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艳 第120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虞宁初紧紧地咬着唇,目光在石壁的每一初逡巡,担心会有缝隙叫人瞧见,她分心乱看,突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到了她面前的“石桌”上,吓得虞宁初差点叫出来,要不是宋池在后面堵着,她定要跳开。显然宋池知道并没有危险,片刻未停,而这时候,虞宁初也看清了。

  是那朵月季花,受不住宋池的敲山震虎,从发间脱落下来。

  娇艳的花正对着她的脸,不知为何,虞宁初忽然不好意思再看,伸手将那月季拂了下去。

  “怎么扔了,不喜欢?”宋池突然接住那花,重新戴在她头上。

  虞宁初不吭声。

  过了会儿,月季又掉了下来。

  耳边响起他的闷笑,虞宁初又去丢那花,可宋池仍然抢先一步,再次戴在她头上,跟着便是故意去震月季。

  虞宁初恼羞成怒:“你有完没完?”

  宋池笑道:“有完,劳烦王妃再忍一会儿。”

  他故意加重了“一会儿”的音。

  虞宁初猛地记起她嘲笑他没力气抱女儿的话来,便也明白,宋池的一会儿,怕是没那么快。

  这个下午,虞宁初的晌睡得特别沉。

  宋池等她睡着才悄悄起来,穿好外袍,去了书房。

  阿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见到宋池,他低声禀报了一些消息,末了迟疑片刻,又道:“王爷,负责监视李家的暗哨发现,最近有个小货郎经常在靖宁侯府前后两条巷子里晃悠,暗哨特意跟踪了对方,发现那小货郎竟然是咱们家驸马爷的眼线。”

  宋池听了前面那么多消息都神色不变,此时终于露出一丝诧异,徐简?

  阿风请示道:“王爷要不要与驸马爷说一声?咱们的人都在暗处,他的人若露出马脚被侯府的人绑了,恐怕会让侯府怀疑到王爷身上。”

  宋池思忖片刻,问:“那货郎行事如何?”

  阿风道:“倒还伶俐,他担着的绢花首饰都比较别致,周围府里的小丫鬟婆子们都喜欢买,按理说,并不值得怀疑。”

  宋池道:“那就只当不知吧,看看驸马究竟想做什么。”

  徐简没想做什么,他就是看不惯宋沁刻薄自家公主的嘴脸,当着他与端王夫妻的面宋沁都敢出言不逊,私底下只有女眷在一起时宋沁还不一定做过什么。

  公主心胸宽广没把宋沁的话放在心上,徐简却不想公主再受宋沁的气,所以他派人去盯着李锡与宋沁。

  这对儿夫妻,一个恃才傲物重欲好色,一个骄傲跋扈不知礼数,迟早会给御史找点事做。

  至于那个货郎,曾经只是个小乞丐,瘦瘦小小连讨饭都要被大乞丐们欺负,若不是被徐简瞧见并给了他一份搜集民间百态的差事给他,小乞丐可能早就冻死了。这份差事也很适合小乞丐,徐简给他本钱,小乞丐一早就做了货郎,穿街走巷间,谁家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探听一二,既赚了卖货钱,又赚了给徐简提供消息的钱。

  曾经的小乞丐如今的小货郎对徐简忠心耿耿,便是被抓住也不会出卖徐简,而且,徐简只是吩咐小货郎多留意靖宁侯府的大小消息,并未告诉他这么做的原因,即便小货郎被李锡抓住严刑拷打供出他,徐简也有说辞,就说他敬佩李锡这位连襟的才学,想知道李锡平时都是怎么为人处世的,他好借鉴学习一二,免得同为驸马,他却逊色李锡颇多。

  这件事徐简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宋湘。

  十一月中旬,徐简从工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走在路边贩卖的小货郎。

  徐简目不斜视地骑马经过,第二日他提前半个时辰早起出发,绕路去了一个茶馆。

  这茶馆是徐简母亲的嫁妆产业,曾经因为生意不佳差点被徐简母亲卖了,只是徐简从小就喜欢来这边喝茶听人闲聊,徐简母亲为了儿子这癖好,才一直留着,后来干脆给了徐简。

  茶馆后面有个小院子,徐简便是经常在这里与小货郎见面。

  “大人,昨日我打听出来一个大消息。”小货郎见到徐简,行过礼便激动地说了起来,“李驸马身边现在有三个丫鬟,两个伺候他起居,一个在书房伺候,其中一个伺候起居的丫鬟叫春燕,她喜欢在我这里买胭脂,买的不多,且都是发了月钱才买一次。”

  “昨日我在李家后面的巷子里晃悠,远远看见她出来了,提着个小包袱像是要回家,我觉得奇怪,就凑过去跟她套近乎,她一开始不说话,后来哭了,说她跟李驸马睡过,现在怀了孩子,不知该怎么办,也不敢告诉李驸马,想回家跟她娘商量商量。”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就只管听着,后来她又说,她爹刚死半年,她不敢告诉她娘,又回侯府了。”

  徐简默默听着,等小货郎说完了,他问:“依你看,春燕想做姨娘吗?”

  小货郎摇摇头:“想当姨娘的人怀了孩子肯定高兴,她哭得那么伤心,八成连睡觉都是被李驸马强迫的,那李驸马也真不是人,娶的公主美得赛天仙,居然还祸害身边的丫鬟,不给人家踏实日子过。”

  徐简瞥了小货郎一眼,宋沁算什么天仙。

  “好了,接下来你不用去那边了,改去孙清孙御史家附近,想办法将这消息传到孙大人或其家眷的耳中。”

  徐简给了小货郎一份赏钱,细细交待道。

  小货郎正替春燕打抱不平呢,一听这话,明白了徐简要为民除害,不收赏钱都愿意揽下这差事。

  两个人悄悄打着算盘,端王府派出去的暗哨一上报小货郎的去向,阿风也就猜到了徐简的用意,赶紧来禀报宋池:“王爷,如今京城都传您会做储君,您派人去盯着李家也是怕李家图谋不轨,如果此时让御史参李家一本,会不会让皇上朝臣们猜疑到您身上?怀疑您要铲除康王后面的势力?”

  宋池颔首,自以为聪明的人肯定都会这么想,以为是他在针对李家。

  徐简虽然会写书,归根结底都是纸上谈兵,过于书生意气,他自己并不擅长此道,否则也不会在韩国舅等人逼迫徐大人时,徐简只会埋头写书替父赚钱,白白去堵户部的窟窿。

  不过,宋池很满意徐简对妹妹的心意,宋沁那么针对妹妹,徐简什么都不做,才叫他这个妻兄寒心。

  宋池原本打算以后再收拾李锡,如今妹婿费尽心思要讨好妹妹,宋池愿意成全他。

  正好,也试探下昭元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御史孙清出了名的耿直,正德帝在位时他就骂过正德帝,后来自己辞了官,在家种地,而正德帝之所以没让韩国舅弄死他,乃是因为孙清的父亲长眉厚耳大肚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像到正德帝都亲自召见过老人家。正德帝再昏庸,心里还是敬佛的,看在孙清父亲的佛相上才没有赶尽杀绝。

  昭元帝登基后,孙清又恢复了御史的官职,并且在昭元帝追封虞宁初的母亲时表示过反对,只是昭元帝坚称他是用此诏鞭策自己别再犯错,孙清才罢休。

  在小货郎的努力下,孙清很快就听说了李锡欺凌丫鬟之事,等他派人去查探消息是否属实时,正好撞见春燕被一个婆子推出靖宁侯府的角门,小丫鬟挎着一个包袱,一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孙清的人上前打听,这才得知春燕因为孕吐的症状被靖宁侯夫人怀疑,昨晚悄悄灌她喝了堕胎药,今早就要打发春燕回家。

  下属便直接将春燕待到了孙清面前。

  春燕身子苦心里也苦,想着自己这样回家也要被母亲责骂被街坊们猜疑指指点点,还不如配合御史大人,至少能为自己讨个公道,证明是驸马爷强迫的她,而非她自己爬床。

  于是,次日早朝,孙清狠狠地参了驸马李锡一本,参他身为驸马,竟然仗势欺人奸淫一个还在为父亲服丧的丫鬟,败德辱行,为官有愧于民,为夫有愧于公主,为婿有愧于帝王。

  三个掷地有声的“有愧”,将李锡骂了个大花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

  “皇上,臣冤枉!那丫鬟的确有了身孕,腹中的孩子却不是臣的,不知她在外面会了什么野男人又来栽赃于臣,图财而已,还请皇上明鉴!”

  李锡跪在殿上,朝昭元帝叩首道。

  昭元帝看着跪在那里的李锡,难掩怒色。

  早在郑皇后提议将女儿嫁给李锡时,昭元帝就查过李锡的为人,他不赞同这门婚事,郑皇后就在他耳边拐着弯说话,指责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女儿,现在看似关心,其实是不想女儿嫁得比侄女好。

  一旦郑皇后这么说话,昭元帝便会烦躁头疼,比身上承受皮肉之苦还要煎熬,多一个字都不想听。

  可郑皇后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怎么关心过女儿,包括儿子,所以谈论儿女的婚事时,郑皇后说由她来挑选儿媳女婿,昭元帝也愿意尊重她的意思。

  就像郑皇后从来无法更改他的主意,昭元帝也清楚,如果郑皇后认定了李锡,他也无法说服郑皇后换个人。

  昭元帝便把决定权给了女儿。

  女儿却是与母亲一条心,就要嫁李锡,并且相信她能让李锡回心转意。

  昭元帝这才同意的这门婚事。

  可两人成亲才多久,李锡就干出了这种事。

  这算昭元帝的家事,昭元帝暂且没有处置,散朝后,他继续高坐于龙椅,只留下李锡父子、孙清,再派侍卫去请靖宁侯夫人、公主宋沁、丫鬟春燕进宫。

  宋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从未想过李锡都娶了她,居然还会对身边那些姿色平平的丫鬟下手。

  到了大殿上,暂且不用她说话,宋沁就站在一旁,看着婆母与丈夫咬定春燕腹中的孩子不是李锡的,又看着春燕哭成泪人,将李锡几次对她下手的时间与细节哭泣道来。

  而李锡第一次强迫春燕,正是在今年的中秋夜,在那个宋沁曾经拉住李锡的袖子希望他留下来陪她的晚上。

  这还不够,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春燕指着李锡道:“皇上明鉴,除了我,秋燕、杜鹃也早都被驸马收房了,她们是不是清白之身请人查验便知,总不可能我们三个丫鬟个个都背着主子养了野男人啊?驸马好狠的心,那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亲手杀了他也就罢了,居然还冤枉他是野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驸马是要他在黄泉路上也被人笑话吗?”

  李锡脸都白了。

  昭元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驸马可认罪?还是要朕再派人去查验你身边的丫鬟?”

  李锡全身发抖,汗水不断地从额头冒了出来,他想继续狡辩,可春燕能供出其他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自然也能证明他宠幸过春燕,到时候再否认,就是明摆着把昭元帝当傻子。

  “臣该死,都怪臣贪酒误事……”

  李锡还没说完,宋沁终于再也忍不住,冲上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指着春燕泪流满面地质问李锡:“为什么啊,你到底看上她们什么,你就那么……”

  她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她都想吐,就好像她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其实他连粪土都吃。

  愤怒也好,耻辱也好,宋沁哭着离去,直奔她的公主府。

  宋沁走后,昭元帝宣布了他对李家诸人的惩罚,李锡奸污良家婢女,革除官职并杖刑五十,且不配再为驸马。靖宁侯教子无方,爵位从侯爵降一等为伯爵,且剥夺李锡的世子资格,李家当另择品行兼优之子请封世子。

  李锡仿佛被人抽走了脊梁骨,颓废地跪在那里。

  靖宁侯擦擦额头上的汗,只庆幸皇上还留了他的官职与爵位,没有因为逆子便否认了李家曾经的功劳。

  不过,眼看康王继位无望,儿子不做这个驸马也好。

  宋沁回到公主府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哭李锡伤了她的心,一会儿哭李锡让她在京城丢了大脸,往后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但无论如何伤心愤怒,宋沁都没想过要休了李锡这个驸马。

  谁知道,昭元帝直接将替她休夫的圣旨送了过来,一道给宋沁,一道给李家。

  前一刻还将李锡骂成混蛋的宋沁,这会儿突然又想起了李锡的种种甜言蜜语,不由地收拾妆容奔赴宫中,希望昭元帝能恢复李锡的官职李家的侯爵,更不要分开她与李锡。

  昭元帝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咳了几下才道:“那种男人有什么好?你休了他,父皇自会重新给你找个好驸马。”

  宋沁还是哭:“什么叫好驸马?女儿都嫁过人了,哪个男人还愿意娶我?就算他娶了我,也是看在您的份上,不会真心待我的,还不如继续跟李锡过。父皇,您就原谅他这次吧,只要您宽恕了他,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肯定会对我好,父皇,女儿求求你了……”

  昭元帝不会原谅李锡。

  于私,他已经纵容郑皇后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了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将女儿拉出来,便是被女儿怨恨,他也不会再让女儿嫁给李锡那种薄情郎。

  于公,他已经决定让侄子做储君了,此长彼消,儿子身后的势力越少越弱,侄子才会越放心,儿子也才会更安稳。

  “来人,送公主出宫。”

  既然给不了女儿想听的答复,昭元帝也不想再听女儿为那种人哭。

  宋沁不想走,眼看宫女们真的要来拉她,宋沁突然站起来,退后几步,悲愤地望着昭元帝:“父皇,我才是您的女儿,您已经封了姐姐做公主,让她抢走了原本该完全属于我的风光,现在您又休了女儿的驸马,让我沦为笑柄更低她一头,父皇,请您明示,女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您非要这么作践我?”

  昭元帝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他并不曾如何上心管教过的女儿。

  女儿怨他,他能理解,但这一切与侄女何干?

  什么叫侄女抢走了女儿的风光?

  侄子在正德帝面前冒险的时候,同在京城的侄女也承担了一样的风险,更不提,当年郑氏鬼迷心窍因为嫉妒二弟夫妻恩爱便推了弟妹一把,致使侄子侄女没了母亲,他补偿侄女一个公主的虚名,又有何错?

  无论他对侄子侄女多好,他都没有错。

  他的错,都在其他地方,不该辜负沈嫣,不该娶了郑氏又冷落郑氏,不该让郑氏生了孩子又对两个孩子漠不关心。

  是他害死了沈嫣,逼疯了郑氏,也连累了二弟一家。

  过去的错再也无法弥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江山百姓,选个明君。

  家事已经糊涂了半辈子,国事上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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