阁的是谁并不要紧,这婚事背后必定另有打算,甚至会有凶险。堂姐临阵脱逃,不就是为此么?”

  “她是什么打算,祖母想必猜得出来。”

  “无非是怕前路叵测,不敢冒险。想着家里定会逼我替嫁,届时我若处境艰难,她就缩脖子另寻出路,若处境还行,她怕是要给我栽个觊觎高位,私自冒名替嫁的罪过,再坐享其成登堂入室。”

  “可谢家会任人欺瞒吗?”

  “我就算冒名顶替,也是盖得住火藏不住烟,等到他日东窗事发,那就是欺君之罪。横竖都没个好下场,不如死在京城,还不必做孤魂野鬼,连累父母兄弟。”

  她徐徐说罢,瞥向母亲吴氏。

  目光之中隐含警示提醒。

  吴氏终于从天降喜事的晕乎里清醒过来,意识到其中凶险,忙道:“这话说得没错,若冒名去了,到时候被谢家察觉,欺君之罪谁都扛不住。母亲,祸是嫱儿闯的,阿嫣这也算临危受命。这事总得过了明路,咱们心里才能安稳。”

  母女俩难得同心,老夫人噎在当场。

  旁边薛氏原就不甘心将王妃之位拱手让人,听了这话,低声道:“一家人同气连枝,且婚书都定了,何必横生枝节。阿嫣你就懂事些,帮着府里度过这难关,全家心里定会感激你。”

  “是啊,想过明路怕也来不及了。”

  身后的堂嫂小声嘀咕。

  阿嫣险些被气笑,“祖母常夸堂姐懂事,才有了今日的困局,伯母不如教教我,该如何懂事?堂姐丢下烂摊子一走了之,这事原就不是我的过错,伯母不必如此逼我!以为谁想接这烫手山芋呢。”

  这话半点情面不留,薛氏脸上涨红。

  旁边吴氏亦道:“是不是来得及,总要试试才知道。嫂子若不情愿,把嫱儿找回来就是,说得好像谁贪图这婚事似的。”

  口角争执间,老夫人心烦皱眉。

  “好了!”她重重拍了拍桌案,怒视薛氏让她闭嘴,只向阿嫣道:“你当真执意如此?”

  “祖母若不肯,孙女也没办法。”

  阿嫣自知父亲不在,跟这偏心的祖母讲不通道理,只道:“话我撂在这里。若祖母肯进宫,将事情过了明路,再修书给我带着,派堂哥去谢家亲自说清原委,我就接了烂摊子嫁去魏州。若不然,何必特地跑去客死他乡。总归是大家的事,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说罢,朝长辈们屈膝为礼,径直走了。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老夫人脸色黑如锅底。

  但阿嫣最末一句,却也敲了警钟。

  两房子嗣不少,又有孙辈绕膝,就算薛氏舍不得这王妃之位,老夫人还想偏袒长孙女,旁人却哪肯让亲骨肉被楚嫱牵累?

  几个孙媳妇瞧阿嫣说得坚决,毕竟不敢冒险,便围着老夫人你说我劝,请她入宫说情,免了这场祸事,也不留隐患。

  老夫人起初不肯,到未时将尽,没寻到楚嫱的半点消息,只得穿了诰命服饰急急进宫。

  ……

  傍晚时分,楚老夫人走出宫门,浑身汗透。

  天子雷霆震怒,着实令人惶恐。

  老夫人请罪时如履薄冰。

  好在虽遭了斥责,楚家男儿皆遭贬官,她连着跪地许久,一把老骨头几乎散架,到底还是以楚嫱突发重病,魔怔疯癫不知所踪,不宜嫁入王府累及朝廷为由,说动帝后改了婚书,没对楚家降罪太重。

  回府之后,便立时去阿嫣住的西跨院,让她好生备嫁,别再出岔子。

  姐妹俩身量相仿,凤冠霞帔无需另造。

  阿嫣原本没想过离开京城,被这事儿砸过来,到底有些猝不及防,这会儿被母亲、兄嫂和弟弟围着,还有点懵。

  陪嫁之物都由仆妇丫鬟们连夜收拾,她对旁的东西并不看重,只叮嘱要将祖父留给她的书画和箜篌带着,绝不可落下。

  而后趁夜乘车出府,去徐家辞行。

  徐风眠是永徽帝的太傅,虽比阿嫣的祖父年轻十几岁,却是兴趣相投的莫逆之交。因这交情,阿嫣跟他的孙女徐元娥也是闺中密友,在祖父辞世后,时常在徐太傅膝下学习书画音律,感情极笃。

  徐太傅亦视阿嫣如亲孙女,极为疼爱。

  至于楚嫱,因静不下心学这些,甚少同去。

  这回阿嫣深夜搅扰,一是为跟徐家道别,二则徐太傅毕竟与永徽帝有师生之谊,可探探赐婚的内情。

  两处相见,已是亥时人静。

  听闻阿嫣遭了退婚,又要离京远嫁,徐元娥立时红了眼眶,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就连见惯朝堂尔虞我诈的徐太傅都义愤填膺,直斥乔怀远忘恩负义,捧高踩低,楚老夫人做事昏聩偏心,楚嫱自私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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