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符婉娘一个怔神,随即答道:“还好。”顿了顿,小心的看着李桑柔,接着道:“启程前刚刚收到她一封信,一多半在说天时收成,还有今年打算种些什么之类,字里行间,都很好。”
“她打算种什么?”李桑柔接着问了句。
“她说的是沈家庄子里的一片山地。
“前年,她觉得能种麦子,就让人深耕细作,撒上了麦种。
“可是因为耕种太过,草都铲没了,当年夏天里,一场暴雨,把庄稼连泥沙都冲了下来,不光山上的庄稼没了,还把山下的庄稼淹没了几十亩。
“之后,沈大娘子就让人移了些杂木种上去,杂木和草长起来之后,就没再流过泥沙。
“沈大娘子说,今年打算种些宜于做蜜饯的果树,还说想种葡萄,听说葡萄酒就是用葡萄酿制的,就算酿不成葡萄酒,也可以晒葡萄干。”符婉娘忙仔细答道。
李桑柔凝神听着,慢慢喔了一声,看着符婉娘笑谢道:“谢谢你。”
“您!”眼看李桑柔转身要走,符婉娘下意识的往前跟了步。
“嗯?”李桑柔站住,看向符婉娘,示意她说。
“您……”符婉娘再一个您,再次卡住了,一脸尴尬的看着李桑柔,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明显说不出口。
“我为什么问她好不好?我想干什么?”李桑柔看着尴尬拘谨的符婉娘,笑问道。
符婉娘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脸涨红了。
“沈大娘子当初出家,并不是想出家,只是无奈之举吧,为了保全父兄,也保全自己吧?”李桑柔这一句问话,却更像是直述。
“是。”符婉娘呆了呆,眼泪夺眶而出,“她祖母父兄,都逼着她嫁给二爷,她说她要是嫁给了二爷,她父兄必定更加目中无人,早晚给沈家带来灭门之祸,她又没办法……”
符婉娘说着,深曲膝下去,“大当家明察秋毫。”
“我哪有明察秋毫的本事,我见过沈大娘子,颇有见识。
“再说,她能和你自小相交,至今莫逆,想来,必定是位不凡之人,否则,你必定看不上她,更不会和她相交。”李桑柔笑道。
符婉娘被李桑柔这几句话的脸都红了,“大当家过誉了。”
“知道她很好,就好了,多谢。”李桑柔再次谢了,拱手别过符婉娘,往外出去。
符婉娘看着李桑柔出二门看不见了,慢慢舒出口气。
“没什么事儿吧?”周延葶跨出门槛,看着符婉娘关切道。
“没,大当家问沈大娘子好不好。”符婉娘低低答道。
“嗯?”周延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没事儿,大当家听说沈大娘子很好,说她就放心了,她说沈大娘子是受父兄所累。”符婉娘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周延葶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微微俯身,和符婉娘耳语道:“这位大当家,照尉翰林的说法,可比世子爷凶悍多了,正宗的恶煞,真正的杀人不眨眼。
“当初,沈家父子盯上她不依不饶,唉!真是找死!”周延葶一声长叹。
“她哪是什么恶煞!她讲理得很。”符婉娘侧头横向周延葶,“大娘子父兄灭了人家满门,她没有灭沈家满门,也就是杀了大娘子父兄,没有伤及其它任何人。
“大娘子祖母是自己吓死的。
“现在,她又关心大娘子好不好,她凶归凶,不是恶煞。”
“尉翰林说这个恶煞,不是贬她,就是说她凶,凶得像恶煞。
“我更没有别的意思,我跟你一样敬重她,我比你还敬重她,毕竟,我跟着她打过仗,我就是说她凶,没别的意思。”周延葶赶紧解释。
“你没有不敬重,没有别的意思,可要是不相干的人,不知道大当家的人听到,会怎么想?
“你总是这样,说话没轻没重。”符婉娘嗔怪道。
“我记下了,这不是咱们俩说话么。
“对了,还有个笑话儿呢。
“马翰林,在鄂州城外,吓得快疯了,后来被大当家两个耳光打过来,神主是归位了,可还是吓狠了,夜里总做噩梦,尉翰林和他一间帐蓬,我在他们隔壁,都能被他尖叫吵醒。
“后来吧,楚将军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找个煞气重的镇一镇就好了,就拿了根大当家用过的小箭,让马翰林放枕头底下,还真就好了!
“现在,说是还在马翰林枕头底下放着呢。”周延葶一脸八卦。
符婉娘听的高扬着眉。
“那一回,我也想要两支,拿回家留着用,可惜楚将军隔天就开拨了,一时不知道找谁要,后来我就回去了。
“哎,这次,咱们一定得要几根,带回去镇宅,咱们大姐儿胆气弱,干脆,用那箭给大姐儿改个项圈戴着。”周延葶兴奋的搓着手指。
符婉娘无语的看着他,片刻,白了他一眼,绕过他进了屋。
……………………
当天傍晚,文诚就悄悄启程,赶往江州城。
李桑柔听黑马说文诚走了,坐在廊下,闻着隔壁厨房院子里传出来的炖鲜鱼腊鱼的香味儿,怔忡出神。
文诚赶得这样急,看来,围攻长沙之战,很快就要开始了。
武将军已经退守进了长沙城。
李桑柔呆坐着,似想非想,好半天,长长叹了口气。
苏姨娘曾经说过,她要是死了,想埋在莫府山上,找个迎江的地方,山里清净,江上热闹,身边清净,眼里热闹。
吃了晚饭,李桑柔慢慢喝完一杯茶,又发了一会儿呆,让大头叫了孟彦清过来,看着他道:“咱们最近没什么事儿,要不,跟着世子去长沙看看?”
“行!听大当家的。”孟彦清眼睛一亮,忙欠身笑应。
“嗯,那准备准备,咱们从武宁过去,大约正好迎上世子大军。”李桑柔吩咐道。
“好!”孟彦清一个好字声调上扬,急忙站起来,往后面院子吩咐大家收拾准备。
“用船还是用车?要贩点东西吗?”大常沏了茶端了李桑柔,问了句。
“不用贩了,咱们这么多年货,足够了,就说是贩年货的。”李桑柔仰头看了看廊下满满当当的腊鱼腊肉。
第242章 发家史
年前,织坊插手米粮行生意时,关于江北的生意经,就开始在洪州路流传起来,到朝报晚报卖进洪州,关于江北的生意如何如何,就成了洪州商人唯一的话题。
每天的朝报上列出基价的货品,相比于市面上千万样物品,虽然少得不值一提,可列出来的都是粮油等最基础的货品,精明的商人,根据这些,就能推出自己家货品的大致行情。
商人对于商机和金钱的反应,总是迅速无比。
洪州的大商家一家一队,小商户搭帮结队,年前就雇好船雇好人,过了年,从初三起,三六九往外走,成群结队的启程,要么从江州过江,陆路赶往江北各处,要么先逆流到鄂州,从鄂州北上到襄樊等各处。
等李桑柔她们准备启程的时候,豫章城里,竟然找不到船了!
李桑柔听孟彦清说找不到船,惊讶的眉毛高抬。
孟彦清摊手笑道:“托大当家的福,当初,应大掌柜他们跟洪州米粮行那帮人抢生意的时候,为了让笼络过来的小商户好好卖力,拼命说江北怎么怎么没有行市的难为,官府怎么怎么讲理,生意怎么怎么好做,钱怎么怎么好赚,现在,都跑江北做生意了,船都没了!”
李桑柔听的呃了一声,蹙眉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咱们去订过船,好几条船呢。”
“去年十月里下的订,要到今年六月才能交船,”孟彦清摊手苦笑。
“张管事家呢?”
“问过了,说就留了条小船,就是她来来回回用的那条,太小了。”孟彦清顿了顿,看着李桑柔建议道:“这会儿,也就漕司衙门,还有大营里有船了。
“漕司衙门就算了,都是官船,骆帅司刚刚让人把船上能标识的地方,全打上了通红鲜亮的漕司府标识,太晃眼,要不,找守将衙门借几条船?”
“也不合适,算了,咱们走陆路吧,路上要是看到有船,再换吧。”李桑柔叹气道。
“那行,大车就是现打,有个三五天也就够了,我和老董往各家车行看看,尽量买旧车,便宜。”孟彦清点头,叫了董超,赶紧出去买车买驴。
一辆辆大车陆续拉回来,老云梦卫中有几个很会收拾各种车,将拉回来的大车挨辆检查收拾出来,大常指挥着黑马几个,往大车上装年货。
午饭后,李桑柔正打算往滕王阁工地上看看,小陆子两只手各抓着只风鸡,从二门外探进半截身子,“老大,有个人说跟你是旧识,要见你,问他姓什么叫什么,他不肯说。男的。”
“老大老大,是那个人,杀啊啊啊手。”黑马一肩膀撞在小陆子肩膀上,挥着手里一条腊鱼,大瞪着俩眼叫道。
“请他进来。”李桑柔一听就明白了,是叶安平。
能跟杀手扯上的,只有叶家那两位,叶安生已经死了。
片刻,拎着长衫前襟,一身谦恭的中年男人急步进来,果然是叶家大爷叶安平。
叶安平身后,跟着个好奇中掺着胆怯的少年郎,眉眼和叶安平很是相似。
李桑柔站在台阶上,冲叶安平微笑拱手。
叶安平忙紧前几步,长揖见礼,“大当家安好。”
“叶东家安好。”李桑柔欠身。
“这是犬子。叶宁江。”叶安平介绍少年郎。
叶宁江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不敢当,快起来。”李桑柔有几分意外,急忙侧身避过。
“这是晚辈该有的礼节。”叶宁江站起来,垂手恭敬道。
“磕头礼太重,下不为例,两位坐吧。”李桑柔欠身,让着叶安平父子在廊下落坐,捅开炉子烧水沏茶。
大头端了几样年果子过来,放到叶宁江面前。
“两位刚到豫章城?”李桑柔沏了茶,放到叶安平父子面前,多看了叶安平几眼。
和以前的叶安平比,眼前的叶安平胖了不少,神情平和,眉宇间那团时隐时现的郁结邪火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下和犬子,是专程来拜见大当家。”叶安平一边说,一边环顾着四周。
“这里可以说话,叶东家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听说过九溪十峒吗?”叶安平沉默片刻,看着李桑柔问道。
李桑柔微一怔神,随即挺直了后背。
“在下和犬子,刚刚从长沙西南,绕道而回。”叶安平接着道。
“大常。”李桑柔抬手示意叶安平,扬声喊道。
“嗯?”大常从二门外探头进来。
“挑几个人看着四周。”李桑柔吩咐道。
“知道了。”大常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