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在她做奴婢的时候,自然是不能要鲜艳的东西。殿下知道她的顾忌,知道她胆子小,所以费了不少心思,才给她找来这串善玉做的手串。
木头虽然不起眼,可名字却是带玉的。
她很喜欢这串手串,这辈子都不打算取下来。
折筠雾朝着他行了一礼,然后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往前面走去。她还要去跟大哥说说话。
折大田正在屋子里面做木工,他虽然后来被送去了做墨,但是手里的木工手艺是阿爹亲自教导的,这么多年也不曾落下。
他正在雕刻一只小鹦鹉。
折筠雾进去一看,便知道是谁。
“将军……是毛毛啊。”
毛毛是将军没进东宫之前的名字。
折筠雾拿着栩栩如生的将军看了看,笑道:“大哥,你还记得它。”
折大田见她如同在家一般朝着他笑,便松口气,道:“是,你那时候总是想要一只小木雕戴在身上,我总忙,没时间给你雕,如今总算有时间了。”
他自己住在一个屋子里面,想要倒一杯茶给折筠雾,发现这里的茶具好多,他根本不会泡。折筠雾便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大哥,你别拘谨,咱们两人是打小的情分,你还不知道我吗?”
折大田这才眼眶有些湿润,道:“这几日,我都没有好好的跟你说话。三丫,对不起,当时我应该追的更远些的。”
折筠雾摇摇头,“当时,我被带着走远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你们追过来,也没用的。”
折大田抹抹眼泪,坐在凳子上,跟她道:“卖你的那三斗米,刚开始谁也不肯吃,后来没过几日,实在是熬不住了,五丫偷吃了一口,干嚼的,直接卡住嗓子眼了,阿爹拍了她好一会才救过来,后来没办法,这才吃了那三斗米。”
可三斗米根本吃不了多久,他叹息,“后来,四丫和五丫也差点被卖,幸而朝廷的赈灾来得及时。”
折筠雾静静的听着,听得也有些感慨,“两个妹妹没有被卖,那就是好的。”
她是撞了大运,进了东宫,要是没有进东宫,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折大田问她可好,折筠雾点头,“就是刚开始吃了苦,那个买我的,转了好几道手,才将我卖向了岐州府,翁家阿娘和阿爹本是将我买来做丫鬟的,后来他们见我合缘,就收了我做养女。”
这便是极好的。走的那日,折大田郑重的又给翁家夫妻磕了三个响头。折致远也跟着磕了三个,羞愧道:“你们养了珺珺一场,自然也是珺珺的再生父母,这回接了她回京团聚,等有时间,侄儿亲自送她回来看望二老。”
他郑重的道:“我父亲说,恩情大于天,您二老对珺珺之恩,我们蜀陵侯府记住了,若是之后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沈筝自然知道折筠雾这一去还是艰险重重,便郑重的对折致远道:“你们一家子人,没有对不起我们的,也不用对我们感恩戴德,收养珺珺,是我们的事情,不用你们还,只一件事情,既然当年舍弃过一次,这一回,还望不要再去舍弃她。”
折致远听得心中一热,知道这一家子人是掏心掏肺的说话,他点头,“伯母放心,我们疼爱珺珺还来不及,怎么会去舍弃她。当年是迫不得已,可如今哪里还有迫不得已的地方?不会的。”
折筠雾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向沈筝和翁泷,“阿爹,阿娘,女儿便要走了,等……等之后,你们可一定来京都看女儿。”
沈筝又要抹泪了,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走吧,走吧,别惹我哭。”
折筠雾在她的手上蹭了蹭,哎了一声,马车这才上路。
但刚走,就见沈筝突然喊了一声,“珺珺。”
马车停下,折筠雾连忙撩起帘子,“阿娘?”
沈筝走过去,道:“珺珺,阿娘出身岐州沈家,虽比不得蜀陵侯府简在帝心,大权在握,但沈家在岐州几百年,也不是毫无底蕴,若是你去了京都,无人替你做主,我们沈家也不是吃素的,能帮你的,阿娘定然帮你。”
折筠雾感激,“阿娘,我记住了。”
折致远羞愧又感激,“伯母,你放心,在京都,珺珺必定不会被人欺负。不然还要我们一家子人做什么?”
要你们一家子人做什么?
沈筝想要说一句什么,却还是没有说。
马车缓缓走远,翁泷叹气,扶着沈筝,“夫人,又下雪了,回去吧。”
……
而此时,京都也正在下雪。
东宫里,太子正拆开一封信。
拆开了,却放在桌子上不敢看,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件。
一目十行看完,太子笑了,叫刘太监,“去,去端一盘枣糕来,孤要吃。”
第51章 见面(1) 一更
二月末, 蜀陵侯府。
赵氏高高兴兴的带着折明珠再次去布置给折筠雾的院子。
明珠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根钗子放进了屋子里的妆奁里面,“叔母,你说杳杳姐姐会喜欢这支钗子样式么?”
赵氏走过去, “这是你最喜欢的, 你送给她,是你的心意, 听致远说,杳杳是个心地良善的姑娘, 自然能懂得你对她的好,无论样式怎么样, 这份心意她定然是喜欢的。”
折明珠就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临着杳杳姐姐要回来的日子越近, 她就越紧张。两个人虽然没有见过面, 但是因当年伯父做出的选择,她心里知道自己是欠下了她一条命的。
若是她已经死去了,那便在心里悼念便也罢了, 可人还活着,便是要报恩才行。
她生来就是折家的掌上明珠, 为人做事皆问心无愧,只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姐姐歉疚,便想将自己的好东西都给她。
赵氏瞧出了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到一边,“明珠, 当年你还是个孩子,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我一点一点养大的,说是亲生的也不为过, 如今杳杳回来,你们两人要互帮互助,这便好了,就是有罪,也是我们去赎,不关你的事情。”
赵氏叹气,“致远在信上说,杳杳对他不是很亲近,但是也没有怨憎之情,一言一行都有章法,会读书,会识字,比起京都的世家小姐来也是不差的,我听着便心里欢喜,又愁。”
“她这般好,又已经马上就要十五岁,这十五年来,我不曾参与过她的过去,如今要做她的母亲,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接受我。”
赵氏一边说一边哭道:“只要想到她可能不亲近我,我便心里难受,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念着,想着,可终究,十五年来,教养她的不是我,即便是她不亲近我,我也该受着。”
折明珠安抚赵氏,“叔母,你不要这般说,你和伯父,杳杳,都是当年战乱的受害者。”
赵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带着折明珠开始再次查看要不要添置点什么。
正在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仆从急急走来,“夫人,夫人,老夫人过来了。”
赵氏的脸一冷,恨的不行,拉着折明珠的手走出去,见老夫人正慢吞吞过来,便行了一礼,“母亲,你怎么来了?”
折老夫人啧了一声,“我怎么来了?我难道不能来么?”
“这整个侯府都是我儿子的,我作为长辈,难道还不能四处走走?”
赵氏憋了一口气,不去理她。却见老夫人进了屋,突然大怒道:“那帐子上是什么?挂着的是什么?”
那是蜀州珠,从蜀州进贡的,一颗价值百两银子,因蜀陵侯是皇帝看重的臣子,这才能被赏赐了一小袋子。
老夫人认不得那是蜀州珠,但却知道是珍珠。看成色还不错,定然贵的很。
“这般贵的东西,你们竟然就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挂在帐子上,好啊,你们的银子烧得慌对不对?那就给我,我不嫌它多。”
赵氏再忍不住,“不过是两颗蜀州珠罢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母亲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她也怒道:“杳杳在外面受了十五年的苦,儿媳自然是想给她最好的,母亲有什么不满,还请以后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免得伤了她的心。”
折老夫人便开始怒骂,一声声的不堪入耳,折明珠生气,顾不得孝道,道:“祖母,您不要太过于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就见折老夫人挥起巴掌就要打过来,折明珠也不跑,她自是知道自己顶撞了长辈,被打是应该的,便闭上眼睛随她打。
她肯挨打,赵氏却不肯,上前擒住了老夫人的手,正要说几句,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仆人大喜,“老夫人,夫人,四姑娘,大少爷回来了。”
赵氏大喜,便也顾不得许多,连忙道:“去,去衙门叫将军回来,快让他回来,就说致远和杳杳回来了。”
她急忙快走几步,然后是几乎是小跑着去了门口。门口,三辆马车正在卸东西,前面一辆马车上先下来了一个少年,皮肤黝黑,赵氏认得,是跟着一起去岐州府找人的折大田。
他下了马车,撩起帘子,喊了一声,“三丫,到了。”
赵氏情不自禁又过去了几步,见着马车帘子打开,一个穿着淡红色衣裳的姑娘下了马车。
她额头饱满,侧脸容颜清丽,却并不是要仔细看才会觉得好看的人,而是第一眼便觉得她是个美人。
许是觉得有人在看她,她躬身下马车,然后看了过来,眉眼间带着一股好奇,然后迟疑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赵氏心头一软,只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女儿。她艰难的走过去,未语泪先流,紧紧的握着折筠雾的手,“是杳杳,对不对?是阿娘的杳杳,杳杳——”
折筠雾被她一把拉过去搂在怀里,听着她的哭声,很奇怪的,她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泪意。
她只静静的拍了拍赵氏的背,然后等她再次叫杳杳时,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句,“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珺珺。”
赵氏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跟她有分歧,难道还能一定要叫杳杳么?她立马就改口,“是,是,你是珺珺。”
她拉着折筠雾的手,死活不放开,“你阿爹和二哥三哥马上就回来,阿娘已经叫人去唤他们了。”
她解释道:“因算不到你们到底是哪日回来,便没让他们在家里等着。”
“杳杳……不,珺珺,来,这是你的妹妹,叫明珠。”
折明珠这才能上前,她欢喜的道:“珺珺阿姐,我是明珠,以后咱们两人可要常一起玩。”
这时候,老夫人才走出来,见了人,还算喜欢,“是杳杳啊——”
赵氏:“母亲,是珺珺,以后杳杳就是珺珺了。”
老夫人:“哪个珺字?”
赵氏:“……”
你大字不识,说了你也不知道。她着急要带着女儿回去,道:“珺为美玉。”
老夫人不喜,“你这是什么态度?”
眼看又要吵起来,折明珠连忙拉着折筠雾上前一步,“祖母,叔母,珺珺舟车劳顿,我先带她去她的院子里面歇息。”
折致远站在一边,心里也憋着气,觉得祖母未免欺人太甚,这种时候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他对折大田道:“辛苦你了,我先让人送你们回去,过几日珺珺安置好了,我便带你们来见她。”
折大田嗯了一声,转身跟着走了,折致远见马车里的东西卸的也差不多,这才大声道:“祖母,阿娘,我也给珺珺送东西去。”
他赶紧带着珺珺的箱笼走了。
赵氏见孩子们都走了,冷笑道:“母亲,之前我就不计较了,若是珺珺回来,你还是跟之前一般,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她甩了袖子就走,气得折老夫人心口疼,可是儿子不在家,儿媳妇一发火,她确实没有办法,只等着儿子回来。
蜀陵侯这时候却还在御书房里。连同在御书房里的还有端王和四皇子。
端王和四皇子今日正好从禹州府回京,皇帝高兴的很,留了两人说禹州的事情。
蜀陵侯站在一边,听端王道:“实在是可怜可叹,儿臣去那边快一年,所见到的百姓皆苦。”
“禹州一直旱到了九月,民不聊生,当时儿臣吃着饭也觉得是罪过,因外面的百姓们连稀粥也吃不上。”
上一篇:催妆
下一篇:苗疆少年又抢走和亲的九郡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