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凌画失笑,“让四哥失望了,惭愧。”
凌云扬大手一挥,“没什么惭愧不惭愧的,我觉得你眼光挺好的,宴轻的确长的好看,这京城里,依我看啊,就是二殿下萧枕,都比他那长相要略微差那么一点儿。”
凌画喝茶的手一顿,忽然向外瞟了一眼,咳嗽一声,“四哥,天色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凌云扬却谈兴正浓,“不急,我看你也不困,唉,我告诉你一件事儿。”
凌画叹气,“那你说吧!”
凌云扬压低声音说,“你刚刚说三哥没骂你,我想了想,想起了一件事儿,曾经,也就几年前吧!三哥夸过宴轻。”
“嗯?”凌画不知道这事儿,“还有这样的事儿?三哥可不轻易夸谁。”
“有,我记得清楚,他当时拿宴轻教育我,说让我跟端敬候府的宴小侯爷学学,差不多年岁,我骑马都追不上宴小侯爷走路。人家少小聪慧,力求上进,文师从青山书院的当世大儒陆天承,武师从战神大将军张客。十一岁一篇论赋让麓山书院的院首孙思科拍案叫绝,十三岁百步穿杨的功夫让张客教无可教。真是让人钦佩。”
凌画:“……”
她也震惊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四五年前吧!”凌云扬挪了挪屁股,坐的稳当,“可惜,不久后,便传出了宴轻厌学的消息,三哥沉默了好几日,说了一句慧极必伤,可惜了。”
凌画也沉默了。
“其实啊,世人就是看不穿,做纨绔怎么了?也不妨碍谁,当年我做纨绔时,方圆千里的三教九流,大家亲如兄弟,和气生财,连烧杀抢掠打架斗殴都没有了,后来我不做纨绔了,宴轻去做纨绔了,你就没发现,京城纨绔圈的风气在他的带领下,也挺好吗?至少,那些贵族子弟草菅人命的事儿,没有了不是?”
凌画点头,“还真是。”
“所以啊,纨绔有什么不好?七妹,你努把力,让他早点儿娶了你。”凌云扬终于发现了什么,神色顿了顿,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哎,天色不早了,我也困了,明日再找你说话。”
凌画点头,“四哥慢走。”
凌云扬摆摆手,出了房门,当做什么也没发现,慢悠悠地走了。
他离开后,萧枕黑着脸,出现在凌画的房内。
凌画就知道今夜不得安生,连着送走了两人,她觉得第一个凌云深才是最难说服的那个,没想到,倒是出乎意料三哥不反对,如今这第三个来的萧枕,怕才是她最大的头疼。
她看着萧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问他,“要喝茶吗?”
萧枕黑着脸坐下身,不说话。
凌画给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
萧枕不喝,如一块黑炭一样地坐着,盯着凌画,好一会儿,眼神凌厉,咬牙切齿,“我若是杀了宴轻,你会如何对我?”
凌画直接告知,毫不客气,“那咱们俩这辈子的交情就完了!”
凌画不会跟萧枕说,你敢杀了宴轻,我就跟你翻脸,也不会说,你敢杀了宴轻,我就敢杀了你,她只是告诉他,若是他敢杀了宴轻,他们这辈子的交情就到头了。
幼时救命之恩,十年相互扶持,若论交情深厚,萧枕身边自小跟着他最亲近的人,也不及凌画在他心里的地位。
少时,他救她时,没什么功利心,单纯手比大脑快,一把拉住了她,救了她之后,不大点儿的小丫头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救了我的命,你可以要求回报,什么都行,我都能答应你。”,他当时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好笑,屁大点儿的小姑娘,既然老成的不行,怎么还有胆子跑到悬崖边玩?差点儿玩丢了小命,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他不当回事地说,“你别缠着本皇子以身相许。”
小姑娘脸一下子鼓了起来,脸颊似乎被气红了,“我没这么想,就是要你说,我不欠别人的救命之恩。”
他见她有意思,索性就说,“那你以后帮我争夺皇位吧!我想要那个位置。”
“行。”小姑娘痛快地答应了,都没考虑一下。
他当时也不过随口说说,根本就没指望一个小姑娘能帮他做什么,但是后来一年又一年,她让他刮目相看。
在得知自己对他动了心思时,是三年前,太子太傅陷害凌家,她没有来求他去救凌家,大概也是心中清楚他救不了,于是,她连知会他一声都不曾,跑去敲了登闻鼓。
他听闻后,心里一下子慌的不行,不想失去她的心里几乎让他发疯,若不是有人死命拦着,他就会跑去御庭司,替她挨那五十板子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了,当时救她,只道是寻常,却没想到,倒头来,他却一头栽在了她身上。
可惜,她压根就对他没心。
萧枕想着当初相识的那一幕,愈发地沉默。
凌画打破他的沉默,语气清清淡淡,“我嫁给宴轻,有哪里不好呢?我能借由宴轻将太后给你争取过来,太子所作所为,太后早已不满,只不过她注重祖宗礼法,太子占长又占嫡,她才一直隐忍不发,若我嫁给宴轻,在太后面前,就可以见机说上那么两句平时不敢说的话,让太后去左右陛下,四两拨千斤,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萧枕不说话。
凌画又道,“若你看宴轻不顺眼,你可以不看他,反正,我答应还你的救命之恩,与他也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事儿,即便我嫁他,他也干涉不了你什么,我说了一直扶持你坐上那个位置,便一定会坚持到那一日,一诺千金,不会半途而废,你大可放心。”
萧枕依旧不语。
凌画软了语气,“萧枕,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我六岁便知道你十岁的梦想是要帝位,坐上那个位置是你不惜牺牲一切的坚持,不管太子是贤德还是失德,是好还是坏,那个位置,你要,我就帮你。如今,你距离攀登高峰还尚远,要做的事情还多的是,何必费心思在我的婚事儿上浪费精力?”
萧枕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眼尾发红,“凌画,我当初要你帮我,但是我没让你偷走我的心。”
凌画:“……”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气,“咱们能不说这个吗?帝路艰难,必定要有舍有得,不如你的第一舍就从这里开始?也算是磨炼你了,毕竟,天子将来都是孤家寡人。”
萧枕克制着怒意,“你可真会挖了我的心再给我撒一把盐。”
凌画撇开头,“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当年你要的是帮你坐上帝位的人,没要我以身相许,我自诩没偷你的心,你这般冤枉我,也是仗着我好脾气不跟你计较。”
“就你?还好脾气!”萧枕冷笑,“在我面前称姑奶奶几次?你自己算算。”
凌画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萧枕看着她的样子,心底怒意在翻滚,但终究渐渐冷却,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中已没什么情绪,只对她问,“你说了帮我,一直坐上那个位置,一诺千金对不对?”
“对。”
萧枕看着她,“若是因为宴轻而影响我……”
凌画面色坦然,“不会,我若是嫁他,他也只是我的夫君而已,只要你不招惹他,我便不会让他影响你往那个位置上走。”
萧枕站起身,“他最好一辈子做纨绔。”
凌画笑,“他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辈子做纨绔,我也很喜欢。”
萧枕一刻也不乐意待了,转身就走,“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他将来影响我,哪怕与你恩断义绝,我也杀了他。”
这才是萧枕!
凌画目送他离开,在他身后说,“行。”
若是有她护着,他还能杀了的话,那她也无话可说。
琉璃悄悄走进屋,看着凌画直叹气,“小姐,您早点儿睡吧!宫里已经知道了,明日大抵是有好几场硬仗要打,不说宴小侯爷那里,陛下和太后那里就是两大关,您还要防着太子趁机作妖使坏,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凌画放下茶盏,站起身,“嗯,睡了,我已经困死了。”
第67章 表态
安国公老夫人听闻了婚约转让书的事儿,几乎一口血吐出来。
她眼前发黑,头脑发懵,颤抖着手指着人吩咐,“秦桓呢?让他来见我!”
管家得了吩咐,连忙去请秦桓。
秦桓被人送回安国公府,迈进门槛后,酒劲后知后觉地上来,一头栽到了地上,睡死了过去。
管家怎么喊他,也喊不醒,只能抬着他去见安国公老夫人。
安国公老夫人见秦桓醉的跟猪一样,气的浑身哆嗦,“把他给我泼醒!”
管家小声提醒,“老夫人,三公子是醉酒,用水怕是泼不醒,只能用醒酒汤。”
安国公老夫人心梗,“那就快去弄醒酒汤来。”
她要赶快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安国公府与凌家的婚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凌画都点头同意婚事儿让她全权做主安排了,怎么一个错眼没盯着,秦桓就给她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婚约转让书?真是惊死个人!
厨房很快就端来醒酒汤,扶着秦桓往下灌。
三碗醒酒汤下肚,秦桓喝撑了,受不了,顿时吐了个稀里哗啦,吐完后,头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安国公老夫人急的头发都白了,“去请大夫!”
她就不信醒酒汤弄不醒他,大夫还能没有法子让人醒酒?
大夫很快就来了,看了一眼秦桓,从药箱子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了一颗,“这是醒酒丸,十分管用,给三公子服下,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醒酒。”
管家立即喂进了秦桓嘴里。
醒酒丸十分管用,半个时辰后,秦桓果然被人摇晃着醒了过来。
安国公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怒喝,“混账东西,你跟我说,你与宴轻怎么回事儿?”
秦桓坐在床上,眼皮勉力支撑着,困意浓浓,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与宴轻,在杏花村,弄出婚约转让书的事儿。”安国公老夫人提起这个就心口疼的窒息,“你们简直是胡闹胡扯让人笑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小订立指腹为婚的婚约,岂能由得你们如此荒唐!”
噢,秦桓想起来了。
因为想起来,心中涌满了兴奋和喜色,这喜色掩都掩饰不住,毫不费力地爬到了他的脸上。
他对着安国公老夫人道,“我不喜欢凌画,我不想娶她,若是娶了他,我真就被逼死了,宴兄为了救我性命,助我脱离苦海,真是我三生的兄弟。”
“你……”安国公老夫人得他亲口承认,险些背过气去,伸手指着他,“你……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你反了天了!行出如此荒唐之事,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吗?”
秦桓一下子就眼睛通红,“您别跟我提我爹娘,他们若是活着,知道他们唯一的儿子不想娶那恶魔一样的女人,一定会答应给我退婚,才不会不顾我意愿,非要让我履行婚约。”
他憋的太久,一口气将这些年的不满都悉数吐出,“您是我的祖母,可是就非要狠心把我往火坑里推。你明明也没有多喜欢凌画,偏偏要让我娶她,口口声声为了安国公府的门庭立起来,可是你就不想想,安国公府若是靠一个娶进来的女人就能立起门庭,一样让人戮脊梁骨说安国公府的人都窝囊,到时候您又有什么可开心的?”
“搭进了我一辈子不说,没准有朝一日,凌画将安国公府改了牌匾,叫了凌府。那样您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安国公老夫人身子晃了晃,终于眼前彻底黑了,气晕了过去。
安国公府顿时一阵兵荒马乱,连忙又去请大夫。
秦桓早已被安国公老夫人这些年逼的没有了半点儿祖孙情,见她晕死了过去,冷漠着一张脸看着,倒是没心大地倒头继续睡,还保留着那么一丝善良心肠。
安国公老夫人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来人,将秦桓……将秦桓给我押去跪祠堂。”
管家带着人押了秦桓,去跪祠堂。
秦桓这几年跪祠堂的次数不胜枚举,已经习惯了,一夜没睡,困的要死,见安国公老夫人没真被他气死,那仅有的善良心肠收回,进了祠堂后,倒头就睡。
云落熟门熟路地出现在祠堂,手里拿了一张虎皮垫子,垫在了秦桓身下,以免阴暗潮湿冰凉的地上寒气入体,让秦桓废了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