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大概
王彩凤被小叔子的不要脸吓着了:“你咋认识我姐的?”
刘志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嫂子一眼,说:“我是不认识彩霞姐,可我会打听呀。到供销社一问,别人就指给我看了,再一说咱们家跟彩霞姐的关系,彩霞姐就领着我去买肉了。”
真有想法呀。夏菊花打量着自己的小儿子,不得不承认刘志双一直留在村里种地太屈才了。这要是让他出去做生意,他还不得……
慢慢的,夏菊花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提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刘志双,就让大家一起吃饭。
能吃上炖肉,还是大块大块的炖肉,没有人不高兴。当然夏菊花没让刘保国小朋友多吃——小孩子肠胃本来就弱,又长时间没什么油水,一次吃多了容易伤了肠胃。
王彩凤心里不是不替儿子遗憾,可也知道婆婆完全是为了儿子好,要不也不会让她单独留出一小碗炖肉来,在接下来的几天给刘保国吃点小灶。
此时大家的心思,一半放在吃肉上,还有一半放在吃完饭后的家庭会议上,大家都想听听夏菊花对分红的钱怎么安排。
夏菊花没让大家多等,看着孙红梅把碗筷都收拾下去,王彩凤麻利的擦好桌子,她就把今天分红的钱掏出来放到桌子上。
领分红的时候有生产队的钱对比着,没显出自家的钱多。现在摆到桌子上,大小不一的票子摞在一起,人人看着都觉得今年一年没白干。
见孙红梅也坐到刘志双身边,夏菊花开口了:“今年你们三个都下力气了,分红钱我也拿回来了。不过现在你们都成家了,这钱由谁拿着,以后家里日子怎么过,得有个章程。”
刘志全想说都由娘管着,后襟被人拉了一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自己媳妇。刘志全张开的嘴就又闭上了,夏菊花说完就一直看着两个儿子儿媳妇的反应,把刘志全和王彩凤的小动作看个正着,目光只停留了一下就重新盯着桌子上的钱。
屋里的人目光也都看着桌上的钱,谁也没有孙红梅的目光热切。如果可以,孙红梅多想上前一步把所有的钱都拿到手里,然后快点回西厢房,找一个连刘志双都不知道的地方放起来。
然后她可以用这钱做身新衣裳,再用这钱上供销社买点心买酒带回娘家,那时候娘的脸就不会拉的那么长,也不会张口就骂自己白吃饱赔钱货,而是对她笑脸相迎。孙家庄的人都会知道自己嫁的好,过了门在婆家说了算……
残存的理智让孙红梅稳稳的坐在原地,她不能那么干。自从那天她说出要回娘家又留下,搭上孙氏被孙桂芝挑唆来家里闹过一次之后,孙红梅在家里已经没什么地位了。每天如果不是刘志双还跟她说几句话,她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同样是儿媳妇身份,王彩凤的日子比她过得自在多了。不是因为王彩凤先进门,又是嫂子,而是王彩凤没犯过她同样的错误。连王彩凤现在都得老实的坐在刘志全身后不出声,孙红梅除了热切的看着桌子上的钱以外,哪敢有别的动作。
刘志双没有身后眼,看不到孙红梅眼里贪婪的神色,见大哥没说话,他开口了:“娘,咱家的钱不一直都是你管着吗,也没少了我们吃穿。要我说还是跟往年一样,都由娘管着就行了。”
夏菊花拿他的话当空气,已经把桌子上的钱分成了四份:“这是咱们四个今年各人的分红。志全今年为张罗你兄弟的亲事,少上了一天工,比他少了一块钱。你别心里不好受,也别怨你兄弟,谁让你是当大哥的呢。前两天我给保国买了新棉花,就是替志双补偿你们的。”
王彩凤从刘志全身后探出头来说:“娘,你可别这么说。别说志双是志全的兄弟,他娶媳妇当哥哥的不张罗谁张罗。就是隔壁邻居家有事儿,咱们不也得帮忙嘛。保国那床棉花钱,我们自己出。”
夏菊花赞同的看了王彩凤一眼,把王彩凤看的胸脯挺了起来,身子板板正正的跟刘志全差不多高。刘志全终于说了一句:“彩凤说的对。娘我下年好好干,明年分红肯定不会比志双少。”
“哥。”刘志双故做不满的叫了一声,大家都乐了,夏菊花就接着往下说:“不算就不算,你们能这么想我还当啥恶人。”
“我是这么想的,我挣的工分我自己拿着,咱们现在还没分家,遇到大事小情的还得一起出钱,你们挣的工分我就拿一半,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毕竟将来孩子越来越多,肯定住不下,你们平时少花点,想着点出去盖房子的事。”
“娘你说啥呢。”刘志全这回不干了:“村里谁家有咱们家住的宽敞,用不着出去盖房子。再说我们盖了房子,留娘你一个人住着,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人知道,我不放心。”
你放心的时候长着呢。夏菊花头一次跟两个儿子提让他们出去盖房子的事儿,也没想着马上就说通,为的是让他们心里有个印象,下次提分开的时候不至于太让人反感。
刘志双接着他哥的话说:“反正我们还没孩子呢,西厢房又是新起的,不用出去盖新房子。”
你们两个是打算赖上我了是吧?夏菊花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两个儿子,把他们上辈子对自己说的理由重复出来:“老大,你们不光有保国,眼看着彩凤三月又得坐月子,就是两个孩子。等孩子大了不得跟你们分房睡,到时东厢房睡不下。”
“老二你们住的是西厢房,夏天西晒日头毒,冬天西北风吹着冷,可不是什么好住处。娘不想让人说娘偏心,今天把话给你们说到这儿,啥时候你们手里钱够了,啥时候你们就给我出去盖房子去。你们搬走了,我还能过两天清静日子。”
刘志全的刘志双听到夏菊花说到清静两个字,都想起那晚上夏菊花顺着下巴掉下的泪,一时没法说别的。刘志双更是回头看了孙红梅一眼,眼中的埋怨十分明显。
孙红梅身子动了一下,脸上堆着笑,冲夏菊花叫了一声:“娘,人家都说子孙满堂子孙满堂的,你咋还嫌我们不清静呢。”
夏菊花继续摆弄着桌上的票子,没搭孙红梅的茬,而是开始着手分钱,先把自己的分红装进兜,接着就是刘志全和王彩凤的:“我刚才说的你们自己管一半,行不行?”
王彩凤又不说话了,孙红梅却急了。就算说出来婆婆对她的意见会更大,她也得说:“娘,咋个管一半法呀?”
第28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孙红梅,刘志双眼里的不满意吓得孙红梅想不再张口,可她不甘心呀:今年她没在平安庄上工,平安庄的分红就没她的份。真按夏菊花说的各房和她各管一半的话,大房两口子的分红可比刘志双一个人的分红多多了!
咋能刚结婚,就被大房的日子比下去呢?孙红梅极力忽略刘志双看自己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点,说话的速度也放慢了点儿,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刺耳:
“我听说咱们平安庄一般都是当家的老人手里留点儿遇事使,剩下的分红几兄弟平分。娘是想着把分红留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们和大哥平分是吗?”
刘志全和王彩凤听愣了,刘志双可没愣,他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马上把孙红梅的嘴给捂住:这个女人是真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是吧,这几天他天天在娘面前装疯卖傻逗着娘开心,是为了谁?
她难道看不出来,家里娘不理她,别人也都不愿意搭理她吗?这个时候她好好听娘的话、让娘知道她真心改错还来不及呢,她咋有脸说出要分大哥大嫂分红的话?
刘志双不信孙红梅没听懂娘最开始的意思,她还这么说的原因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她觉得拿到手的钱少,觉得娘不公平,想要跟大哥大嫂拿一样多。
真以为娘这几天给她留着脸,就是怕她回娘家自己打一辈子光棍了?刘志双看傻子一样看着孙红梅,没心情替她遮掩了,不等夏菊花开口就说:“你从谁那儿听来的?”
“啥?”孙红梅被刘志双先开口问自己弄愣了,脱口问道。
夏菊花还是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刘志双继续问孙红梅:“我问你,是从谁那儿听到平安庄有这么个规矩的,哪家不论兄弟上工挣多少工分,都得几房平分的,你说出来我听听。”
孙红梅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孙桂芝挑唆孙氏来家里闹一场之后,孙红梅跟刘志双保证过,自己以后再也不跟孙桂芝来往,现在哪敢说早在孙桂芝把她介绍给刘志双之前,就已经告诉过她,老刘家一向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刘四壮两口子才天天混日子,却不缺吃不少穿。
她不开口,刘志双也能想到是谁给孙红梅出的这个主意。屋里除了刘保国,没有一个人想不到。
夏菊花看着说不出话来的孙红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跟没脑子的人计较,自己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她冲刘志双摇了摇头:“老二你不用问她,我也不想听她说。她不是我生的,我管不着,你们两个咋说我咋听。”
和乐融融的气氛早已经荡然无存,刘志全生气的看了刘志双一眼,不得不点头赞同了夏菊花的话,王彩凤还想表白一下自己一房不想拿钱,也被刘志全瞪回去了。
夏菊花没看到刘志全瞪王彩凤那一眼吗?她余光一直注意着所有人的动作呢,怎么可能看不见。正因为看见了才更坚定让两个儿子分出去过的决心——刘志全这辈子能随时让王彩凤闭嘴,上辈子怎么就做不到?
想多了就没意思了,夏菊花把两房的钱利索的分成两份,其中一份往刘志全和刘志双跟前一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数数对不对,对了就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刘志全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咽的是什么夏菊花没兴趣知道。刘志双则完全收起这两天的赖皮劲,数都没数就把钱塞进兜里,猛地起身往门外走。
孙红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夏菊花一眼,发现婆婆一个眼角都没夹自己,没趣的跟着刘志双站了起来,强笑着说:“娘你也早点歇着。嫂子你身子重,明天早晨还是我做饭吧。”
她这么一说,夏菊花才想起来因为要分钱,都忘了把明天早晨做饭用的粮食拿出来了,不得不跟着下了炕。王彩凤倒是说自己去替夏菊花拿粮食,也被她拒绝了——从收回钥匙的那天起,夏菊花就没想过再把钥匙给别人。
无关信任不信任,她就是要让家里的人都明白,没有她,他们连饭也吃不上。
生气,觉得自己这个做婆婆的把家把的太严要出门讲咕自己?夏菊花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这个做法,才是平安庄没分家的家庭普遍的做法,儿媳妇们出门说嘴,听到的人就会教她们做人。
想起那天晚上孙红梅的破洋铁片嗓子,夏菊花睡觉之前特意找了点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堵住,竟然真的睡了一个安稳觉。不知道是棉花真替她挡住了嘈杂,还是人家夫妻根本没闹什么矛盾。夏菊花宁愿是后者——她不是红小队,巴不得家里天天闹得沸反盈天。
没听见就是没发生,现在夏菊花装聋作哑可有一套了,她能把王彩凤眼角眉梢的得意当不存在,就能对孙红梅又一次蓬头垢面的做饭视而不见。
现在的孙红梅,跟上辈子已经开始获得同情完全不一样,夏菊花没那么多精力用到她身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买回来的库底子已经挑完了,碎米也筛出来了,很该磨成面掺进玉米面里头,等刘志全兄弟两个修堤去的时候蒸进干粮里。
以前这种活夏菊花从不支使别人,自己趁着中午吃完饭的时间就能推上一磨,两三天的功夫这点碎米就磨好了。现在她才不那么傻呢,有儿子干嘛不使唤,直接吩咐两个儿子去推磨,谁也别想吃现成的。
王彩凤有些心疼男人,有心想接过刘志全背上的口袋去推磨,夏菊花一问她:“你肚子里那个不管了?”刘志全就乖乖的把粮食袋子背到肩膀上了。
至于一心想跟刘志双缓和关系的孙红梅要跟着去,夏菊花就一句话不说,因为孙红梅肚里没有孩子,农村妇女那个没推过磨。
夏菊花一点也不觉得孙红梅去推磨过份——她又没闲着,每天都兢兢业业的在生产队场院里编苇席好不好。此时夏菊花已经编完了三张苇席,是所有妇女中手最快的。
一开始想看夏菊花笑话的妇女们,现在只想让夏菊花编慢一点,因为和她一比,她们一看就是在磨洋工——供销社的苇席卖两块五一张,从生产队收是一块五。而生产队一天给编席的妇女记五到六个工,但要求两天半编一张苇席才能记工。
妇女们不识字的人多,可会算工分的人不少,能算出来自己做多少活正好对得起工分,不至于让生产队干部急眼,又能让自己别做太多吃亏。多少年生产队的妇女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除了象李常旺家的那种磨蹭的太狠,才让人看不惯以外,剩下的谁也别说谁。
结果夏菊花五天编出三张苇席,打破了妇女们编苇席的平静,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个“夏小伙”也太能干了,以前只当她力气大吃得了苦,没想到干起不用力气使巧劲的活也这么在行。
有她对比着,刘二壮和会计再看那些磨洋工的妇女们就不顺眼了,甚至对她们下最后通牒,如果两天编不好一张席的话,以后一天只给记四个工分。
那些妇女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安宝玲这天坐在夏菊花身边,编席编的漫不经心,一眼一眼的看夏菊花。
“有话你就说吧。”夏菊花被安宝玲看的发毛,只好自己开口问。
安宝玲有些不好意思,这话真不好说出口。可是不说大家的工都得少记,那样的话夏菊花少不了被人背后讲咕。安宝玲咬了咬牙,说:“你编席能不能编慢点儿?”
“啥?”夏菊花有些没听懂,她一向是干起活来说顾不上别的,想不明白自己能编快为啥得慢一点儿:“早编完早点回家,不行吗?”
安宝玲被她无辜的表情逗乐了:“不是不行,是你这样不合群。要是大家因为你一天少记一个工,是不是都得记恨你?”
干活麻利的夏菊花,字典里没有磨洋工这个词,有些为难的看着安宝玲:“可我编着编着就编顺手了,不会慢呀。”
得嘞,安宝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夏菊花自己倒是琢磨起来,明白自己真让所有编席妇女排挤的话,孙红梅和孙桂芝又要有用武之地了,自己刚来编席时说的那番话,才博得的同情也都会随风飘散。
怎么才能把席编慢点儿,还让刘二壮和会计觉得顺理成章呢?夏菊花想了想有了主意。再破苇片的时候,她特意挑了几根放的时间长颜色变深的苇杆破开,在席子的四角编用这个颜色的苇杆编出四个双喜字来。
因为要四角对称,又是头一次往席子上编字,所以夏菊花这张席足足编了两天半,验收的刘二壮有些不相信的问:“嫂子,是不是有人跟你说啥了,你这回怎么编这么慢?”
刘二壮的生产队长也不是白当的,又给夏菊花做了二十来年的小叔子,知道他嫂子干活有多利索。两天半才编一张席,根本不是她嫂子的水平,一定是那些妇女们对着嫂子说怪话了。
他都想好了,只要夏菊花一点头,他就去给那些老娘们上上课,咋地,自己磨洋工编的慢,还编排人家编的快的,是不是都想从此以后真记四个工?
夏菊花不想得罪一群人,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想着咱们编出来的席子,别的生产队也都会编,所以供销社才给不上价,就试着编了喜字上去。你往供销社交的时候问问,这张席他们能不能提一下价。”
“往席上编字?”刘二壮有些不相信,打开席子一眼就看出夏菊花这张席与别人编的不同:四个双喜字各据一角,颜色是淡金色,在四周洁白的苇片衬托之下,横平竖直的看着就精神。
“嫂子,你是咋想出来的?”刘二壮摸索着一个喜字,动作很轻,生怕自己把喜字的颜色摸掉了一样。会计在旁边看着也新奇,说:
“二壮,要不这席别往供销社交了,正好我兄弟要结婚,我出两块五买下来得了。”供销社应该不会出这么高的钱收,当哥哥的送兄弟这么一张与众不同的炕席,看着好看说着好听。
刘二壮有些为难的看夏菊花,席是夏菊花编的不假,可苇子是生产队统一割回来的,场地也是生产队提供的,不管会计用多少钱买,夏菊花也只能得到一天五个工的工分。
夏菊花另有想头,她笑着跟会计说:“你兄弟结婚不是还得两天呢吗,我再给他编一张,你自己找苇子,我回家编赶赶工,不收钱。这张还是去公社问问,要是能提提价的话,咱们以后都这么编,队里收入还能多点儿。”
“行!”刘二壮直接同意了,会计也眉开眼笑的直向夏菊花道谢,还跟刘二壮商量这几天是不是就该给夏菊花记六个工。
刘二壮是没啥意见,夏菊花也不觉得自己不该多得一个工分——她比别人编的席都快,凭啥不能多得一个工。不过她还是和刘二壮跟会计说:“还是等二壮从供销社回来再说吧。要不你们刚说要给别人一天记四个工,就给我记六个,那些人还不把我吃了。”
妇女们的嘴,刘二壮和会计都领教过,两人点头同意了夏菊花的意见,夏菊花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别人不知道夏菊花编席编出了花样,坐在她旁边的安宝玲可看得清楚着呢,见她回来就凑过来问:“我二哥咋说的?”
夏菊花上次跟供销社主任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心里对提价还是挺期待的。但席子跟糖霜花生不一样,谁知道供销社主任会不会看上眼,只好说:“还得看供销社提不提价呢。”
安宝玲比夏菊花本人还乐观:“我觉得行,你那几个字编得多好呀,大小都一样,别说结婚的年轻人,就是我都想给自己家编一张。”
夏菊花乐了,也不急着重新起边,继续去苇垛里找颜色深重些的苇杆破了起来。就算供销社不提价,她还得继续编普通的苇席,也得把给会计兄弟结婚用的席子编好不是。
没等夏菊花把所有挑出来的苇杆破完,刘二壮已经从供销社回来了,脸上看不出多少喜气,反而表情十分凝重的看着编席的妇女们。
安宝玲知道他是从供销社回来的,不由碰了碰夏菊花的胳膊:“我二哥这是咋啦,就算供销社不同意提价,也不至于跟丢了钱似的。”
夏菊花也觉得刘二壮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如安宝玲说的,供销社不同意提价,那夏菊花接着编普通的席子好了,刘二壮用不着苦大仇深的看着所有人。
没见大家被看的席都不知道怎么编了,还有人竟然被苇片划破了手指头——以前也没见刘二壮这么有威严呀。
“嫂子,你过来我有点事和你商量。”刘二壮又把编席的人看了个遍,最后招呼夏菊花。安宝玲十分不解的看向夏菊花,发现大嫂也一脸诧异的看刘二壮。
看来大嫂也不知道刘二壮找她是什么事儿。
夏菊花心里纳闷,脸上自然带着疑惑,刘二壮没走远,就在场院边上等着她。见夏菊花过来,他先叹了一口气说:“嫂子,供销社觉得你那张席编的挺好,同意按二块一张收。”
一张席就提价五毛,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刘二壮咋还跟人欠了他钱似的?夏菊花越发不解,不过她的性格从不主动打听事儿,只看着刘二壮等他接着往下说。
刘二壮对大嫂很了解,才觉得接下来的话很为难。再为难也得说,他又往场院里看了一圈,仍然没发现能代替夏菊花的人,只好开口道:“供销社想跟咱们生产队定两百张席,都要你编的那个花样。”
还是好事呀。生产队编席的妇女有十几个人,按现在的进度有一个月就能完成供销社的订单,都不会耽误过年。看着刘二壮为难的表情,夏菊花后知后觉的想到,花样是自己想出来的,新席也是自己编出来的,场院里的妇女们还不会编新花样。
于是她向刘二壮笑了一下:“没事,下午我把新花样教给大家,一起编很快就编完了。”会编苇席的哪儿有笨人,不过是大家的手艺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没有人想过改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