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了尘点头,“我当年得罪的人是绿林的程舵主,他自然不会顾忌宁家。”
凌画愣了一下,心想着这天下真小,玉家、宁家、绿林,短短几句话,一个人,竟然牵扯了三大势力。
她不禁好奇地问,“不知大师是怎么得罪了程舵主?”
“程舵主有一女儿,是贫僧自幼订婚的未婚妻,贫僧下山历练时,不知江湖险恶,开罪了人,在与人打斗中,跌落山崖,幸得一女子相救,女子家贫,父母皆亡,以采药卖药为生,懂些医术,她救好了贫僧,贫僧那时年少,没管住自己的心,对她心生倾慕,回家族后,想要与程舵主的妹妹退亲,不想遭到家里反对,贫僧那时已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贫僧重诺,自是不会背弃她,所以,便叛出了家门。朱舵主大怒,追杀贫僧与那女子,后来遇到了玉家老爷子,救了贫僧,并出面与程舵主调和了此事,对贫僧真是有救命之恩。”
凌画问,“大师刚刚说后来你武功尽废,那女子也死了,你才在清音寺出家?那女子是怎么死的?还是程舵主的手笔?”
了尘摇头,悲哀地说,“是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贫僧耗费一身功力,也没能救回她。与程舵主无关。”
凌画想着这真是一个悲剧,她又问,“那程舵主的那个女儿呢?”
没听说程舵主有多爱自己的女儿,大概是被退亲没有面子,才对了尘追杀。
“嫁进了玉家。”了尘道。
凌画讶异,“这么说,是玉家老爷子用自己家里的子嗣联姻了朱舵主的女儿,才让朱舵主对你放下了追杀?玉家老爷子此举,可真够仗义的。”
她顿了一下,“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天下就没有几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玉家老爷子为人如何,我不清楚,但他若没有些厉害手段,也不会让玉家立足于江湖多年无人能撼动其地位,所以,我想知道,玉家老爷子救了大师,当年他从你身上得到了什么?总不能白救了,到如今,都多少年了,才换一个琉璃的消息吧?”
了尘又沉默了。
凌画笑了笑,“大师有何不能说呢?我找上玉家,照样也可以知道,只不过大师差点儿害琉璃被强行抓回玉家,我不能轻而易举放过大师罢了。将不将清音寺如何,就看大师配合不配合说几句实话了。”
宴轻瞅了凌画一眼,觉得她最会的怕不是算计人,而是威胁人,且一威胁一个准。
了尘果然无奈地开口,“我倾慕的那女子,以采药为生,手里有两株寒雪花,寒雪花长于天雪山,十分罕见,万金难求,玉老爷子就求这个。”
凌画心想果然,她故作不知地问,“寒雪花是一种什么花?玉家要这个做什么?”
了尘大师又不说了。
凌画不客气地说,“大师憋憋嘟嘟,可真是费劲,我没那么多耐心等着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吐。”
她说完,扫了住持一眼,“住持大师觉得呢?”
住持叹了口气,“师弟,你就痛快些说吧!”
赶紧说完,也好早些送走这个瘟神,他真是怕了她了,每一趟来清音寺准没好事儿,这一回捐赠了清音寺一万两银子,稍后还不知道要清音寺的什么东西呢,清音寺再被她充公下去,僧人们真该要出寺四处去化缘过活了。
可是漕郡是她的底盘,他能反抗吗?不能反抗!当年她能网开一面保住清音寺,让清音寺的香火不断,让寺中的僧人能安稳地念经过日子,他已十分的感恩戴德了,当然,若是她少剥夺点儿,就更好了。
了尘闭了闭眼,只能继续说,“寒雪花长于天雪山,十分罕见,可以有效抑制功力衰退,玉家……玉家的玉雪剑法,年过四十,每施展一招,功力便退一步,有了寒雪花,一株可保玉雪剑法施展出来不受影响三年,是以,对玉家十分重要。”
凌画已从张二先生口中知道这个,闻言笑了,“大师果然没骗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如今是信了。”
了尘一愣,脱口问,“掌舵使知道此事?”
“是啊,知道。”凌画坦然地点头,“我外祖父当年为了给我选一个贴身护卫,选了玉家的女儿,就是用三株寒雪花换的人。”
她当然不会说她外祖父到死都给玉家保守着秘密,不曾告诉她此事。
了尘闻言松了一口气,“既然掌舵使知道,贫僧如今说出此事,便对玉老爷子少些负罪感了。”
他为了清音寺,出卖了玉家的密辛,虽是无奈之举,但到底过不去心里的砍。
“既是如此,当年的人情,也算还了,大师为何如今还为了玉老爷子而开罪我?”凌画挑眉。
了尘道,“当年贫僧和心爱之人的两条人命,在贫僧看来,怎能是区区两株寒雪花便能还清的?所以,贫僧一直记着此恩,如今既然玉老爷子有所求,贫僧无法拒绝。”
凌画评价道,“大师重恩义。”
她又问,“不知这些年,大师与宁家可有来往?”
了尘摇头,“贫僧尘缘早已在出家那一刻便已断,唯有这一桩旧时大恩,一直铭记,如今也算是彻底还清了,这些年与宁家无来往。”
“两年前,宁家少主曾到姑苏城外的寒山寺,不知可否来过清音寺?”凌画想起从张二先生口中听到的宁叶与她两年前的交集,便问了一句。
了尘点头,“来了,不过贫僧不曾见他,他也未曾要求见贫僧。”
凌画颔首,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今日的收获还算不少的,至少知道绿林程舵主的女儿嫁进了玉家,程舵主与玉家是有姻亲关系,这她查绿林卷宗的时候并没有查出来,琉璃好像也不知道。
想起这个,她问,“为何绿林的卷宗里,没有程舵主女儿嫁入玉家的消息。”
“这个老衲知道。”主持接过话,“因程舵主的女儿不乐意嫁入玉家,程舵主强行让其嫁,后来他的女儿就说让她嫁可以,但是从今以后,程舵主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三十年前的事儿了,掌舵使看绿林的卷宗,怕也就是近十几二十年的卷宗,更何况,程舵主的女儿嫁入玉家没几年便生病去了,没有提到此事,也不奇怪。”
凌画点点头,绿林的卷宗太多了,她看了一路,有疏漏之处也不奇怪,便道,“倒也是这个理。”
她打住话,对二人说,“只这几个疑问,了尘大师既然都如实相告了,我也不难为清音寺和大师了,斋饭很好吃,我与夫君这便下山。”
主持试探地问,“寺中有禅院,掌舵使与小侯爷不留下落宿一日?”
“不了。”凌画看向宴轻。
宴轻站起身,“行了,走吧!”
主持巴不得送走凌画,见二人起身,连忙说,“厨房已将山楂糕做了十份,早已备好,掌舵使稍等,老衲这便让人去拿来给掌舵使带回去。”
凌画笑纳了,“多谢大师。”
住持连忙吩咐小和尚去取。
凌画稍等了片刻,趁着这个功夫,对住持道,“我让琉璃来借阅宁家的卷宗,这个消息,已有人送去碧云山了吧?”
住持连忙看向了尘。
了尘摇头,“贫僧不曾送消息出去。”
住持看向凌画,“琉璃姑娘已叮嘱了贫僧,掌舵使放心,您借阅宁家卷宗的消息,只老衲和师弟几个人知道,都与宁家无甚瓜葛,应该不会传出消息。”
凌画笑了笑,“传出也没事儿,我不怕的。就是早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嘛,我是准备与碧云山打打交道的。”
第517章 来信
小和尚从厨房拿出了十份山楂糕,双手拿的沉甸甸的两个篮子。
住持和了尘一起送凌画和宴轻出寺门。
直到将二人送上马车,住持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对了尘说,“掌舵使这回给咱们捐赠了一万两银子的香油钱,没充公任何东西,是吧?”
他有点儿不敢相信今日的凌画这么好说话,并且不再苛刻清音寺了,他还有点儿不能适应,实在是这两年被她剥削的太狠了,早已做好的心里准备。
了尘目送马车走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句,视线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道,“掌舵使是个行事有度的人,她应该清楚我们清音寺养这么多人,再充公产业的话,僧人们的日子是真该不好过了。”
住持点点头,“师弟说的是。”
如今没有富得流油,能保持顿顿温饱,僧人们也不会怨声载道,生出别的事端,香火依旧,安稳度日,这便是极好的了。
了尘收回视线,“宴小侯爷真是让贫僧意外。”
住持看向了尘,“师弟这话怎么说?”
他看宴小侯爷,就是传言一般,都说宴小侯爷长的好,也的确如是,说宴小侯爷在京城横着走无人敢惹,他也能看出来宴小侯爷不能得罪,倒是不觉意外。
了尘似乎陷入了回忆,“宴小侯爷与我堂妹长的很像。”
住持一愣,想起他出身宁家,而端敬候的夫人,也就是宴小侯爷的娘,也是出身宁家,同样是叛出家门,他压低声音道,“宴小侯爷是不是不知道?否则刚刚听说你是宁家人,好像没什么惊异的情绪,也不曾多看你。”
了尘也不知宴轻知道不知道,摇头,“应该吧!”
多少年前的人和事儿了,他出家太久,每日与青灯古佛经书相伴,已忘的差不多了。若不是玉老爷子找上他,他还不能想起当年的人和事儿。
他又道,“堂妹很聪明,整个人清清冷冷的,贫僧也没想到她当年会爱上端敬候,一腔火热,叛出家门,为他不顾身体生儿难产而亡,如今看宴小侯爷的性子,坐在那里,散漫随意,性情上倒是不像堂妹,与掌舵使容貌上很般配,至于性情,倒不大相配,没想到,却成了夫妻,不知私下里,相处的是否可好。”
住持想起早先二人下马车进山门时凌画挽着宴轻手臂,他揣测,“应该是相处的极好的吧!掌舵使事务繁忙,以前想吃斋饭了,只需要派个人来说一声,老衲自会让忘俗去总督府给她做一顿,但是如今,能抽出时间陪小侯爷而来,说明是入心上心了的,夫妻关系若是不好,自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了尘信服,“师兄说的是。”
他虽了断凡尘俗事,但还是希望堂妹的儿子过的好。
“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住持最懂了尘,“阿弥陀佛,师弟放心吧!”
了尘道,“就算不放心,贫僧一个出家人,也做不了什么。师兄宽心,从今以后,贫僧真的是尘缘已了了。”
住持点点头,心里十分感谢凌画轻而易举揭过了了尘给玉家报信没怪罪之事。毕竟,在他看来,从了尘师弟嘴里问几句话的事儿,就能让他做的事儿轻轻揭过,的确是有些便宜了。
大概是他十分痛快地借了碧云山的卷宗,掌舵使是看在这个面子上吧!毕竟碧云山的卷宗,不是什么人来借,都会借给的。若是碧云山宁家知道清音寺收录着碧云山的详尽卷宗,怕也是不会轻饶的。
他想了想道,“师弟,碧云山宁家的卷宗,都毁了吧?你觉得呢?”
他是不想惹事儿。
了尘摇头,“师兄,留着吧!若是此事透露出去,宁家的人来要卷宗,给了他们就是了。宁家人还是讲道理的,不会累罪无辜人。”
他顿了顿,补充,“更何况那些卷宗,别的江湖世家也有收录,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辛。我们清音寺也是随波逐流,寻常时候,寺中僧人学习览读,也是有用,我们清音寺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到底也算是身处半个江湖,不能真的不吃不喝不理俗世。贫僧虽可以不理,一心向佛,但是师兄你身为住持,不能不理,跳不出的,便这样吧!”
“也是,听师弟的。”住持点点头,细想想,那些卷宗,收录数百年,寺中僧人也是随便看,借阅给掌舵使,应该也是没什么的。真正的宁家的秘密,又怎么会被人所知呢。
马车出了清音寺,回城一路依旧很是安静,雨依旧下着,如来时一样,这样的雨天,没有什么人出门,所以也一样没怎么碰到车马行人。
马车上一股子山楂糕味,宴轻早先吃的香,如今想到这些山楂糕是凌画特意给别人带的,便十分的嫌弃,“清音寺伙食房的伙食很好嘛,送礼都这么大的手笔,你要了三份山楂糕说带走,给你做了十份,是山楂太多了,没处销置吗?”
凌画试探地问,“哥哥不喜欢闻这个味,我让云落拿出去拎着?”
“不用了。”宴轻摆手,口不对心地说,“谁嫌弃了?挺好吃的,我都没吃够呢。”
凌画意会,“给他们一人一份后,其余的都留给哥哥自己慢慢吃。”
她趁机说好话,“大概是住持看出来哥哥喜欢山楂糕,索性多做了这么多给咱们。”
宴轻满意了,“嗯”了一声。
凌画想着宴轻还是很好哄很好说话的,刚刚明显是嫌弃不高兴了,就这么两句话,他便没意见了,她露出笑意,又摸了摸发髻,簪花还好好地戴着,她问,“哥哥,我头上的花,是不是蔫吧了?”
宴轻抬眼瞅了一眼,“是有点儿。”
凌画问,“能撑到今晚睡觉前吗?”
“不能。”
毕竟是真花,毕竟娇软又娇嫩,离了枝头,没了水分供养,很难维持太久的,顶多两个时辰,连半日都撑不过。
凌画可惜地说,“可惜总督府没有种腊梅。”
“你若是喜欢,移植一株进总督府不就好了?”宴轻不当回事儿地说。
“我也不是喜欢腊梅,就是喜欢哥哥给我簪花戴,朱钗首饰戴的沉,这簪花就不一样了,既新鲜又好看又轻便。”凌画看着宴轻,心里隐约很是期待以后时常都能戴新花。
宴轻看着她的眼神,差点儿一冲动便脱口而出说以后我每日都给你摘花戴,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理智地警醒了过来,觉得不能惯着她这个毛病,若是哪一日他喝醉酒想不起来,她岂不是会说他说话不算数,亦或者得寸进尺?往后诸多琐事,他不用做别的玩乐了,只单单伺候小姑奶奶了。
于是,他及时悬崖勒马地轻哼了一声,“鲜花自然好看,但辣手摧花是不是有一回就够了?差不多美一下就得了,若是每日簪花戴,得摧折多少好花?你想过没有?”
凌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