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那后年可以把种子分出去了,就在这阳武县试种,算是下大田了。”李桑柔笑意融融。
“下了大田,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米瞎子不客气的接话道:“仗打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打完?”米瞎子将串好的鲜活大虾,拿了几个,放到火上烤着,站起来,拎了瓶新酒过来。
“不知道。今年能拿下潭州洪州吧,年里年外吧应该差不多了,蜀中推进的慢些。”李桑柔随口答道。
“攻蜀中都是这样,前期艰难,可要是前面守不住,失了地势之利,后面,就势如破竹了。
“下一步呢?怎么打算的?”米瞎子接着问道。
“这种战略上的事儿,我肯定不知道。”李桑柔斜了米瞎子一眼。
“你不知道,行,算你不知道,那你自己呢?下一步想好没有?大常说,绸子已经卖光了,钱赚了不少吧,下一步,你要往哪儿去?”米瞎子将虾翻个面。
“先去洪州,再去潭州看看,你呢?”李桑柔抿着酒。
“我得去扬州看看,看看那位孟太太,唉。”米瞎子叹了口气,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跑来跑去的辛苦!
“你什么时候走?”米瞎子又叹了口气,看着李桑柔问道。
“很快吧,世子已经拿下了豫章城。
“洪州水网密布,和江北不同,我得去看看,顺风的线路,要怎么铺才合适。
“还有,孟太太在洪州有不少产业,她托了我照看,这事不宜托付别人,我得亲自去看看。”李桑柔烤好了一条鱼,慢慢剥着吃。
“还有人敢抢她的产业?齐军所到之处,不是说秋毫无犯吗?”米瞎子反应极快,问的也极快。
“杨文死了,都以为她也死了,无主之财。”李桑柔哼了一声。
“我忘了这茬了,也是。”米瞎子哈了一声,“这事儿是得你亲自去,论明抢这一行,你可是数一数二。”
“我什么时候明抢过?”李桑柔简直想啐米瞎子一口。
“南城根下不是你明抢过来的?”米瞎子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桑柔。
李桑柔呃了一声。
“夜香行不是明抢?”米瞎子不客气的再问一句。
李桑柔低头吃鱼,不理他了。
“还有米行粮行。”米瞎子嘿笑起来。
“米行粮行都没赚到钱。”李桑柔一声长叹。
“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米瞎子啧了一声。
……………………
中秋隔天,米瞎子拎着他的瞎杖,举着算命幌子,破衣烂衫,启程南下扬州。
半个月后,李桑柔和大常、黑马等人,贩了些货,离开建乐城,赶往黄梅县,从黄梅县过江,进了江州城。
第225章 亏了
从黄梅县往江州城的渡船来来往往,十分热闹,不过多半是空身人,或是挑着挑子的小商小贩。
黄梅县这边是大片的浅滩,大船不能靠近,大宗货物,还是要绕道鄂州过江,顺流到江州码头卸货。
李桑柔一行人带的货不多,趟着水,来回多走了几趟,就都过了江。
在江州码头下了船,大头伸着脖子看了看码头上查验路引户贴的大齐官兵,突然咦了一声,“老大,咱那户贴,还是梁国的呢,能用?”
“试试呗。”李桑柔不负责任的挥了挥手。
“不能用又能咋的?咱大齐的户贴,难道你没有?”黑马往大头头上拍了一巴掌。
“咱用哪个?”大常手伸进褡裢里,看着李桑柔问道。
他那褡裢里,装了李首打头的,李蝗打头的,李鱼打头的,陆乘风打头,以及他随便想出来的名儿,一堆儿的路引。
这是临走前,他去找七公子,七公子带着他,找到潘相,一张张开出来的,价真货实。
“用南梁那个。”李桑柔示意大头。
大头愉快的应了一声,扑到大常面前,接过那份南梁户贴,举在手里,冲着那队儿齐兵冲上去。
“咦,你们这户贴,怎么还是这个梁字儿,怎么没去变更?”领头的小队长来回翻看了几趟,皱眉问道。
“那时候不在,走亲戚去了,江那边,刚回来。”大头一脸的认真,因为认真,显得格外傻气四溢。
小队长上身后仰,撇着嘴打量着大头,片刻,摇着户贴问道:“李首是你?你家大人呢?你跟谁来的?总得有个人带着你吧。”
黑马在后头,咯一声笑出了声。
“你这话说的!”大头像被吓着了,缩着肩膀,回头看向李桑柔。
“恩跌个憨巴!”黑马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大头头上,“偶是他哥儿,刚从对岸回来。”
黑马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捧了一包麻糖往小队长面前举,“恁七了吧,七点儿。”
“不吃不吃!”小队长被黑马那包麻糖怼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们什么时候去对岸的?怎么过去的?一直没回来过?”
“那可早,那时候,只能游过去,头一趟回来。”黑马收了麻糖,两根手指头动了动,以示就是这么游过去的。
“你们是一家的?看着可不像!”小队长从大头看到黑马,再看到大常,又看了眼蹲在大常脚边的蚂蚱和窜条,再看向嗑着瓜子的李桑柔,以及替李桑柔拎着瓜子袋儿的小陆子。
这一群人是一家的?欺负他眼瞎吗?他眼不瞎!
“明明是一家的,户贴上写着呢!”黑马很认真,他们真是一家的。
“小仨儿,去叫头儿过来,这一群人不大对。”小队长往后退了一步,手握在了刀柄上。
小兵小仨儿跑的很快,片刻功夫,一个虎虎生风的中年小统领,带着十来个官兵过来,先看大常,再看李桑柔,呆了一瞬,抬手挥了挥,“你们,跟我来,咱们进去说话儿。”
大常几个人,牵着骡子拉着驴,跟着统领进了城门外的小矮房里。
统领再从大常看向李桑柔,屏气问道:“你是,常爷吧?她姓桑?”
“我马爷,你不知道?”黑马不高兴了。
“唉哟喂!”统领一声惊叫,“大将军!常爷,马爷,诸位爷!唉哟喂!”
“你那个小队长挺好。”李桑柔冲小统领微微欠身,“文先生在城里吗?”
“真是,桑大将军!”小统领用力压着声音,压着激动,“小的的头儿的头儿,给您牵过马!”
“那咱是一伙的。”李桑柔笑道。
“对对对!小的的荣幸!您刚才说,文先生没在城里,好像没在,小的现在就去问……”
“不用了。”
大常立刻伸手按住小统领。
“我们来,不是找他,他在不在无所谓,顺口问一句。我们这张户贴,你看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得照规矩。”李桑柔示意黑马手里的户贴。
“加个戳就行,不过那戳不在小的这里,要不,小的带桑大将军……”小统领被大常按着肩膀,只能不停的点手指。
“把你这里该办的办好就行,我们自己进城盖戳。”李桑柔笑道:“我在江州城里这事儿,就咱们几个人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
“放心放心!桑大将军您放一百个心,一千个心!小的这里,也是盖个戳就行!”小统领从怀里摸出他的戳儿,用力盖在户贴上。
几个人出来,那位奉了桑大将军军令,就当不知道的小统领,站在小矮屋里,不停的挥着手,一直看到什么也看不过了,又挥了几下手。
一行人进了城,大头在前,直奔上一趟来时,买下的那间小院。
他们的户贴上,也是这间小院的地址。
小院里诸物齐全,就是灰落了厚厚一层,大常指挥着小陆子几个,赶紧打扫擦洗,黑马出去逛了一圈,挑了家生意相当不错的酒楼,叫了一桌子饭菜送过来。
吃了饭,李桑柔坐在大常他们刚刚打扫干净的天井里,看着洪州舆地图,琢磨着她这顺风路线,先从哪儿搭起最方便。
院门外,响起声问询:“李娘子在家吗?”
“在,进来吧。”李桑柔收起舆地图,扬声答道。
正在倒座房里擦洗的大头探头出来,迎着刚刚迈过门槛的中年婆子,笑道:“张婶子好。”
“李爷好。”大头他张婶子忙欠身还礼。
李桑柔已经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张管事好。”
“不敢当不敢当。”张管事被李桑柔这一欠身,吓了一跳,急忙左一下右一下的曲膝还礼。
“坐吧,你家太太说留了人在这里,没想到是你,看来你家太太在洪州的产业,很多,也很要紧。”李桑柔示意张管事坐,自己也坐下,拎壶沏茶。
“大当家夸奖了。”张管事有几分拿捏的坐下,先欠身谢了句,“太太在洪州的产业多倒不算多,只是,”张管事的话顿住,左右看了看。
“这个院子外面还有一层院子,放心说吧。”李桑柔笑道。
“是,大当家的这里,自然是稳妥的,我想的多了。”张管事先陪了不是。“我们爷还活着的时候,很关心我们太太在洪州的产业。
“我们爷说,我们太太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只怕顾不及各处产业,就打发了不少人,帮我们太太料理。”
李桑柔轻轻喔了一声,倒了杯茶,推到张管事面前。
这事儿,那位从前的孟夫人,现在的孟太太,可半个字没跟她提起过。
这份心计!
“这人手,先从洪州的产业派起的?”李桑柔问了句。
“十年前,我们爷还在杭城殿前军的时候,就很关心我们太太,怕太太料理不及。
“那个时候,我们爷也不容易,这生意上头,也不是说上手就能上手的,虽说我们爷极关心我们太太,总想帮一帮我们太太,可还是有些个有心无力。”
张管事一脸干笑。
李桑柔轻轻哈了一声。
这位张管事,可真会说话!
“后头,我们爷驻守这江州城,差不多算是领了这整个洪州的防卫,我们爷虽说忙得很,可还是很关心我们太太,这六七年,不停的往各处派人,接管了不少产业。”张管事垂着眼,接着道。
“派的,都是些什么人?”李桑柔问道。
“杨家虽说从前不怎么样,可自从我们爷有了军功,后头,又娶了我们太太,这杨家也就是大族了,沾亲带故的,都是能用的人。
“再说,我们爷带了这么些年的兵,可带出来不少人,我们爷这官越做越大,能用的人,就越来越多。”张管事答道。
李桑柔再次哈了一声,“你家太太把你这个心腹中的心腹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最会打理产业,是因为你对这些人,了如指掌吧?”
“不敢说了如指掌。”张管事欠身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