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 第57章

作者:白糖三两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苏燕那点逃跑的念想还没冒头便被他掐死了。

  徐墨怀的马车极宽敞,他处理政务的时候,苏燕会在一旁服侍。

  马车里铺了层软垫,他被马车晃得心烦,落笔时墨都染上了袖子,不由地去看苏燕,她靠着车壁睡觉,脑袋一晃一晃的,粉唇无意识地微张,睡颜显得她有几分娇憨。

  苏燕是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才醒来的,徐墨怀的衣袖掩在她的裙裾下,冰凉的手指让她呼吸变得急促,羞恼地蹬他。

  他贴过去亲吻她,将她未出口的声音堵回去。

  而后有人端了一盆净水与帕子送进马车。

  他的手指落在她唇角,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嗓音也略显喑哑,盯着苏燕的时候,眼底仿佛有暗潮翻涌。

  “按照朕说的做,倘若朕满意了,兴许能允你几个不算过分的请求。”

  紧接着,徐墨怀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颈轻点了几下,如同某种隐秘的催促。

第81章

  安静的马车内部,香炉的烟萦绕扩散,丝丝缕缕,勾缠着人的呼吸。

  徐墨怀微仰着头,呼吸又急又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头微微皱着,气息中听出了一丝难耐的意味。

  余韵消散,他的手指从苏燕的乌发间退出来,眼眸微湿着,眼角也有一抹红,他俯身去看她。

  苏燕在厌恶中还感到委屈,眼角也被逼出了眼泪,跪坐在软毯上干呕。徐墨怀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过火,此刻见她这样的反应,除了羞恼以外也生出一股令人不悦的难堪来。

  “好了”,他掰过苏燕的脸,拇指撬开她的嘴唇,在苏燕抗拒的目光下伸进一根手指,寻找她某颗尖利的牙齿。“你这颗牙,朕让人给你磨一下。”

  苏燕面上一红,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恼怒道:“我自己的牙好好长着,干你什么事。”

  “它弄疼我了。”徐墨怀平静道。

  苏燕气恼道:“你活该。”

  他大概是在其中尝到了乐子,也不与她计较,吩咐人又送了热水进来,又给苏燕递去冷茶漱口。

  她垂下头,略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徐墨怀仍能看到她微红的嘴角,呼吸也慢慢缓了下来。

  苏燕拧干了湿帕子,正在狠狠地擦净自己的脸颊,再去擦自己的颈子,仿佛要把自己搓掉一层皮,到最后皮肤都被她搓得发红。身后的徐墨怀大抵是看不过去,伸出手臂将她捞到怀里。

  “洛阳的行宫,似乎还不曾带你去过。”徐墨怀不喜欢洛阳的行宫,即便是上一次去洛阳,也仅去了外祖家,并未到行宫去。

  他想到了什么,语气也放轻了许多。“朕的母后喜欢那里,朕小时候也在那处度过了几年。”

  他极少对苏燕提及自己的事,如同每一次欢好一般,徐墨怀将她剥得干干净净,自己却还衣冠整齐,连发丝都未曾凌乱,无论何时他都给了自己随时抽身的余地。

  苏燕的一切她都知晓,而苏燕对他知道的寥寥无几,大都是来自他人口中的传言,以至于徐墨怀的身世也叫她捉摸不透。

  “河洛等地的民乱有蹊跷,兴许要在洛阳耽误一阵子”,他抱着苏燕,语气透着些愉悦的意味。“洛阳景致不错,你若喜欢,等朕闲下来,便带你四处走走。行宫里有一棵千年银杏,秋日里叶落如金,朕想你见了,应当也会喜欢。”

  ——

  河洛等地的水患波及了不少人,等徐墨怀到了洛阳便开始忙于公务抽不开身,苏燕没见过他几次,多数时候都被侍从紧紧照看着。

  洛阳的行宫很大,里面许多宫人已经两鬓霜白,见到苏燕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

  然而徐墨怀看她看得紧,倘若有人想要同她说句话,也要先被盘查一番才能接近她。苏燕没见过这样对待人的,简直要逼得人喘不过气。好在宋箬会与她偶尔说两句话,宋箬的外祖也来了两次。

  兴许是出身高门的人都带着些傲气,即便他十分和蔼有礼,苏燕仍能从他的目光和语气中,感受到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

  苏燕本是同宋箬一起的,但徐墨怀的外祖显然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应付苏燕,并没有想过要与她多交谈什么。因此宋箬同外祖说着话,苏燕便跟在他们身后看风景。

  虽说是亲人,两人之间却隔了一段距离,就好像有一堵墙,将他们无形地分隔开。

  “你与你阿娘的眼睛很像,曦儿就更像她阿耶……”他头发花白,背脊依旧挺直着,风灌进宽大的袍子,空荡荡的衣裳显得他像一棵枯瘦的老树。

  宋箬得体地应了一句:“与阿娘相像是我的福气。”

  苏燕漫不经心地走路,前方的老人便出声提醒:“你先回去,我与公主有话要说。”

  家人之间的话不便让她多听,苏燕也没有犹豫,反而松了口气,立刻便跟人走了。

  等外人走了,外祖才盯着宋箬的眼睛,缓缓问道:“你的阿娘、长姐、弟弟,都死在了这里,你当真没什么想知道的?”

  宋箬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她便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冷漠的语气说道:“阿娘与长姐身染恶疾而死,皇弟则是不慎落水,这些我早已知晓,祖父何必再提这些伤心事。”

  外祖的眼白泛黄,显得有几分浑浊,然而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她,压低了语气。“若真相不是如此……”

  “真相就是如此。”宋箬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见到对方愕然而失望的神情,她有片刻的愧疚,却很快整理好情绪,说道:“皇兄待我很好,相信待祖父也会如此。”

  她突然有些理解孟鹤之为何要如此激愤地写下那篇檄文,换做是她,得之不易的东西有人前来破坏,她也会气愤埋怨,恨对方不能安分度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

  苏燕百无聊赖地乱走,忽然间想起徐墨怀同她说的千年银杏,便忍不住让人带着她去看一眼。从前村里的老人说过,那些千百年的树时间久了都是成了精的,倘若有人去祭拜,树精就能还愿。

  苏燕不知道徐墨怀是否听说过这些,年幼时又是否会同她一般去找古树许愿。

  但这说话她如今也不大信了,亦或者是当初她不够心诚,幼时找了那么多古树跪拜,只求吃饱穿暖长大了有一个如意郎君,如今前两个都实现了,后者却是截然相反。

  那棵千年古树有专门照看的宫人,同样是两鬓花白,得知苏燕是徐墨怀宠爱的美人,立刻给她行了礼。

  苏燕问她:“陛下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约莫有十年不曾来过此地了。”

  “他以前常来吗?”

  “宫里的人说神树有灵,陛下年幼时被长公主带着祭拜神树。”不仅仅是徐墨怀,宫人们也时常偷着来放祭品,给神树上香许愿,殊不知如今为天下人所敬畏的君王,幼时也不过是个天真无知的稚子,会牵着长姐的手,跪拜在古树前请树神保佑亲人平安康健。

  苏燕想到这个场景,不禁觉得十分古怪,徐墨怀曾亲口说过自己不信鬼神,连报应都不怕,哪里会做什么祭拜树身的事,听着简直像是宫人信口胡诌的一般。

  可惜现在不是深秋,没有见到他口中叶落成金的景致,苏燕悻悻而返,等回去以后,宋箬正在等着她。

  她随口同宋箬说了几句徐墨怀祭拜古树的事,宋箬神情有几分古怪,随后她小声说道:“这些过往你最好不要轻易打探,皇兄不爱听人讲这些。”

  苏燕不解道:“你皇兄虽然性子惹人恨,对自家人还算不错,我听着他应当也十分亲近先皇后与长公主,那些传言多半是假的,世上哪有人会连自己的家里人都杀光。”

  她若有了家人,必定是千百般地爱护,不许让人伤他们分毫。

  宋箬表情古怪,似乎不打算与她争论,只小声地叹了口气。

  洛阳的行宫再大,每日闲来无趣走上几次也要厌烦了,唯一的好事便是徐墨怀不在。苏燕身边跟着四个侍从,都不肯与她搭话,她便去找宋箬打双陆,一直玩到了夜色渐深,才有人匆匆进来,说道:“陛下遇刺,如今下落不明,常舍人请公主与苏美人移驾。”

  苏燕愣住了,还以为是做梦,紧接着便问:“遇刺?死了吗?”

  “陛下下落不明。”侍者强调道。

  苏燕的心脏狂跳不止,被人扶着站起来,忽然又感到头晕目眩,险些往前栽倒。

  宫人提着灯让苏燕与宋箬同他们走,路上很黑,苏燕踩到凹凸不平的石头险些扭了脚,宋箬一把扶住她,温声道:“别害怕,皇兄不会有事。”

  “我不担心他。”苏燕否认道。

  宋箬只当是她嘴硬,笑了笑没说话。

  苏燕心中很乱,很快有一行人迎着她们上马车,言下之意是将她们送往更安全的地方。然而马车走了没多远便被人拦下来了。

  她不安地坐在马车中,只听外面一阵骚动,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后,又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马车突然一晃,她惊叫一声扶住了车壁,不等重新坐好,车帘便被人突然被掀开,有个身影钻了进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脖颈。苏燕的后脑磕在车壁上,吃疼地叫了一声。对方力道不算太重,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黑暗之中,苏燕没看清他的脸,却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险些干呕了一下。

  “还真是你。”他松了手。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苏燕寒毛直竖,仿佛面前是一个吃人的野兽,身子忍不住微微打颤。

  “这么快就要把我忘了,你的好情郎可是险些要了我的命。”李骋拉着她的手,按到自己凹凸不平的眼窝处,她的指尖也被染上了湿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液体。

第82章

  黑暗逼仄的空间中,李骋的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苏燕被他握住的手腕仿佛麻木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喘着气,说话时的语气仿佛要咬下谁的一块肉。“这是他干得好事,他同你说过了吧?”

  苏燕往后缩,使劲儿想要挣脱他的控制:“这与我没什么干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如何会不知道”,李骋戏谑的语气中能听出几分恼恨。“他这般睚眦必报的人,至今还留着你的性命,叫你过得如神仙一般,可不是将你放在了心尖儿上?”

  他身上沾着难闻的血气,马车外的惨叫与刀剑声仍在继续,他却置若未闻。“旁人说徐墨怀出事,必定会记挂着将你送走,起初我还不大相信,如今却是信了,想不到你的本事比我想得还要大,让这种人都为你牵肠挂肚的。”

  李骋说完便不顾苏燕的抗拒,拽着她的衣襟将她往马车下拖,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苏燕惊慌求饶道:“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晓,你要叛乱还是要刺杀他都与我没干系,何必要来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李骋粗鲁地将她提起来,淡淡道:“你这话倘若让徐墨怀知道,他必定要一刀刀活剐了你。”

  死到临头了谁还顾得了这些。苏燕被李骋强硬地拽走,扭头想去寻找宋箬的身影,李骋便将她脑袋掰正,提醒道:“她乃名正言顺的公主,你如何能与她比,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兴许是为了不引人耳目,护着苏燕与宋箬离开的兵卫并不算多,然而即便是深夜出城避祸,依然被李骋抓了个正着。即便苏燕愚钝,也能猜到多半是有人给李骋通风报信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他来得这样及时。

  苏燕与宋箬一同被带走,安置在了洛阳一处偏僻的宅院。

  李骋将她送来后便没有再出现过,每日有人送来三餐,却不肯与她多说一句话,半点消息也不透露。苏燕不安地待在这处院落,也不知何处才能被放出去。

  然而看李骋这样忙,她也多半能猜到,徐墨怀此刻应当平安无事,无需什么人挂念。

  期间李骋曾匆忙来找过她几次,躁怒地逼问她徐墨怀的去处,她自然答不上来,便被继续关着。

  令苏燕意想不到的是,最后救她和宋箬出去的人会是徐墨怀的外祖。

  李骋也不知将她们安置在何处,轻而易举就叫人找到了。外祖只安抚了宋箬几句,并未与徐燕说过话,而后将她们又送回了洛阳的行宫,据他所言,留在宫里反是一件好事。

  苏燕不懂其中利害,旁人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了,只要将她从李骋手中救出来她便感激不尽。

  等回了行宫,苏燕与宋箬身边侍奉的宫人也被换了一遭。没有人与苏燕告知一声徐墨怀如今如何了,她只好自己去问,然而依旧没什么人理会她。

  即便她去问了徐墨怀的外祖,对方也只是轻飘飘地敷衍过去,让她不用挂念。

  几日后,第一个来找苏燕的人是常沛。他性子十分沉稳,遇到这样的大事也不显得慌乱,面对苏燕依旧是和和气气的。

  “这些时日让苏美人忧心了,那逆贼可有伤到美人?”

  苏燕摇了摇头,也只有在她答不上李骋的话时,被他推搡了一把撞破了脑袋,其余的便不大要紧。

  常沛皱起眉,说道:“不瞒美人,陛下如今下落不明,恐是暂时躲避了起来,如今下官寻陛下不得,不得已才来打搅。敢问美人,陛下临走前可有与你透露过他的去向。”

  常沛恭敬有礼十分好说话,苏燕见到他便安心了几分,然而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我也不知道陛下在何处,你若知晓了也与我知会一声吧。”

  常沛似乎并不信她,又问了一遍:“美人想清楚了,事关陛下生死,倘若陛下出事,后妃皆要殉葬。即便美人对陛下心怀怨恨,孰轻孰重也要分清才是。”

  苏燕捏紧拳头,抿着唇不说话,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连你都不知道陛下在哪儿,他怎么可能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