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芙蕖 第54章

作者:沉九襄 标签: 甜文 古代言情

  嗬!

  世子爷脖子上那么显目一处咬痕,衣领都盖不住,况且估摸着没有好几天是消不去的,难怪方才临月怎的进屋一趟,就跟见了鬼似得赶紧又偷摸跑出来了。

  正赫然间,世子爷视线忽至,茂华赶紧垂下眼,可不敢多看。

  这头临月伴着婉婉回濯缨馆。

  路上临月也看得见婉婉两只耳朵上的红痕,她皮肤嫩,禁不得几回蹂,躏就要留下印儿,临月瞧着就有点心疼。

  伸手碰了下婉婉的耳朵,婉婉一缩脖子,侧目听她问:“姑娘,痛吗?”

  婉婉长睫眨了眨,疑惑摇头,“不痛啊。”

  她不好意思跟临月提屋里那遭,耳朵是有点麻麻的,但表哥并没用劲儿,为什么会痛?

  临月还觉着她不知事,怕是那样的痛楚难以启齿,遂一时闷住了话头,等回到濯缨馆,悄悄同云茵知会了声。

  云茵前年已经嫁人了,男女这方面比临月懂,一听就笑她:“这教情致,你当然不懂了!”

  临月教她给噎了一嘴,闷气不作声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眼下已近四月梢头,有些东西也该给姑娘备上了。

  云茵说着便又打发临月往府里药斋去了一趟。

  这晚上洗漱沐浴,婉婉平时泡的香汤被云茵换成了一种浅褐色的药汤,装了大半浴桶,教整个浴间闻上去都不怎么令人舒心。

  “姐姐,这是什么呀?”

  婉婉站在浴桶边磨蹭着,很有些不愿意进去。

  云茵来拉她,“为你好的,这是我今日特地去韩医师那儿讨的方子,打从今儿起你每天晚上都要泡,等大婚那天,你就知道这方子的好处了。”

  婉婉枯着脸望那一桶药汁,踌躇片刻,还是教云茵拉着迈了进去。

  这是金珍方,方子里的药材样样珍贵,只有权贵人家的姑娘出嫁前才用的上,洞房花烛夜,女人头一次难免要受点苦,用了这个多少能缓解些的。

  不过云茵当时成婚并没身份用上,只是听人这么说。

  婉婉倚着桶臂缓缓坐下来,瞧着那褐色的药汤直没过肩膀,浓重的药味儿直往鼻腔里窜,熏得她有点想流泪。

  算了,泡就泡吧,泡完了早些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

  进了四月,日子过的飞快。

  府里喜事将近,到处都开始忙活起来,侯府西偏门日日都有不间断的大婚置办抬进来,阵势如流水似得。

  婉婉又试过一次吉服与头面才敲定下来,但这次就没去绣庄了。

  那日一趟陆雯受了旁人的嘲讽,纵然掌掴了李如珍,却并不能教她真正从心底里舒坦起来。

  不过也好似正是那些刺骨的嘲讽,才教她对太子仅剩的留恋,真正开始消失殆尽。

  这日午间程氏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务,来如意馆看陆雯,婉婉正好也在。

  程氏先前感念婉婉劝慰陆雯的一份心意,给两个姑娘订做了手镯,不是多稀奇的物件儿,无需等大婚再送,便趁着这会子一并教素琴拿了出来。

  姐妹俩一人一个,玛瑙镶金的镯子,做工很巧。

  三人坐在一道闲话家常,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扶穗却从外头踌躇进来,面上为难了片刻才说:

  “夫人,小姐,门前的小厮来传话,说是……说是宫里派人送来个锦盒,要交到小姐手上。”

  宫里的谁?

  若是皇后娘娘,扶穗用不着这般支支吾吾,那自然便是东宫来人。

  程氏眉尖顿时皱起来。

  锦盒里头装的什么,大抵是从前陆雯送给太子的东西,是她所有少女心思的依托。

  太子把盒子还给她,也把她那些年的喜欢还给了她,太子的目光所及,仍旧会回到他原本就选择的道路上,而陆雯,终究只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段美好风景,过了就是过了。

  陆珏说的不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陆雯眼中晦暗了一刹那,程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正要出言教人婉拒,陆雯却忽地开口,冲扶穗道:“去收下吧,拿到伙房当添个柴火,看着烧干净了再来回话。”

  扶穗闻言一怔。

  婉婉刹那间也稍觉意外,但意外过后,便又为陆雯的松手感到欣慰。

  当世有几个姑娘家能像陆雯这样子干脆利落,交付一颗心时无怨无悔,斩断一段感情时,也尽全力做到不拖泥带水。

  陆雯先前想不明白,所以不愿意相信,等教外力推一把,认清了既定事实后,当初的真心亦或是假意,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人的目光永远要看向前方。

  程氏望着陆雯这般说法儿,眼中的担忧才渐次消弭下去。

  “你能想通是最好了,我的女儿,模样品性样样拔尖儿,这盛京城里的好男儿就该随你挑,何苦把自己框住。”

  她说罢默然片刻,不觉又叹一口气,道:“外头人人都看那皇家风光,可实际上呢,若教你姑姑自己说,冷暖自知罢了,你原先那点儿心思但凡不瞒着我,我早该敲打你的。”

  “娘……”陆雯没太大精神再纠缠这些,“过去的事了,您就当女儿一时糊涂吧。”

  “是糊涂的很,你个傻姑娘!”

  程氏说着抬手戳了下陆雯的额角。

  她们母女二人说起话来,程氏虽言语颇有责怪,可满心都是对女儿的宠爱和疼惜,婉婉在一旁看着,心里很觉羡慕。

  她的娘亲若是还在世,想必也会这般疼爱她的。

  这边程氏既然难得与陆雯敞开心扉说起话来,婉婉也不好杵在一旁打搅,遂说想去浮玉居看看老夫人,便起身告辞了。

  出门在廊下呼吸了口春日的空气,婉婉心里一点点酸涩很快就被吹得消散殆尽。

  她想自己现在已经很幸福了,祖母疼爱,姐妹相亲,还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最心仪的表哥,马上就会迎娶她。

  她还有什么好羡慕别人的呢?

  父母兄长若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她高兴的。

  今日天气好,云茵陪婉婉特意绕了两步路去小花园,折了几支老夫人常日爱的花,带过去给老夫人做摆件儿。

  路上经过小道林荫处,正好碰见两个婢女,两人一边捧着托盘行走一边在聊闲话。

  婉婉只随风飘过来一耳朵,恰恰便听到了姜蕴的名字。

  权贵府上做事,知道旁的权贵人家的事情并不奇怪,只是私下谈论旁的闺秀总归不好,婉婉便止了步子,教云茵去告诫二人勿要多嘴。

  片刻后,云茵回来,笑说:“倒没有嚼舌根,她们说得是现在城里本就已经发生的大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婉婉嗯了声,倒并没有多问。

  她的濯缨馆,根本好似被人单独下了封印,甭管什么消息总之都传不到她耳朵里,她也不好奇。

  云茵却是知道的。

  原道是大选过后没几日,十三皇子在府中聚宴会友,席间大约是酒劲儿上头,对着几个狐朋狗友一时耀武扬威,说了些过于成竹在胸的话,言语间对姜蕴也显轻佻。

  原本几个醉酒之人的浑话,宴席后,却不知怎的辗转传到长公主耳中,当下惹得长公主大怒,当场摔了手中茶盏。

  十三皇子的母妃原就算不得多受宠,其人常日看着勤勉、端正,却不想酒后无状,两相一看,可不就教人失望至极,皇帝随即便传话狠狠训斥了他一通。

  然而长公主那边呢,长公主与陛下乃是同胞兄妹,自小因母妃出身低微,兄妹俩抱团儿取暖且受了不少冷眼。

  兄妹俩在冰冷的禁庭里,称一句相依为命长大不为过。

  后来长公主偶然得了先帝宠爱,先帝好似是突然间想起了自己膝下十九个儿子,唯独就只有这一个存活长大的女儿,一时恩荣无双。

  妹妹风光了,没有忘记哥哥,明里暗里诸多帮衬,是以后来陛下御极,长公主的荣宠又上一层楼。

  这次长公主气得不轻,听闻消息便直接进宫面圣,恳请陛下收回如意,还说自己待姜蕴视若亲女,绝不愿意教她日后所嫁非人,受尽委屈。

  可是已经接了皇家信物的姑娘,若是日后又没嫁入皇家,旁的人家敢娶吗?

  所以进过宫那日之后,长公主为表决心,一气之下直接带着姜蕴前往了大金山寺斋戒。

  这是哪怕往后青灯古佛,也要退了那玉如意。

  皇帝自然不能真的教姜家的女儿因为十三皇子散德行,就吃斋念佛一辈子,先前已派人去请过两回长公主,但都没能请回来这尊大佛,一朝长公主,待在那青灯古佛的地方可不成体统。

  城中一时便传开了。

  此时隔了大半个盛京城,承乾宫外的朱红廊柱旁,常喜正紧握着手中拂尘,心里为太子爷捏一把汗。

  太子午时应陛下召见踏进承乾宫,到现在已经近一个时辰,殿里丝毫动静都没有。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天家父子不外如是,太子带伤在身,皇帝若有半分顾念之情,想必都不会召见如此之久。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正殿大门终于响起一串吱呀动静。

  常喜抬起头,目光稍亮,连忙不动声色地颔首迎上去,扶住太子一侧胳膊。

  双手握上去,常喜才察觉自家主子此时迈出的看似泰然自若的每一步,都几乎用尽了全力。

  后背一层冷汗洇湿了里衣与包裹伤口的纱布,蛰得锥心刺骨地疼。

  然而对太子而言,这都比不上面对自己父亲锋利的审视与试探时,无数次的谨言慎行、迂回交锋更耗费他的心神。

  走出承乾宫外的白玉台,太子站定在春光里,好半会儿才寒声吩咐常喜,“传令出宫,前往大金山寺迎长公主回京。”

  *

  婉婉到浮玉居时,老夫人午间休憩方起不久,正靠着软榻由小婢女伺候着喝药。

  她抱着一捧桃花进来,放在小几上,顺势坐到老夫人身边接过药碗,“祖母近来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她心细,每隔三勺便给老夫人擦擦嘴角、喂一颗蜜饯,经年累月在跟前伺候,婉婉对老夫人的习惯了如指掌。

  老夫人目光慈爱,摇头,“开春儿换季,我这幅老身子骨经不起折腾罢了,歇歇就好了,无妨。”

  “您怕我们担心,每次总都是这样说的。”

  婉婉稍有些嗔怪,喂过药后便去寻了老夫人的脉案来瞧,看过之后方才安心下来。

  “还不相信我,小丫头片子!”老夫人抬手轻拧了下她的鼻尖,想起来又问:“淳如馆那头要收尾了,你得空去看过吗,有什么想改动的,也好早早交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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