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宴轻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既然没有杀气,那就甭理会了,回头你再查查是什么人。”
云落摸了摸袖子中的信鸽,这里人多眼杂,就这么放出去,定然会被人察觉,回头就不好查了,他压住心思,点点头,对宴轻低声说,“整个漕郡,明面上看来是攥在主子的手中,但有风吹草动,主子也能迅速掌控,但主子掌管漕郡,也不过三年而已,此回出京,只让细雨清除了东宫埋在漕郡的暗桩,虽这些时日已收尾,但怕是也有不尽之处,还是要小心为上,您少喝些,可万万不能像上次从西河码头出来一样,喝的人事不省。”
宴轻点头,“行。”
二人正说着话,张二先生便出场说书了,偷偷往宴轻这边打量的视线一下子都收了回去,可见张二先生说书十分深得人心,让大家翘首以盼十分期待。
宴轻端起酒杯喝酒,另外他给云落倒的那一盏酒,放在云落面前,云落却不沾,径自倒了一盏茶来喝。
张二先生今日说的书是江湖上的红颜杀手爱上俏书生,宴轻听了一会儿,有些怀疑地对云落问,“他是自己编的说书?还是看的画本子拿出来与人说?”
好像前几天,云落淘弄的一堆画本子里,就有今日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
云落压低声音说,“说的是新出来不久的画本子。”
宴轻看看四周,众人都听的如痴如醉,他更怀疑了,“画本子大家不会看吗?他这么说,竟然也有人听?”
他还以为是跟京城一样,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是有名有姓有迹可循的故事编成的书呢?就比如他年少时总听说书先生说太祖建国史,也总听说书先生讲端敬候府先祖们每一次的战功和赫赫威名下的英雄人物的故事,最近几年,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说书先生说凌家少女敲登闻鼓告御状,以及凌画任江南漕运掌舵使被传出来的或好的或坏的那些事儿。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书先生讲画本子上的故事,且众人都听的入迷,就跟不知道没看过画本子一样。
云落给宴轻解释,“这张二先生与别的说书先生不同,他擅长编画本子,每一年要写两三本,每一本画本子都深得人喜欢,很是畅卖,他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会说书,据说为了谋生计,年少时特意学过口技,每一次他的画本子出来,便配合着讲书,这样一来,无论是看过画本子的人,还是没看过画本子的人,都喜欢听他说书,久而久之,在漕运这一片,很是负有盛名。”
宴轻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觉得自己涨了见识了。
他细听了听,还别说,他说书说的真是挺好,女声男声孩童声老丈老媪切换自如,将他这两天看过的那本尚有最新记忆的画本子,一下子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读后感。
他好奇地问,“这张二先生这么有本事,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云落想起琉璃曾与他八卦是提过一句,便答道,“据说一个月好像能有千两黄金。”
宴轻:“……”
一个说书先生,都能这么赚钱吗?
云落道,“只单纯的写画本子说书,自然是赚不了这么多的,但有些贵府的老夫人,遇到个寿辰什么的,都会请这张二先生上门,赏银每回都得百两,一个月有那么几回,他就衣食无忧了。”
宴轻想着,京城各大府邸里,也是那些老夫人们的钱最好赚,就喜欢听曲子听书搭台看戏,每次赏银都十分可观。
云落又道,“不过张二先生不怎么存的下银子,他如曾大夫一般,也喜好喝好酒。”
宴轻又打量了张二先生一眼,五十多岁的年纪,说书说到兴起,吐沫横飞,一双眼睛带着三分醉态,估计临上场前,喝了两杯,果然爱酒。
宴轻收回视线,一边听着书,一边品着金樽酒,觉得这酒当真不错。
云落身子坐的端正,自从来了江南,他跟在宴轻身边,便不同于在京城时,在京城没有人敢动小侯爷,但这漕郡不同,以前这里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江湖人多如牛毛,乱的很,这三年来因为主子坐镇,已好了不少,但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云落时刻主意这那一处包厢的动静。
一直坐了大半个时辰,那一处包厢始终没有动静,张二先生讲完一讲,中场休息,张二先生下了讲书台,一边抹着汗,一边笑呵呵地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大堂里霎时热闹起来。
就在这乱糟糟闹哄哄的热闹气氛中,张二先生甩了一下袖子,宴轻只觉得眼前几道金光闪过,云落也察觉了,瞬间拔剑,一道寒光挡在了宴轻面前,顷刻间,金针砸在宝剑的剑刃和剑鞘上,发出钉钉钉的响声。
但云落即便拔剑再快,也耐不住金针有些多,大约一气发出十几枚,云落用剑挡掉了七八枚,剩下的直奔宴轻面门。
宴轻侧过身子,避开迎面而来的金针,也甩了一下袖子,他今日穿的是凌画让锦绣坊给他做的寻常穿戴的普通锦衣,锦衣的衣袖比市面上寻常男子穿戴的普通式样的衣袖宽大,是以,几枚金针齐齐地钉在了他的衣袖上,排成了一排。
云落打落金针后,脸色发白地看向宴轻,见宴轻无事,他想着幸好小侯爷武功好,否则今日张二先生袖中甩出的这些出其不意的金针就能伤了他,若是躲避不及,射中命门,那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谁能想到,那处包厢里没有杀机,偏偏张二先生的身上迸发出这么大的杀机。
他凌空而起,踩着几张桌面,落在了张二先生的面前,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外面涌进来大批的暗卫,瞬间将整个金樽坊从内到外围住了,有几个人当先护在了宴轻的周围,瞬间将他与周围的人隔开。
金樽坊大堂内众人为这一惊变顿时响起惊骇恐慌的叫声,一个个都不敢动。
云落沉着一张脸,盯着张二先生,一手将剑横在了他脖颈处,一手以防他自杀,轻而易举地卸掉了他的下巴,声音肃杀,“先生说书十年,在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做起了杀人的生意。”
第487章 有病
张二先生嘴里确实含了毒药,但因为云落动作快,顷刻间卸掉了他的下巴,他还没来得及咬破毒药包,便被拿了个正着。
他被卸掉下巴,自然说不出话来,云落也没指望他这时说什么,对身后招手,吩咐人,“用铁锁捆了他,送回总督府,交给主子。”
有人上前,拿出随身带的铁锁镣铐,动作利落地将张二先生捆了起来,之后,由人护送着,出了金樽坊。
云落撤回剑,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直接走向他早先注意的那个包厢,同时吩咐,“查,任何可疑之人,都捆了送回总督府。”
有人应是,干脆利落地行动盘问彻查起来。
云落上了二楼那个包厢,一脚踢开了房门,只见里面坐了一个女子和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男子容貌模样十分不起眼,扔进人堆里,平平常常,后背扛着大刀,带着一身的江湖气,而女子容貌姣好,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秋水剪瞳的眼眸,身量纤细,皮肤不是十分白,但模样却是真的好,至少在云落见过的女子里,算上模样极好的,当然不能跟自家主子比。
门被踢开,女子依旧坐的十分稳当,手里端着的茶都没有晃一下,只看着云落挑了挑眉。
云落不识得这女子,早先只觉得这个包厢可疑,如今张二先生对小侯爷出手,他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自然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包厢,他眉眼锋利地看着女子,“敢问姑娘……”
女子截住他的话,“你是想问,刚刚楼下,杀你家小侯爷的人与我有没有关系?”
她摇头,“没有。”
云落并不相信,“请姑娘随在下走一趟总督府。”
女子坐着不动,“我都说了没有关系。”
云落面无表情,“早先我家小侯爷进金樽坊时,姑娘所在的包厢气息异于常人,在下无法不怀疑姑娘与张二先生是不是同谋。还请姑娘与我走一趟。”
女子讶异,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卫,“冬青,在宴小侯爷进来时,你气息外泄被人察觉了。”
叫冬青的那护卫垂下头,“属下之过。”
女子转回头,放下茶盏,问云落,“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请我去总督府。”
云落心里一动,依旧道,“在下不管姑娘是谁,事关小侯爷刺杀案,任何可疑之人,都要去总督府分辨等待彻查个清楚。姑娘是自己走,还是等在下动手。”
女子看着云落,又偏头看了看包厢窗外,楼下正在快速地盘问盘查,好多人都吓的脸色发白六魂无主,掌柜的小伙计等,也都在彻查之列,早先与张二先生打招呼的人里,已被带走了好几个。
这些暗卫早先没进金樽坊,应该是一直守在外面,或者是早已经把金樽坊给看了起来,是在云落出剑后,蜂拥涌了进来。
这些人在外面藏的无声无息,以至于她坐在包厢里,并没有发现外面已被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女子笑了一声,“掌舵使对宴小侯爷保护的真是好啊,早就听说她将身边四大得力助手之一的云落公子送给了宴小侯爷贴身保护,看起来所言不虚。”
云落面无表情,语气不容回绝,“姑娘请吧!”
“行,我就跟你走一趟。”女子站起身,走出包厢。
她身后,那叫冬青的护卫紧紧跟随,面色紧绷,十分紧张地保护着。
云落带着女子下楼,只见宴轻依旧坐在原位置上,已将衣袖上钉的金针取下,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几根金针的针头是黑色的,显然喂了毒,只要扎进皮肤里,就算不让人顷刻毙命,但毒怕也是奇毒难解。
云落脸又沉了沉,走到宴轻面前,“小侯爷,咱们回府吧!”
宴轻屁股坐在椅子上,很是稳当,神色看着面前的酒菜,颇有些舍不得的意味,“好好的酒菜,就这么被糟蹋了,每喝一顿酒,都要有人出来杀我,是不是以后我在漕郡的地盘都不能喝酒了?”
云落沉声道,“是属下护卫不严,叨扰了小侯爷您的兴。”
宴轻瞥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能让人不来杀我?”
“应该多叫几个人寸步不离地随身保护小侯爷。”云落觉得,他一个人,一把剑,遇到真正厉害的人,不太够,还得需要小侯爷自己动手。
“得了吧!我可受不了,我有手有脚,身边跟着一大堆人烦不烦?有一个你,我有时候都觉得碍眼。”宴轻到底是站起了身,将那碟子金针端上,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说,“她刚刚睡下没多久,我就给她惹出了这样的事儿,人都送回了总督府,是不是就要吵醒她,她不能再睡了?”
云落点头,“是。”
又出了刺杀的人,这一回拿了活口,还是出画本子说书说了十多年的张二先生,四海书局也是跟他有合作出他的画本子的,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前一刻还在说书,后一刻就放出毒针要杀小侯爷?本以为是个老书生呢,但杀人的手法,一点儿也不含糊手软,可不是书生敢做出来的。
这件事儿,自然要喊醒主子,让主子来彻查处理。
宴轻有些后悔,“她痛快睡觉吧,我心里烦躁的不行,觉得她没心没肺,如今吵醒她吧,我又心里过意不去,她毕竟挺累的,真累坏了身子骨,以后还是我的麻烦。”
他问云落,“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云落:“……”
您是挺有病的,且病的不轻,就喜欢折腾人也喜欢折腾自己的病。
宴轻叹了口气,嘟囔,“我怎么就这么难?”
云落:“……”
他一身肃杀的气息,差点儿被宴轻三两句话弄破功,在小侯爷眼里,差点儿被人杀了,就跟小事儿似的,反而他没好好喝一顿酒,惹出事端回去又吵醒主子,才是让他很是忧愁府大事儿了。
他还能说什么?
从二楼走下来的女子,瞧见宴轻从角落里走出来,与早先从楼上的窗子里往下看不同,如今离近了看,宴轻这个人,着实让人十分惊艳,她也免不了露出惊艳的神色,调笑地说了句,“宴小侯爷长的可真是好看呢,怪不得掌舵使跑了五天五夜回京如期大婚。”
她这话,与风流公子调戏良家妇女,有异曲同工之处。
宴轻闻声转头瞅过来,见这女子直直看着他,眼神毫不掩饰,他以前对这种目光都不理会,但今日好酒好菜没尽兴,又因为回去要打扰才歇下睡着的凌画,心情很不好。
于是,他凉凉地看着女子,掂了掂手里的盘子说,“云落,你说,我将这些金针,都给这位姑娘扎身上,她几时死?”
云落目光看向这名女子,如实回答,“这金针喂的毒药似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刺入人身体,若是血液流动的快,怕是顷刻就死。”
宴轻闻言,对着女子面无表情地问,“这位姑娘想要试试这些金针吗?”
女子看出宴轻不太像是开玩笑,心头发寒,头皮发麻,立即后退了一步,哪怕她再嚣张,不怕云落找上她,但宴轻这个人,这一瞬间,她还是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杀意和危险,而她今日身边只带了一个冬青,宴轻那边却是一大批暗卫,要让她以身试毒,没准还真能做得出来。
她身后的冬青立即上前,挡在了她面前,将她彻底挡住。
女子看不到宴轻了,但还是识时务地觉得不能与他硬碰硬,一改调笑,语气僵硬干巴巴地说,“这些金针这么有用处,我与小侯爷无仇无怨,也与这些金针无关,就不需要浪费了吧?”
宴轻嗤笑,收回视线,端着金针,抬步往外走。
云落偏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对身后摆手,“这些人,都带走,留一部分人守在这里,暂且封了金樽坊,等候主子发话。”
有人应是。
外面的大雨依旧下着,街道上的雨水已积了半尺深,宴轻的靴子踏上去,淹没了半截,他也不磨蹭,快速地上了马车。
云落回头见暗卫们带上了人,那女子和那护卫也跟着一起,没逃跑的打算,当然也逃跑不了,便也跟着宴轻上了马车。
第488章 水牢
凌画两日一夜未睡,又与宴轻闹了两场,心绪起伏波动十分之大耗费心力,的确是累极困极了,所以,她在躺回床上,决定什么都不想后,瞬间便入睡了。
她睡的沉,并不知道宴轻下午不在房间,冒雨跑出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