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霓裳
莫要舅舅的死与她脱不了关系,也不提那些惨死他面前的将士,单说这杨慧君这人,一向诡计多端、野心勃勃,这样的人也留她不得。
秦焕礼听了这话,心里头去却老大的不愿意。
一个异国女子,凭什么做他儿子的正妻?
他这个人,是最古板不过,在他眼里,娶妻就得门当户对,只那些娶不到妻之人,才会买些个穷乡僻壤的异国女子。
这杨慧君怎么配得上他的儿子?
他心中一片不满,只不过此刻在朝堂之上,也不好说出来,只想着等回了家,再与秦南风细说。
“这可是你说的。”杨慧君深吸了一口气:“今朝你们大渊满朝文武都在这处,他日你若是反悔,他们便都是我的证人。”
她心里已然有了法子,到时候能让大渊勉强保住国土,却又劳民伤财,伤筋动骨。
等时机成熟,东岳再犯大渊,便可长驱直入了。
她并未想过要逃离,她是东岳的女儿,从小所受教的便是用尽一切办法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面对绝境,她反而生出了斗志。
大渊的江山她要,秦南风她也要,左右都是一死,为何不放手一搏?
“你还是先说眼下的事吧。”秦南风垂眸扫了她一眼。
他是个干脆利落之人,若非这女子于他还有用处,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能忍她两年多,也几乎已经到了极致,待到此间事了,他绝不手软。
“陛下,当初与我联络之人确实是连侍郎,不过背后主使是连盖。”杨慧君下定决心之后,便不再犹豫,抬头直言。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若在此之前,众人都怀疑此事是连盖所为,而这会儿则是盖棺定论了。
杨慧君都指认了他,他便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了。
“你这女子,休要含血喷人!”连盖脸色大变,忙对着梁承觐磕头:“陛下,臣是冤枉的,这女子嫁给了秦南风,自然照着他的指使冤枉老臣。
臣看他们是包藏祸心,想要陷害老臣,造成朝中局势大乱,好叫东岳大军趁虚而入。
陛下可要明察啊!”
他说着连连磕头,仿佛受尽了冤屈。
而那些与他亲近之人,都有些犹豫不决,他们在权衡利弊,不想自己被连累了。
此时,秦南风朝着其中一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正是连盖平日的得意门生,只见他上前一步,“噗通”一声便跪下来,大声喊冤道:“陛下,臣的师尊一向忠诚耿直,绝不会如这女子所言。
臣也不信师尊会是这样的人,求陛下明察。”
而那些犹豫不决之人,在此人跪下之后又一次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全都跪下了。
“求陛下明察!”
他们异口同声。
连盖一惊,原本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会有人站出来替他求情,他只要哭得凄惨,陛下心地仁慈,必不会太过深究。
可不料,竟是这般情形,他心知不好。
秦南风在心中冷笑,这一回,连盖就算是不死,也要被他们给跪死了。
连盖贵为大渊宰相,平日又惯会笼络人心,这满朝堂之人十之五六都与他有些交情。
这一跪,便跪下了一大半的人。
秦南风抬眼,果然瞧见梁承觐面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暗暗一笑,试问哪个君王能容得下如此的臣子?
后头,就用不着他出手了。
第1089章 老贼
把言欢站在原地,左右观望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低头站在那处,不曾跪下。
他想起来曾有一回去寻连盖,听到他们兄弟二人在书房里说到东岳之事,只是当时太仓促,他并未听得完全。
但他听到之后也起了疑心,后来,与连盖说话之时,也曾经拐弯抹角的打探过。
连盖当时并未露出端倪,他也就不曾往深处想。
此时见到大殿之中这样的情形,他即刻便想到了这件事,他在朝中多年也算是个明眼人,知道杨慧君所指十有八九是真的。
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站着不曾跪下来。
他也揣测不出圣意,但总觉得秦南风能死而复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是志在必得。
再加之又有杨慧君作证,恐怕他这岳父同叔岳父这回都要遭殃。
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连累了。
梁承觐不怒反笑:“连爱卿在朝中真是好大的威望,看这满朝文武,个个都为你求情呢。”
“臣不敢……”连盖惶恐至极。
“不敢,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梁承觐一掌拍在了椅背上:“给我带下去,先收入大牢。”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秦南风,你随我来。
至于那女子,也先收监。”
他说的是杨慧君。
“陛下,陛下!”连盖不由大惊失色,忙膝行两步:“陛下不能因一异国女子所言,便轻而易举的将老臣收入牢中,臣不服。”
梁承觐一拂袖子,正欲开口。
便听杨慧君幽幽的道:“我这有连宰相与我往来的信件一封,可做物证。”
她说着,也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这信是她特意留着的,不是连侍郎的信,而是连盖亲笔所书。
这是她给自己留的后手。
此番来大渊,她什么情形都预料到了,就是不曾想到秦南风压根就不曾失忆。
否则,她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样一来,她倒也坦然了。
从前面对秦南风,她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如今一切都说开了,她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
“你……你!”连盖瞪着她,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一块肉一般:“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毒妇,又是女子,又是小人!”
“连宰相也不能怪我。”杨慧君并不气恼,也不愧疚,而是轻飘飘的道:“我也是逼不得已自保而已,只能说出实话了,还请连宰相多担待。”
连盖气得微微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承觐已经看了那页信,他每日都看连盖的奏折,对他的字自然是无比熟悉,稍微扫了一眼就确信是他的字迹无疑。
“连爱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梁承觐顿时龙颜大怒。
他之前也曾有过怀疑,但从未确信过,便是方才,他也是看了这许多人为连盖求情,心中有些不爽利,这才命人将他先带去大牢。
但他也想着要派人仔细的调查这件事,这不是小事,连盖毕竟是大渊的宰相。
可不料,杨慧君竟直接拿出了证据。
眼下,就算是他想偏袒连盖也不成了,更何况,他半丝也不想偏袒。
大渊落到如此境地,连盖就是罪魁祸首!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时候,连盖却跪直了身子,反倒变得坦然起来。
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无可辩驳了,他也不想抵赖了。
“不错,此事确实是老臣所为。”他说着还抬起头,直视梁承觐:“但此事不怪老臣,臣也是受陛下指使。”
秦南风闻言,放在身侧的手几不可查的攥了攥,他猜的不错,果然是梁承觐的意思。
梁承觐怒极反笑:“我何时指使你去陷害忠良?”
秦南风有些意外,观他言行不像是在装模作样,他皱起眉头微微有些疑惑。
难不成,当初的是真的不是梁承觐指使的?
但他就算不指使又如何,至少是默认了,否则连盖怎么会有那样大的胆,在军中安插眼线?
“当初臣曾上书一封,说的便是赵忠勇的言行,不知陛下可还记得?”连盖逐渐冷静的下来,气势也恢复了。
“记得,当初你弹劾大将军赵忠勇目中无人,大有功高盖主之势,说若是长此以往,必将养虎为患。”梁承觐记得清清楚楚。
自从赵忠勇不在了之后,每逢边关有战事,他总会想起他来。
想得多了,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从前的那些事,连盖当初弹劾赵忠勇,他当时也是有所意动,甚至是起了几分疑心的。
但后来赵忠勇不在了之后想起来,才发现其人忠诚勇猛,并不是连盖所说的那样的人。
只不过已经为时晚矣。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回答臣的?”连盖见他还记得,更是抬起了下巴,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梁承觐一愣,思索了片刻:“当初我说‘他倘若真有功高盖主的苗头,宰相替我掐了便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手指着连盖:“你……”
这是把事儿都推到他头上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
他当初说这话的时候,并未有除去赵忠勇的意思,更何况,说过之后他不过半个月,便又派赵忠勇出征了。
若真有杀他的意思又怎会委以重任?
“臣是谨遵圣旨办事。”连盖一个头磕了下去。
“我说的是倘若他有那苗头,他当初并未有那样的苗头,你这是强词夺理!”梁承觐大怒。
“陛下,人心隔肚皮,那赵忠勇素日不愿理人,总是一脸自负,从不将朝中同僚放在眼中。
谁又能知道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说不准,他便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才会做出那般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