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妆
赵曳雪依言喝了那一勺粥,又好奇问道:“你编了什么借口?”
北湛抿了抿唇,不悦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他说完,便把粥碗放在一旁,道:“吃了。”
然后便起身离开了,赵曳雪只好捧起碗,慢慢地喝起粥来,一日一夜未曾进食,她竟也不觉得多饿,只是浑身酸痛乏力,头也钝钝地疼,像是挨过几闷棍似的。
只喝了几口,赵曳雪便听见外面传来老妇人询问的声音:“她怎么样啦?”
过了一会儿,北湛的声音才传来:“应该没有大碍。”
老妇人咳了几声,道:“这么冷的天气,也敢往水里跳,幸好没出什么事情,真是个犟脾气呢,和我那儿媳妇倒有些像。”
她又说起北湛来:“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与自个的媳妇计较呢?难道不知道她气性大么?”
北湛却道:“不知道。”
老妇人:……
过了一会儿,她没好气地训道:“既然不知道,你当初如何娶了她?”
这回轮到北湛不说话了,赵曳雪忍不住想发笑,牵得喉咙一阵发痒,轻轻地咳嗽起来,外头静了一会,那老妇人又催促道:“她怎么咳了,快进去瞧瞧。”
过了片刻,门又开了,北湛走了进来,赵曳雪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身粗布短打,那衣裳大约是老妇人的孙儿辈的,看起来很旧,北湛又是昭国人的身量,肩阔腿长,穿着实在不怎么合身,袖口和裤腿都扎了起来,勉强看得过眼,就好像随时都要下地干活似的。
赵曳雪掩着口,闷闷地咳嗽着,北湛的眉头微皱,道:“怎么不躺着?”
赵曳雪指了指旁边的粥碗,意思是,粥还没喝完。
谁知北湛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他沉默片刻,又在床边坐下来,端起那碗粥,语气硬邦邦地嘲道:“我还道你多有能耐,生死关头舍身救人,却原来连喝粥也要人喂。”
说着,便吹冷了一勺粥,送到赵曳雪唇边:“喝。”
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话还说得这样难听,赵曳雪虽然性子软,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略略撇开头,道:“我自己吃。”
北湛的表情冷冷的,看得出他想说什么,然而又忍住了,道:“你自己若是可以,又何必等我进来?”
赵曳雪微微抿起唇,病了一场,她如今手足发软,浑身酸痛乏力,头疼脑热,连坐着都十分吃力,何况自己端碗吃粥?
若是在往日也就罢了,她一向是被人服侍的,没什么不习惯,但如今被北湛出言相激,气性也不由上来了。
她淡淡道:“我又没求你。”
这一句立即就激怒了北湛,他把粥碗一放,噌地起身出去了。
门被重重关上,赵曳雪盯着门板发了一会的呆,直到如今,她仍旧觉得不敢相信,北湛竟然真的跳下了河来救她。
为什么?
赵曳雪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不高兴地想,即便他救了自己又如何?就能这样讥讽她吗?
当时推玉茗那一把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倘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的,玉茗还小,又跟着她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去往异国,赵曳雪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赵曳雪坐得累了,裹紧被子,把脸埋在膝盖上,却听门再次被推开了,北湛大步走进来,他在床边坐下,端起那一碗粥,舀了一勺,冷冷地问她:“真不吃?”
赵曳雪不答,他竟然自己吃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咀嚼了,又舀起第二勺,问她:“吃不吃?”
大有一副她不吃,他就自己把粥都吃了的架势。
赵曳雪:……
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男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第20章 【已修】 那时侯自然是舍……
在北湛要继续吃的时候,赵曳雪终于按住了他的手腕,北湛微微挑眉,把第三勺喂给了她。
米粥温热,赵曳雪木然地咀嚼着,然后咽下去,一勺接一勺,吃了半碗粥,空荡荡的肚子终于有了几分饱腹感。
她恢复了些许力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接粥碗,北湛倒也不拒绝,在一旁看着她将粥都喝完了,才叮嘱道:“躺下休息。”
赵曳雪这次没与他对着干,顺从地躺下来,北湛的脸色缓和了些,端起空碗出门去了。
屋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光线也随之暗了下来,赵曳雪觉得头痛疲乏,却又无法入眠,只好睁着眼盯着房梁看,发了好一阵呆,窗外是院子,传来鸡鸭嘎嘎乱叫,伴随着一声声钝响,吵得她头痛不已。
赵曳雪索性爬起来,将窗扇推开,清晨的冷风呼地吹进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一个寒颤,往外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北湛穿着一身短打,站在院墙的柴垛下,他挽着袖子,右手提了一把斧子,将木柴扶正了,举起斧子猛然劈下去,只听啪的一声,木屑四溅开去,木柴应声裂为两半。
堂堂的昭国太子殿下,如今在旧梁国的一户农家院子里,穿着粗布短打劈柴,这情形怎么看都怪异。
赵曳雪与他少年相识,那时他在庄国为质,日子并不好过,但即便如此,赵曳雪也从未见他做过这些粗使活计。
劈完几块柴,大约是察觉到了赵曳雪的视线,北湛转头朝这边看过来,略深的烟灰色眸子在日光下显得清亮,剑眉微微皱起,显而易见的不悦。
赵曳雪便慢吞吞地拉起被子,躺了下去,从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半堵墙头,还有瓦蓝静谧的天空,过了一会儿,一道人影出现在窗前,北湛朝里望了一眼,然后把窗扇砰地合上了。
没多久,院子里再次传来劈柴的声音,一下,两下……
在这颇有韵律的劈柴声中,赵曳雪竟然渐渐睡着了,也不知梦见了什么,醒来时倍觉欢欣,再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中天了。
她听见院子里传来人声交谈,不是早上那个老妇人,赵曳雪下了床,打开半扇门往外看,只见一个裹着蓝花头巾的妇人坐在矮凳上,手里择着菜,她抬眼瞧过来,笑着对北湛道:“你媳妇醒啦。”
她的声音爽利,中气十足,听得赵曳雪颇有几分尴尬,下意识看了北湛一眼,正巧他也看过来,两人对视片刻,各自移开了视线。
这不自在的一幕落在那妇人眼中,却是误会了这对小夫妻还在闹脾气,对赵曳雪笑道:“前天夜里你郎君急匆匆地来敲门,可把我和阿娘吓坏了,还以为这大半夜的有贼匪上门了呢,幸好我阿娘开了门,你郎君可心疼你哩,连湿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去镇上叫大夫了。”
北湛忽然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头,起身问道:“我去看看药。”
妇人忙道:“在灶上熬着呢,你看一看火候。”
北湛应声去了,妇人又关切地问赵曳雪:“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曳雪呐呐摇首,道:“多谢了,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妇人哎哟一声,笑眯眯道:“莫客气,叫我一声王婶子就好了,说起来呀,这还是多亏了你郎君,你那天的情形可凶险着呢,怎么叫都叫不醒,眼看着气都要喘不上了,把我和阿娘急得哟,正巧他请了大夫回来,给你扎了几针,诶,就好啦!”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灶屋一眼,压低声音道:“可见呀,你郎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疼你的,这两日可都是他照顾的你,守在旁边,喂水喂药,夜里都没休息。”
王婶子一口一个你郎君,听得赵曳雪的脸都热了,她压根就不知道北湛当时为什么编这样的借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呐呐陪笑。
王婶子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一边择菜,一边道:“疼你就好,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呢,要我这外人看呀,你的气性也太大了些,这数九寒冬腊月天的,再怎么闹,也不该往河里跳啊?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得了?你爹娘孩子不要啦?”
赵曳雪被她说得大为窘迫,却又有些好奇北湛究竟是编了个什么瞎话,遂试探着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激他一回罢了……”
王婶子连忙摆手,苦口婆心道:“拿自个的性命激他,不值当,不值当,小娘子以后千万莫做这种傻事了,幸好你这郎君是个好的,倘若换成了那负心汉薄情郎,你就是一头撞死在他跟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的!”
赵曳雪垂着眼,不言不语,王婶子怕她真的想不开,连菜都不择了,拉住她的手劝道:“可要听话啊,小娘子,我帮你瞧了,你这夫君是个豆腐心,就是没长嘴罢了,你同他好好儿说说,把事情说开了,迈过这个坎,往后好日子长着呢。”
赵曳雪抬起眸,清幽幽的眼睛,眼角微垂,看起来十分纯良,继续套话:“可我不知道怎么说。”
王婶子十分热心地给她支招,压低声音道:“这有什么难的?当初虽然是你提的和离,如今又回来找他,但是隔了这么多年,他都没娶妻,明显是心里有你的,他一时不答应也就是嘴硬,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你只消耐着性子,慢慢地磨他,好言好语同他道个歉,任他再如何强硬,也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终于听明白了原委,赵曳雪不由目瞪口呆,为北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叹服,那王婶子却不知内情,还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有什么隔夜的仇呢?一会他出来了,你就同他说明白,服个软,婶子也在旁边帮你说说情,这事儿就妥了。”
她这般殷勤,倒叫赵曳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讪讪道:“哦……”
身后传来脚步声,王婶子忙提醒道:“他出来了。”
赵曳雪回过头,看见北湛从灶屋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赵曳雪下意识撇开了目光,落在院子里追逐的母鸡身上。
王婶子笑着问北湛道:“药熬好了么?”
北湛嗯了一声,走近前来,王婶子冲赵曳雪使了一个眼色,口中道:“我去看看。”
说着便起身走了,留下赵曳雪与北湛两人在院子里,相顾无言,他们谁也不说话,气氛一时间古怪无比,静谧的空气中,唯有一只母鸡在咯咯叫着,顺着墙根溜达,啄食草籽。
过了一会儿,北湛忽然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赵曳雪装傻:“没说什么。”
北湛盯着她看了片刻,将信将疑,赵曳雪便眨了眨眼,一派诚挚的模样,北湛的表情忽地冷了下来,道:“所以,你也没什么要说的?”
赵曳雪一怔,恰在这时,她看见北湛身后的灶屋门口,王婶子探头出来,向这边张望,又冲赵曳雪打眼色,示意她照之前说好的做。
赵曳雪颇为犹豫,看了一眼面如寒霜的北湛,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终于轻轻开口道:“你别生气了。”
北湛的动作蓦然一顿,抬眸朝她看过来,赵曳雪微微抿起唇,眼角余光瞥见那边的王婶子面露喜色,冲她不住点头,甚为赞许。
北湛毫无所觉,只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赵曳雪不太相信,毕竟她方才亲眼看见对方莫名其妙冷了脸,但这话不能直说,正思量间,那边的王婶子又在比手势了,跃跃欲试,看样子十分想亲自来给这对闹别扭的小夫妻讲道理。
赵曳雪想了想,对北湛道:“这次多谢你救了我,早上我不该对你说那种话,原是我不对。”
听了这话,北湛的神色略略缓和了几分,目光自她的脸上停留片刻,才道:“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走了,那边王婶子探头探脑地从灶屋里出来,小声问道:“怎么样,和他说清楚了吗?”
赵曳雪点点头,王婶子又问道:“那他如何说?答应和你好了?”
赵曳雪一下子就卡了壳,不知如何作答,王婶子一见她这副模样,误以为是碰了壁,哎哟一声,道:“这都没答应?那是有些难办了。”
她真心实意地为赵曳雪发起愁来,道:“看来你这郎君气性也不小,不过没事,婶子还有办法。”
赵曳雪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王婶子笑而不语,神神秘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准能成。”
她说完,又催促赵曳雪道:“药还放在灶台上呢,你快去喝了吧,再晾就冷了。”
赵曳雪依言进了灶屋,果然看见灶台上放着一碗熬好的汤药,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她好奇地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一枚饴糖。
王婶子见了,笑道:“你家郎君倒是贴心,抓药还不忘给你买了糖回来,若是换作我家那死鬼还在的时候,怕是你喝药苦死,他也不见得多瞟一眼。”
说着,她又嗔道:“你说你,当初怎么就舍得把这样的如意郎君撇下呢?”
赵曳雪望着纸包里的糖,怔怔然道:“是啊,怎么舍得呢?”
那时侯自然是舍不得的。
第21章 【已修】 一颗棋子如何才……
等到了傍晚,赵曳雪才知道王婶子中午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这被子是我闺女从前用过的,虽然旧是旧了些,但都是好棉花絮的,我今日拿出去晒了晒,夜里盖着暖和得很。”
王婶子抱了一床被子进屋里来,利落地铺在床上,笑着对赵曳雪两人道:“这屋子也好些年没住人了,你们倘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知会,隔着窗喊一声就能听见,夜里冷得很,小娘子的病还未好,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说着,又对赵曳雪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出了门,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们把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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