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她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想着琉璃应该快回来了,这片刻的功夫,宴轻应该也睡着了。
她刚这样想完,外面便传来琉璃的声音,冒着冷雨,似有些凉意,“小姐,我回来了。”
人到声到,转眼便推开了书房的门,进了书房。
她手里抱着一大摞卷宗,来到凌画面前,将手里的卷宗都放在凌画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清音寺笔录斋收录的所有宁家的卷宗,不止百年,我都给抱回来了。还别说,真是出乎我意料,宁家这样的隐世世家,看起来事儿不少,否则也不会这么一大摞,我抱着都压胳膊。”
凌画低头一看,还真不少,不是一晚上能看完的,她低估了宁家。
琉璃解了雨披,搓着手去拿茶壶,还没碰到茶壶,一盏热茶便递到了她手边,她抬眼去看,顿时笑的开心,“多谢孙大人。”
孙明喻微笑,“不用谢,深夜跑去清音寺,琉璃姑娘辛苦了。”
琉璃一手端着热茶一手摆手,“这不算什么辛苦,当年跟着小姐初来漕运,那才是真辛苦,别看近来不怎么有睡觉的时间,但跟当年比,真不算什么,当年小姐困的走路一头栽到了地上,那才是真累。”
孙明喻清楚当年凌画的辛苦,但如今听琉璃提起,还是很感慨,温声问,“那掌舵使可摔到了?”
琉璃摇头,“小姐身边有我们这些人呢,怎么能让她摔倒?云落眼疾手快动作快,一把就将小姐给拽住了,当时我们都吓了个够呛,若是脸朝下栽倒,她这张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脸,可就毁了,当时我们冷汗都快被她吓出来了,可是小姐倒好,自己不当回事儿,转眼就睡着了,醒来完全不记得了。”
孙明喻笑,“还好走过来了。”
琉璃感慨,“可不是吗?如今再辛苦,也比当年要好。”
至少如今,漕运就算再出乱子,也不会乱成什么样儿,与当年相比,不至于连觉都睡不上。就算绿林是个麻烦,但小姐手里有陛下给的兵符呢,能调动兵马,她就不信,绿林能跟朝廷真的作对到动了兵马自毁城墙的地步,除非绿林要反。
林飞远纳闷,“宁家的卷宗?是江湖上隐世世家碧云山那个宁家吗?”
琉璃点头,“就是那个宁家。”
林飞远不解,“为什么要找碧云山宁家的卷宗?宁家怎么了?是因为绿林的小公主朱兰倾慕宁家少主宁叶,给我们漕运惹出了麻烦?”
“不单单如此。”凌画翻开一本卷宗,正了正神色,“从西河码头到漕郡城门这一段路,宴轻遇到的大批杀手,我查到与宁家有些关系。”
林飞远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宁家不是素来不参与江湖纷争与俗世争斗吗?难道卷进来了?”
孙明喻也有些惊异,“也就是说脚底板刻着一枚竹叶的杀手,那一枚竹叶代表宁家少主宁叶?是他派的杀手?”
凌画顿了一下,为孙明喻的这个想法,摇头,“不是。”
她简略地将从玉家和岭山得到的关于宁家与当年的天绝门恩怨说了,也说了她对宁家下了帖子,请宁少主出碧云山来漕郡一趟,为了了解宁家,这才查宁家百年卷宗。
林飞远听完脑回路很清奇地说,“据说宁叶长的容色如玉,姿颜清绝,是个当世少有的美男子。”
他看着凌画,“掌舵使邀请他来漕郡一见的话,若是他比宴小侯爷长的好看,你不会弃了宴小侯爷,瞧上他吧?”
孙明喻猛地咳嗽起来,难得温和的人有些凌厉地对林飞远说,“胡说什么!掌舵使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林飞远反驳说,“你难道不知道吗?掌舵使就是一个看脸的人,就问问咱们这些被她收用的成了她属下的这些人里,有哪个奇丑无比?都是俊俏的好不好?”
这个女人对美色虽然不是一网打尽,不同于公主私下养面首,贵夫人暗中逛清倌楼,她不沾染这些,但她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与长的好看的人打交道,用她的话来说,长的好看的人,她乐意与之多说两句话,看脸看到她这个份上,如此堂而皇之,也是没谁了。
换句话说,长的好看又有能力的人,才配留在她身边,被她所用。
孙明喻脚下不客气地踹了林飞远一脚,温和的人第一次踹人,用的力度一点儿也不小,“你闭嘴吧!”
林飞远不干了,“你踢我做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了?你别觉得掌舵使好,就看不到她有这个看脸的毛病。”
孙明喻:“……”
他伸手扶额,狠狠地揉了两下眉心,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对门口拱手,“宴小侯爷,你怎么来了?”
林飞远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过头,果然见宴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口,已听了很久,且看起来嘴角含笑,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
走路没声音,是鬼吗?吓死个人。
第468章 不正常
孙明喻话落,一时间,整个书房寂静无声。
凌画正专心地看着卷宗,没怎么将林飞远与孙明喻的话听进耳里,此时听到孙明喻说宴轻来了,她讶异地转过头,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宴轻。
她奇怪了下,也顺着孙明喻的话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时,大约是太惊讶,她倒是忘了早先说过三天不跟宴轻说话的话。
宴轻靠着门框,唇角似笑非笑,目光落在书房里几个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凌画的脸上,扬了扬眉梢,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我不能来吗?”
凌画放下卷宗,站起身,走向宴轻,细看了他一眼,虽然面上没看出他有半分不高兴的神色,甚至还带着笑意,但是凌画觉得他这样子一定是心里不高兴了。
以她对宴轻的了解,直觉就是这么准。
她伸手拽了他一下,将他拽进了屋,免于外面风雨吹打在他身上,但这一下并没有拽动,她喊了一声,“哥哥?”
宴轻低眸瞅着她,“掌舵使好矜矜业业啊,我是不是该给陛下去一封信,也好让陛下知道,你为了后梁江山社稷,如此呕心沥血,三更半夜不睡觉,为社稷奔忙劳累,不得安枕,可真是国之栋梁,陛下有你这样的忠心为君分忧之人,真是帝王之幸。”
凌画听着这话虽然是好话,但从宴轻嘴里说出来,自然不算什么好话,不对味的,她迎上宴轻的眼睛,“哥哥是来找我?”
宴轻薄唇吐出两个字,“不是。”
凌画看着他,大晚上来书房,还是她前脚来,他后脚跟来,说不是谁信。
宴轻甩开被她攥住的袖子,且伸手拂了拂被攥出的褶皱,轻飘飘地说,“我就是来看看。”
凌画被他甩开手,也没再去抓住,而是问,“看什么?”
宴轻懒洋洋地说,“看看晚上的总督府,夜雨三更中总督府的书房,挺有意思的。”
若是不来,他还听不到林飞远说这番话,可不是有意思吗?
凌画不知道这有意思从何说起,有意思在哪里,她柔声说,“夜晚雨寒,哥哥若是没什么事儿,就不要在外面溜达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知道宴轻在京城时,有大晚上压马路在街上溜溜达达的毛病,听他这样说,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觉得也许他就是心血来潮,过来看看而已。
宴轻挑眉,“赶我走?”
凌画摇头,“不是,如今已三更了,我是有事情,才没法睡觉,哥哥不同,还是早些休息,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不曾这么晚不睡觉,最晚也就是过了子夜,一定睡下了的。”
宴轻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来漕运了,特殊吗?”
他挑了一下眉,“夫人不睡,我每日里看着你忙忙碌碌,又怎么能睡得着?这不是很正常吗?”
凌画:“……”
这正常吗?
不正常!
宴轻是谁,他做纨绔以前如何,她不太知道,都是听人说的,但是他做了纨绔之后,这四年来,从端敬候府管家的嘴里,她听了他不少事儿,从琉璃的嘴里,也听了很多,从圣旨赐婚到大婚后相处这么些日子,她也了解不少,他其实是一个很自我的人,绝对不是会因为她每日忙碌,而他身为夫君,会睡不着觉的人。
她低声问,“那哥哥是打算……”
宴轻目光越过凌画,落在桌子上的一摞卷宗上,“我睡不着,不打扰你们,给我一把椅子,一壶茶就好。”
他看着那些卷宗,“什么卷宗,让你大晚上不睡觉,三更半夜跑书房来看,这么多,也给我一本看看?”
他收回视线,看着凌画,“我能看吗?”
凌画点头,“是江湖上隐世世家碧云山宁家的卷宗,哥哥自然能看的,若是你真睡不着,那就进来吧!”
她侧身让过身子,请宴轻进书房内。
宴轻直起身子,离开靠了半天的门框,抬步慢悠悠进了书房,走近了,见林飞远僵着身子看着他,他似笑非笑与之打招呼,“林大人倒是很了解我夫人,你是觉得,我这张脸,比不上碧云山宁家少主那张脸?”
不等林飞远说话,“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林大人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吗?我与夫人是圣旨赐婚,你知道破坏圣旨赐婚,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吗?”
林飞远:“……”
他错了!
他怎么就嘴贱了,非要在今晚上脑抽地先揶揄挤兑孙明喻,然后觉得不够,又开凌画的玩笑,究其原因,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就是被宴轻给刺激的关系,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只要靠近他,就会被他的魔力给魔化。
他觉得宴轻有点儿可怕。
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似乎没怎么给他长一颗纯净的心,欺负起人来时,他的心绝对是黑透了。
他想着凌画知道宴轻这样吗?他看向凌画,不妨被凌画瞪了一眼。
凌画早先是没入心听,这会儿算是回过味来,想着林飞远真是给她找事儿,她跟宴轻的关系,本来就不牢靠,如今被他听了这么一番话,更是站不住脚,岌岌可危了。
若不是怕如今没人给她干活的话,就该把林飞远扔出去淋雨,最好是淋个透心凉,让他长长教训,知道饭可以乱吃,话是真的不能乱说。
林飞远摸摸鼻子,自认理亏,对宴轻干巴巴地笑,“小侯爷说笑了,在下说着玩呢。”
他虽然对宴轻满心的腹诽,但是这个关头,还是不想让凌画记他一笔,于是,说起好话来也没什么心里负担,不要脸面的事儿他从小到大又不是做过一桩,所以,他不要脸地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刚刚说了什么?真是熬夜熬迷糊了,胡言乱语了起来,小侯爷可千万别当真,别说掌舵使看着你这张脸,就是在下看着你这张脸,都是惊为天人,自觉惭愧,愧对列祖列宗没长好我自己这张脸,走出去,都觉得不敢见太阳。”
琉璃:“……”
孙明喻:“……”
凌画无语地看着林飞远,当初她就是看上了他这个能屈能伸的劲儿。
宴轻闻言扬眉,很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林飞远一眼,缓缓点头,承认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你别说,还真是,难得你有这个自知之明。”
林飞远一口老血,差点儿梗死。
琉璃想笑,但没敢笑出来,刚刚真是吓死她了,小侯爷来的时候,她的全副心思也都在宁家这些卷宗上,没怎么注意,因在总督府,这里里外外都是暗卫,谁能想到,防的了外贼,却不能防小侯爷,被他听了个正着。
孙明喻心想,这就是宴小侯爷,掌舵使给自己选的夫君,昔日年少时,曾惊才艳艳,冠绝天下,他最早对外面传出的名声,可不是因为他这张长的清隽绝伦举世无双的脸,而是因为他的少年才名,惊艳世人,口口相传,但四年多前,一颗明珠坠落,泯于市井巷陌,多少人提起他,要道一声可惜,再叹一口气。
言谈话语处处机封,让掌舵使看起来拿他无奈,让林飞远这样滚刀割不动的肉讨不了一丝一毫的好处,这若是他四年前没弃学业做纨绔,今日立于朝堂,该是怎样的不败之地。
怕是天下老弱妇孺,都要只知宴轻,不知如今那两颗明珠沈怡安和许子舟。
他转身给宴轻倒了一盏热茶,放在了凌画座位旁的桌子上,温声说,“小侯爷请。”
宴轻对孙明喻真是刮目相看的,在谁都没发现他来的时候,就连凌画都没第一时间察觉时,孙明喻是最先发现的,果然但凡被凌画重用的人,都有他的本事。
他笑了一下,坐下身,“孙大人,没打扰你们吧?”
孙明喻含笑摇头,“没有。”
宴轻端起孙明喻给他倒的茶,“多谢孙大人的茶。”
他说着,抿了一口,笑了笑,语调微扬地说,“这茶是出自孙大人之手吧?孙大人真是沏得一手好茶,比我夫人沏的茶不差多少了。我夫人是特意学的茶艺,看来孙大人曾经于茶艺一道,也是下过极深的功夫。”
孙明喻神色一顿,“确实如小侯爷所说。”
他沏茶,是三年前学的,私下里,足足学了半年,因为知道凌画好茶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