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京麓大营的兵马素来偷懒,练兵不勤奋,多数又是富家子弟进军营谋出路,只有极少数是真想靠军功争一份家业,所以,哪怕到了宴轻凌画手里急训过,也打了两场胜仗,但都是靠智取而已,真正的与精兵强将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
漕郡的兵马虽比京麓答应的兵马强些,但也还是不及。更遑论两方兵马加起来,人数上还不如碧云山和幽州的兵马多,足足差了人家二十万,能坚挺地守城了八九日,还是仰仗宴轻叶烟暗卫们的功劳居多,已是了不起了。
所以,宴轻和宁叶还没分出胜负时,哪怕有崔言书和江望守东西两城,二人绞尽脑汁,用尽一切能用的法子抵挡,连幽州城内百姓们家里的油桶和腌咸菜压缸底的石头都搬出来,也无济于事。
崔言书眼看守不住了,无奈地对身后吩咐,“速去报……”
他顿了一下,想起宴轻和凌画都不能分心,改了口,“速去报端阳公子,就说我这里守不住了。最多再坚持两炷香。”
身后人应声,立即起快马去禀告端阳。
与此同时,江望也在无奈地吩咐人去问端阳是否撤出幽州城。
崔言书和江望派来的人一起赶到了端阳面前,端阳脸色发白地深吸一大口气,刚要点头,有人来报,面带喜色,“公子,有援军。”
端阳大喜,腾地站起来,急问:“是岭山的兵马吗?”
这人摇头,“不像,好像是凉州军。”
端阳拿起千里镜,向城外望,果然看到有兵马从碧云山和幽州军后方冲杀来,星旗上大大的一个“周”字。
竟然是周家的凉州军。
端阳真是喜的不行,想着应是凉州三小姐周琦在凉州城破之后带走的那十五万兵马,没想到周三小姐如此明智,先躲起来后,没去夺凉州城,反而曲线来救幽州了。
她真是太聪明可人了!
端阳大声说:“速去给崔公子和江大人回话,就说周家三小姐率领十五万凉州军来了,不必撤了!”
他激动地说:“不止不必撤,还要开城门所有将士出城迎战,与凉州军里应外合,杀退宁家兵马。”
报信的二人也是面色大喜,齐齐应是,纵马回去对崔言书和江望报信了。
周琛和周莹听闻是周琦带着十五万凉州军来了,喜极而泣。
崔言书和江望得了信后也大喜,同时觉得端阳说的对,不能让周三小姐带着十五万兵马在城外孤军奋战,幽州城内的兵马也要放出去,既是里应外合,又是救凉州军。
于是,三方城门大开,兵马出城,一下子前后夹击,竟然真让我方得了气势。
一时间,近百万兵马混账,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城外厮杀的惨烈,城门口宴轻和宁叶打的天地失色,城内护城河入口处,凌画由望书、和风、细雨等一众暗卫护着,身后上千弓箭手严阵以待,等着温行之来。
凌画等了许久,不见温行之的影子,心想着难道是她又料错了温行之?不该啊,听着各城门口厮杀的惨烈,鬼哭狼嚎,她几乎有些等不下去了,但还是暗暗地告诉自己,再等等,再耐心的等等,她与宴轻一致觉得温行之会来,他应该就是会来。她总不会料错了温行之一次又一次。
她没有武功,即便去了战场上,也挽救不回士兵们的性命,也终止不了两方厮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同时,杀了温行之。
就在凌画不停地告诉自己耐心时,平静的水面终于有了细微的动静,里面的人凫水闭息的功夫极好,若不是不错眼睛地盯着,是绝对发现不了这护城河是真的潜水了人进来。
凌画嘴角露出笑意,想着她终究这一次没错估温行之。
果然,瞬息之间,无数黑衣人破水而出,几乎分不清谁是温行之,不过射箭就对了。
弓箭手是训练有素最强的一批弓箭手,宴轻都给凌画调派到了她身边,所以,黑衣人一冒头,弓箭手便密集如雨地射向了这批人。
这批人武功也是极高,只有少数人中箭落回水中,其余人凌空而起,踩踏着从水中拽出来的钢丝,直奔凌画而来。
凌画手里也拿了一把弓箭,是一把极其小巧的弓箭,她盯着水里的大批黑衣人,分辨着哪个人是温行之,终于在有一个人上了护城河与众黑衣人一起落到地面上时,她手中的箭脱手而出,对准他射出。
别看这弓箭小巧精致,但射程却不近,尤其是可以三箭并发,凌画自小虽然不能学武,但也是跟着凌云扬练过骑马射箭的功夫的,多年来,还要感谢萧泽无数次刺杀,她这骑马射箭的功夫也没疏漏,如今拾起来,定性还是很好的,手劲儿也不错,尤其是这把弓,是改造的最新弩箭,极其适合女子。
凌画这三箭与弓箭手们的三箭混合在一起一同发出,在迅疾的箭羽里,温行之打开了周遭的箭,但到底左肩中了凌画的一箭。
他猛地抬眼,对上凌画盈盈笑目,似乎在对他说“温行之,我等你很久了。”,这一瞬间,温行之觉得今日他的命,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第884章 自刎
温行之的确没料到,凌画会亲自等在这里,显然,是在对他守株待兔。
温行之这一瞬间,忽然觉得,上至父母至亲,下至属下随扈,所有人都加上,也没有凌画对他有着真正的了解。
温行之不但不惊怒,反而还有点儿开心,这世上,还是有真正了解他的人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对手,要置他于死地。
于是,他对着凌画也露出了一抹笑,飞身而起,执剑向凌画刺来。
望书和风细雨三人齐齐出剑,三人摆出了一个剑阵,不止将凌画护在最中间,还将温行之的剑招杀招化于无形。
弓箭手更是不停,握弓的手都发麻了,但依旧卖力对着黑衣人射箭,暗卫们蜂拥而上,与冲出箭羽来到近前的黑衣人杀了起来,一时间,这里一改风平浪静,同样血雨腥风,血流成河。
凌画手里拎着弓箭,镇定自若,她筹备万全,占尽地理优势,将温行之等来,就不信杀不了他。尤其是,她射出的那支箭上抹了剧毒的。
虽然用毒不是君子所为,但这里是战场上,而她也不是君子。
不过温行之的武功到底不弱,他带来的所有暗卫显然都是他自己的,精心培养调教的,十分不一般,凌画的暗卫虽强,望书、和风、细雨三人武功虽高,但为了保护她,终究有些受掣肘,不能放开了离他寸步,而温行之就不同了,他是不要命的人,无所顾忌的,所以,一时间,哪怕温行之中了毒,哪怕凌画占据了一切优势,但竟然打了个平手,凌画发现除了等着温行之毒发,她也不能给他个痛快赶紧杀了他。
不是她不用见血封喉的剧毒,实在是曾大夫手里已没毒了,最好的毒被她那日给温夫人用光了,如今曾大夫手里这毒,要半个时辰毒发,她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半个时辰内,看这样,怕是难杀温行之,她最重要的,得保护自己这半个时辰不受伤。
厮杀在胶着,无论是宴轻与宁叶,无论是两方兵马,无论是温行之和凌画。
尤其是温行之,凌画仔细观察,越观察越心惊,她发现温行之的武功高于一众暗卫,哪怕中了毒,他的武功和他手里的剑也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竟然出剑必见血,就连和风一时为护着她,躲避不及,都被他划伤了胳膊。
凌画想,温行之的武功,应该是一直以来藏拙了,宁叶是藏起了整个人和武功,温行之则是藏起了一半武功,他的武功,就算在叶烟和宁知之下,应该也是不差多少。
宴轻杀宁知的那日,他没特意暴露,大约是怕折在宴轻手里,毕竟宴轻太厉害了,他不是对手。
如今没有宴轻在,他为了杀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施展出了他全部的本事。
凌画眉头拧成一根绳,想着难道今日杀不了温行之?那她还留在这里?望书三人也看出来了,望书趁机说:“我护着主子撤吧?”
凌画不甘心,曾大夫的毒不是无解的剧毒,若是温行之过了在半个时辰之内能压制住,半个时辰后能找到解药,还是能解的,他死不了。
但她想要这个人必须死。
若是没有他投靠碧云山,仅仅凭宁叶,根本不会有这么惨烈的兵戈大战,多少士兵因他而死,他怎么能活在这世上?
凌画咬牙,“不撤!你们三人不必管我,杀了他。”
凌画虽然这样吩咐,但是望书和风细雨三人却是不能听她的,他们三人今日在小侯爷出门前已受了他的吩咐下了死命令,必须保护好主子。一切以主子性命安全为第一,温行之杀不了,便杀不了了。
凌画说完,也觉得自己不对了,她还想要跟宴轻过一辈子呢,为了一个温行之,赔上自己不值得,她闭了闭眼,刚要开口说“撤吧!”,便见远处有一批人骑马冲了过来,当前两人最是眼熟,正是琉璃和朱兰,二人身后跟着一大批人,有一部分暗卫,还有一部分显然是绿林的人。
凌画嘴角重新挂上笑意,眉眼沉静下来,清声开口:“温行之,你受死吧!”
温行之转头,也发现了琉璃朱兰带着大批人而来,他面色一暗,似乎叹息了一声,身形骤停,持剑而立,也不打了,而是盯着凌画说:“你倒是好命,多少次,阎王爷就是不收你。”
随着温行之不打,其余人也住了手。
“阎王爷专门收祸害,收你就行了。”凌画把玩着手里的弓箭,问他,“温行之,你后悔吗?”
温行之笑了一声,“后悔是个什么东西?”
凌画佩服他,“这世上还真有人活一辈子都不知所谓,温行之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温行之似乎很有谈兴,“谁让我眼神不好使,投胎到了温家呢。没人教我做一个什么都有的人。”
凌画同情他,“那你下辈子投胎擦亮眼睛。”
温行之点头,轻飘飘的,“行啊。”
他忽然攸地一笑,“若是宴轻能杀了宁叶,你与宴轻生个儿子,我不如跟阎王爷商量商量,投入端敬候府得了。”
凌画恶心的不行,“你要点儿脸,没百世积德行善的人,投身不到端敬候府,就你这么个玩意儿,畜生道收你就不错了。”
温行之哈哈大笑,“做人是挺没意思的。死在你手里,我倒也得了个圆满。”
说话间,琉璃和朱兰等大批人已来到,团团将温行之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琉璃和朱兰一身风尘,灰头土脸的,但一双眼睛红成了兔子,显然是又怕又庆幸还算来的及时。
凌画瞅了琉璃朱兰等人一眼,她担心宴轻,不想再跟温行之废话,摆手,催促他,“你痛快些吧!”
温行之倒也没什么舍不得自己的,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痛快地点了点头,横剑自刎,干脆利索地倒在了地上,他对自己下手狠又准,顿时气绝。
以暗影为首的一众暗卫也齐刷刷横剑自刎,连逃都不逃,整齐划一地殉了主。
第885章 战场
凌画看着倒地的温行之和他的一众暗卫,沉默了片刻。
琉璃上前,一把抱住凌画,大哭,“小姐,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凌画拍拍她,“你来的正好,我没受苦。”
她还真没觉得自己受苦,宁夫人带着天绝门的人来绑她,有宴轻护着她,温行之要杀他,眼看她奈何不了温行之,琉璃带着人来了,所以,真是不早不晚刚刚好。
琉璃听凌画说没受苦,自然信,立马松开了她,也不哭了,对她解释说:“岭山有人作乱,老王爷被人害了,我听闻后,怕叶世子脱不开身出不了兵,便带着人去了岭山,叶世子将老王爷灵堂搭好,磕了三个头,都没揪出收拾作乱之人,便带了岭山的兵马随着我来了。一路急行军赶路,幸好岭山的兵马都是精兵强将,才用了最短的时间到了幽州城。”
琉璃说完,拍拍心口,“幸好来的及时,碧云山的兵马实在是太强了,刚刚在城外,碧云山的兵马摩擦着京麓大营的兵马打,根本不是对手。”
凌画心里松了一口气,“岭山的兵马来了就好了。”
岭山兵马能这么快到,不得不说,是叶瑞舍了孝道在前,才能赶来。温行之已死,就剩下宁叶了,若宴轻杀了宁叶,岭山兵马和幽州军群龙无首,只能受降。
她抬步往城墙方向走,同时问琉璃,“你来时,看到宴轻了吗?”
“看到小侯爷了,与一个人打的天昏地暗。”琉璃很是怀疑,难以置信,“小姐,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与小侯爷旗鼓相当的人是碧云山宁少主?”
“嗯,是他。”
琉璃震惊,“他不是天生筋骨弱,不能习武吗?”
“谁知道呢。”凌画也不解,“他娘恨宴轻的娘恨的要死,口口声声说是宴轻的娘当年叛出宁家时带走了宁家的祖传至宝镇魂蛊,导致宁叶的娘生宁叶时,无至宝可用,才致使宁叶不能习武。我看她同样恨死宴轻了,不像作假,不知道他们碧云山是怎么回事儿,宁叶会武,能学武,瞒着外人就算了,竟然瞒着她娘二十年?”
琉璃立即摇头,“小姐,不可能,小侯爷的娘绝对没用那镇魂蛊。”
“你怎么知道?”
琉璃“嗐”了一声,“镇魂蛊那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能让快死的人生肌复骨,大地回春,但也有一点不好,蚕食人心血,等于以心血养蛊,什么时候蛊把人的心血啃食干净了,那人也就油尽灯枯了。所以,用了镇魂蛊的人,要不停地吃补心血的食材药物,但随着年岁增长,蛊虫吃的越来越多,到了食材药物也难以供给的地步,心力便会日渐衰竭,据南疆的蛊书记载,最多活不过四十。”
凌画脚步猛地顿住。
琉璃立即说:“用了镇魂蛊的人,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算是活死人,那东西连着骨血而生骨肉,可以融骨入血,尤其是母子一体,小侯爷的娘若是用了那东西,哪怕他娘死了,小侯爷的身上也会带着它,怎么都会有镇魂蛊的痕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就算把血放净了,都没用,因为是骨血共生。曾大夫给小侯爷把脉无数次,若是有那东西,他早说了。”
凌画想着曾大夫确实没说,而她与宴轻相处了这么久,宴轻也的确不需要补心血的东西,她松了一口气,“没有最好。”
琉璃猜测,“估计是他们碧云山自己搞的鬼,连宁夫人都蒙在鼓里。”
凌画点头,管他是什么,她如今都懒得探究,她最关心的是宴轻与宁叶一战,能不能杀了宁叶。
一行人匆匆来到城门,在极远的距离,凌画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