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昨夜京城地界的雪十分之大,东宫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萧泽新得了一个美人,那时正在暖融融的上好的金丝炭的烘烤下,在大床软帐里搂着美人享受鱼水之欢,人间极乐。
东宫的幕僚们也没想到这样的天气里,除了天灾雪灾,能发生什么大事儿,便也都没有去冒着风雪登门叨扰太子殿下。
偌大的风雪之下,是可以将一切都掩盖的。
栖云山的人与二皇子府的人联合出手,将幽州温家送往京城的三拨人,分别拦截在了京城七十里外,一百里外,两百地外。
凌画信中说,不要手软,该杀就杀。萧枕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手软,他的仁善和仁慈,并不对温家和东宫有。
所以,三拨禀达圣听的人马纷纷折在了大雪的夜里,就连血迹,都很快被大雪掩埋。
三封一模一样的加急文书,都到了萧枕的手里,他在风雪的夜里,就着罩灯看罢,然后冷笑一声,说了句“竟然被她前去凉州路过幽州的路上知道了这件事儿,那就是温启良的死期到了,这偌大的雪天,说明他作恶多端,上天都不给他活路,就怨不得我了。”
他将三封信笺碾碎,成了粉末的信笺随着风雪被刮走了,不见踪影。
之后,他对栖云山的人道了一声“辛苦”,栖云山的人对他拱了拱手,齐齐退回了栖云山,大雪同样很快就掩盖了马蹄与踪迹,仿佛山上的人从来没下山一般。
而萧泽,在快天亮的时候,带着人去了军器所,他要做个样子。
皇帝下了早朝后,听说太后昨夜染了风寒,冒着风雪去看望太后。
太后的屋中满是汤药味,这样寒冷的天气,太后又染了风寒,自是没法子开窗通风的。
孙嬷嬷在皇帝到长宁宫外时,拦了拦,“陛下,太后娘娘一早就交待了,说就是染了小小的风寒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太医已给开了药方子,喝了药,您就别见了,免得过了病气给您。”
皇帝摆手,“朕身体好的很,嬷嬷放心。朕陪母后说说话,朕已有多日没陪母后说话了。”
孙嬷嬷见拦不住,只能请了皇帝进长宁宫。
太后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屋子里暖融融的,虽然是染了风寒,但看起来精神倒也还好,见了皇帝后让他坐远些,对他嗔怪,“你啊,就是不听话,哀家都跟你说了,哀家没事儿,小小风寒而已,你非要进来做什么?你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当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皇帝笑,“朕即便是皇帝,但也是母后的儿子,母后病了,儿子怎么能不看望尽孝,朕掌管天下,更该做天下儿子的表率。”
太后被逗笑,“哀家说不过你。”
母子二人闲话半晌,太后忽然想起了萧枕,对皇帝说,“萧枕那孩子自从捡回一条命,虽然曾大夫说调理的好,对以后子嗣等都没什么大碍,但是哀家还是担心,他这些日子整顿工部,又办成了几件大事儿,据说每日都忙到很晚,哀家看着他着实累的很,这样的大雪,你不如给他放个假,让他歇息几日,万一累倒,病一场,怎么吃得住?毕竟他刚养好伤,你就让他上朝了,也没让他好生多养些日子。年轻人的根骨最是打紧。”
皇帝道,“他今日没来早朝,昨日夜里出城去了军器所,据说军器所研制出了新兵器。一高兴,就立马禀告了他,他也高兴,连夜就出城了。”
“军器所这帮子人,以前是吃干饭,如今倒是铆足劲儿了。”太后生气,“昨夜那样的大雪,就算研制出了新兵器,就不能等今日再报吗?萧枕也是,大半夜的,冒着大雪,出什么城?”
皇帝叹道,“母后,咱们后梁已有将近七八年没研制出新的兵器了,朕虽然没有重文轻武,一直励精图治富国强兵,但兵器上的改进和研制,还真不是朕想要就能做到的。以前军器所是单独出来,由端敬候负责,两位侯爷前后脚病去后,宴轻那东西又跑去做了纨绔,军器所可不就无人接管了吗?如今萧枕能管起来,朕也没想到他有这份本事,竟然短短时间,就找了能工巧匠,让军器所大为改进,死灰复燃,兵器是大事儿,军器所不敢耽搁也正常,他听了之后,匆匆出城,也是情有可原,就连朕,如今都期待新兵器到底什么模样?”
太后摆手,“罢了罢了,哀家知道军器所一直也是你的一块心病,只不过一直不说罢了,朝臣里也没一个能人,你将工部交给萧枕,拿着试炼他,也真是……”
太后想说什么,又住了口,跟着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些年,真是苛责了他,也亏欠了他。”
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语,脸色一片黯淡冷峻。
母子二人皆沉默了片刻,皇帝开口说,“他一直不选皇子妃,母后劝劝他。”
太后瞪眼,“你让哀家怎么劝?他要去冷宫见他娘。”
皇帝又沉默了。
太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一直想不通,哀家也不说你,因为哀家也知道你的不如意。哀家心里也有气,也有怨,但过了这么多年了,萧枕被你派出京,差点儿丢了命,如今你即便还想不通,也该想通了,再想不开,也该想开了,除非你是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皇帝露出沧桑,“朕……已修复不了父子之情,他既然与母后亲近,母后就多看顾他些吧!”
太后揉揉眉心,想说你当他对我有祖孙之情吗?也没有。他之所以与我亲近,无非是因为凌画而已。
太后这些日子算是看出来了,萧枕喜欢凌画,只有他们共同谈论凌画时,他脸上才有几分笑模样。
太后是过来人,也可以理解,毕竟萧枕长这么大,对他好的人不多,给与他善意的人更不多,凌画给了他多少,太后不知道,但知道的是,一定是她有的,能给的,都给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倾尽全力扶持他,又长的亭亭玉立,有本事,有手段,有智慧,有成算,有谋略,换做是谁,都不可能不喜欢上。
不过凌画看的明白,看的透,她不选做萧枕的枕边人,甘愿做他披荆斩棘的剑,不要母仪天下,自己瞧上了宴轻,且让宴轻甘愿娶了她,她私下里也不得不佩服感慨一句。
一个是他的亲孙子,一个是他的侄孙子。她孙子多,宴轻是他唯一的一个侄孙子,她自然还是向着宴轻的。但对于萧枕,她也希望,多与他亲近,让他将来得到大位了,别生出夺人的心思才好,否则她可以预料到,一定会闹的难以收拾,对谁都不好。
第640章 偏心
皇帝在长宁宫坐了一个时辰,与太后聊了萧枕,聊了军器所,聊了冷宫的端妃,又聊了远在江南漕运的凌画和宴轻。
说起凌画上的折子,硬要绿林拿出了两百万两银子,皇帝大加赞赏,直说凌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若她不是女子,他岂止让她只做一个江南漕运掌舵使?凭她的本事,封侯拜相,也是可能的。
不费一兵一卒,便让绿林吃噶,赔偿了两百万两银子,这相当于国库一年的留存入账。
毕竟,国库每年入账虽大,出账也大,以前入不敷出是年年有的事儿,自从凌画掌管江南漕运,头一年填平了江南的窟窿,第二年开始能留下存银入账,这才第三年,国库就被她填满了。
若非今年衡川郡发大水,堤坝冲毁,千里灾情动用了国库的大笔银子,今年国库又是充盈的一年。
今冬又是罕见的大雪,皇帝可以料到有的地方应该已闹上了雪灾,尤其是这一场雪过后,定然又会有各地受灾的折子呈上来,他还要安排人赈灾,都需要动用国库的银子。
这些银子自然都是凌画这两年从江南漕运交上来的。若没有她执掌江南漕运,皇帝自己都不敢想象,连翻的灾年,朝廷得从哪里弄银子救灾赈灾开仓放粮?国库都拿不出来的话,各地又能拿多少?受灾的百姓们要靠什么来活?一旦百姓们得不到及时的救灾赈灾,便会引起饥民流散,发生暴乱起义,这在前朝就有过。
太后听到皇帝的话笑起来,“凌画才不稀罕什么封侯拜相,她想要相夫教子。已跟哀家说了几次了,等她两年后卸任了江南漕运的职务,便给宴轻生儿育女。”
皇帝被气笑了,“瞧她那点儿出息。”
太后不乐意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本就该是女人应该做的,若不是你硬将她推上江南漕运掌舵使的位置,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如此辛苦风里来雨里去的?”
皇帝叹气,“母后,以前朕是说不得宴轻,如今朕连凌画也说不得了吗?您也太护着了。”
太后又笑了,“你是皇帝,你自然说得,不过凌画既然想要两年后卸任,你就早该有准备,别到时候硬拴着她,该培养人培养人,偌大的后梁,总有能干的那么一个人,撑起来江南漕运。”
皇帝提到这个就更想叹气了,“目前还真没找到,母后以为朕不想找,硬拴着她吗?不是的,人不好找啊,江南漕运是个特殊的地方,有本事的人去了,能镇住江南一带的牛鬼蛇神,没本事的人去了,只能被啃的骨头都不剩,或者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自古以来,越是生金山的地方,污秽越多,有凌画这个本事的人,还真不是说找就找到的。”
太后道,“那也得找,若是找不到,就让凌画培养一个起来。”
皇帝不语。
太后早已猜准他的心思,“你是怕凌画培养起来的人,将来江南漕运成了她一个人的金山银山?哀家觉得皇上你多虑了,凌画不缺银子,她自己的银子都花不完。另外江南的势力,就算她卸任后培养出来的人依旧听她的,她说了算,但只要她不某乱,稳固朝纲社稷,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陛下要的是社稷安稳,国泰民安。她卸任后,与宴轻两个人,一个是纨绔,一个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定不会有什么谋反的野心。”
皇帝摇摇头,“母后,您还真想让宴轻做一辈子的纨绔?就不板正了?将他扳回征途,才是道理。否则就让端敬候府这般任由他没落下去?”
太后无奈,“哀家又有什么法子?随他去吧,反正凌画就喜欢他这样的。”
皇帝气笑,“这个凌画,什么毛病!”
他收了笑,“母后说的也有道理,朕虽然是有这个担心,但倒也不全然是,朕只是……”
他看了太后一眼,“朕还没想好,这江山,要交给谁。”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子,从凌画,说到江南漕运,再突然转到江山,陛下是不是知道凌画扶持的人是萧枕了?
太后毕竟是活了一辈子的人,还是稳得住的,“皇帝这话说的,你不是一早就立了太子了吗?自然是要交给太子的。”
“萧泽啊……”皇帝语气不明,“朕对他颇有些失望。”
太后道,“陛下一手教导的萧泽,虽中间被太子太傅哄骗了,但若是好好板正,还是个好的,更何况你身子骨尚好,还有大把的年头,如今倒不怕没时间再教他。说别的也太为时过早了。”
皇帝笑,“也就是与母后说说知心话,毕竟朕也无人可说。”
太后笑着嗔了句,“你呀!”
一个时辰后,皇帝起驾出了长宁宫。
孙嬷嬷带着人将皇帝恭送走后,回来见太后并没有歇下,而是依旧半靠着床榻,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忧心,她小声问,“太后娘娘,您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会儿?”
“哀家在想事情。”太后望着窗外,“这雪也下的太大了,哀家在想,江南可有雪景看?”
孙嬷嬷笑,“据说江南四季如春,不会下雪,即便冷冬,也是下雨。”
太后向往地说,“哀家活了一辈子,还没去过江南。”
孙嬷嬷也向往,“待什么时候,太后娘娘也出宫走走?不过今年天下不是发水就是雪灾,不甚太平,若是太平年间,出去走走,也是可以去江南看看的。”
太后笑起来,“但愿有这个机会吧!以前年轻时,没出去走走,真是不应该,如今老了,胳膊腿都动不了了,想去哪里啊,也就想想,就怕出去给皇上惹麻烦。”
孙嬷嬷道,“等小侯爷和少夫人再来信,让他们多说说江南的风土人情,也就当您看到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太后点头,吩咐孙嬷嬷,“来,笔墨纸砚,我现在就给他们去信。”
孙嬷嬷立即说,“太后娘娘,这不急一时吧?您先睡一觉,醒来再写也不晚。况且这样的大雪,驿站送信也不会太快。”
太后摇头,“我不困,也不累,就现在写。”
她是有话要跟凌画说,比如今日皇帝言谈话语中透露的心思。
孙嬷嬷只能点头,铺了笔墨纸砚伺候。
皇帝离开长宁宫后,回头望了一眼,他与太后聊了一个辰时,太后一句话也没提太子,却三句话不离二皇子。
若凌画嫁给宴轻,是为了走太后路线,帮萧枕上位,那这一步棋,他也不得不说,她是走的极好。
但凌画是为了萧枕这么豁得出去的人吗?婚约转让书的背后,是凌画的一局棋?
皇帝也不过是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而已。
这些年,无论是凌画,还是萧枕,他还真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牵扯,若不是萧枕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撑着一口气被大内侍卫找回来,凌画深夜进宫献上曾大夫,他竟也没发觉,凌画对二皇子萧枕如此在意性命。
不过想想,当年萧泽为了得到凌画,纵容太子太傅陷害凌家,他后来查知此事时,气的不行,恨不得将萧泽打死,但终究是按压下了。他扶持起凌画,本是为了锻炼萧泽,却没想到,萧泽奈何不了凌画,一个储君,一个女臣斗了多年,东宫偌大的势力,竟然渐渐有了弱势和颓丧,而凌画在江南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不得不说是令他心惊的。
但已将凌画推到了这个位置,他也不可能轻易地将凌画再打压踩下去,只在她在京城期间面圣时,言语敲打一二罢了,毕竟,他还指着她平稳江南漕运,往国库里送银子。
如今,他只给了她一枚虎符,也就五万兵马,可是她却能兵不血刃,与绿林和解了扣押运粮船之事,没闹出大的动静,让绿林赔偿了两百万两银子。
凌画的本事和势力已养成,他这时就算打压,也晚了。更何况,太后已成了她局中关键的一枚棋子,心已偏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说起来,都是宴轻这个东西,他若是不去做纨绔,按部就班入朝择妻而选,以他的身份,他的妻子可以是任何高门闺女,但绝对不是凌画。
那么,如今的形势,一定会不一样,而他,也不必为储君之选而重新洗牌,举棋不定。
第641章 发火
萧泽回到东宫,发了好大一通怒火,将书房里的东西都砸了。
管家带着人胆战心惊地侯在书房外,不敢进去劝阻,心里其实很想对太子殿下说,再这样砸下去,东宫该没银子购买了。
东宫这些年入不敷出,培养暗卫要用银子,拉拢朝臣要用银子,扩大势力要用银子,内务日常开销也是巨大。这一年里,又多了太子殿下隔三差五砸书房,砸一回,就要砸进去大笔的银子再购买重新添置。
以前府中有太子妃还好,他这个管家缺银子了就去找太子妃,前太子妃温夕瑶虽然善妒跋扈,但却是个办事儿的人,用自己的嫁妆来添,自己不够了,就去信找温家要贴补,总之,那时还是不缺银子的。
但如今,前太子妃被废,被送回了温家,新太子妃虽然也是温家的二小姐,但是婚事儿还没真正的定下来,新太子妃自然不会管到东宫内务上,而程侧妃又是个一推二五六的,不止胆小,性子也温软,不止自己不争不抢,如今拉着太子内院的一众女人跟她一起玩程公子在她生辰之日送进府内的几车玩物,竟然因此让后院的女人们治惦记着玩,不再勾心斗角了,一团和乐融融,连宠都不争了,东宫内院哪怕有新美人进来,也不找人家的麻烦了,太子殿下爱去谁那里去谁那里,也不争风吃醋了。
管家虽然也喜欢太子府的内院和乐融融,但是也真是觉得很一言难尽,因为侧妃不管内务,就要他这个总管来管。
可是他去哪里弄银子来支撑东宫这偌大的开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