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丸子炒饭
那一夜在锦乐宫看着她几乎要因为失血与剧痛而亡,他坐在她的身边却无能为力,头一回尝到了权势也不能改变的深深无力,比起那个他期盼了很久的孩子,更愿意叫她活下来。
她活下来了,因此立政殿的大门几乎从此以后便是锁起来的了,因为隔一日就是他们孩子的生辰,他不想每年这个时候都提醒一遍,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争吵,连孝慈皇后的祭祀都渐渐忽视了。
孝慈皇后再好,也是斯人已逝,他所能给的后位与东宫都给了她,是明辰自己不争气,但他还是顾念旧情,留了一条性命给他。
音音才是他愿意携手度过余生的妻子,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无奈、苦痛、欢喜与甜蜜,都是从未有过的,与她在一处的时候,圣上才觉出,或许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或许也有几分真意。
世间动心,原无道理可言,他是天子,见过太多逢场作戏,眼界极高,自然也不会轻易被谁打动,但是既然动了真情,自然希望对方会给予自己同样的真心。
他当真动了情,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他目光冷凝,心头却是从未有过的酸涩苦痛,连语气都添了些隐藏凄楚的破碎:“便是同朕在一起之后,你也向溧阳讨要伤身的避子药,根本不想有与朕的孩子……”
郑玉磬瞧见那一张张验尸取尸的单子、旅舍主人所作的口供,岑建业对她脉相所作的详细记录,甚至还有溧阳长公主的口供与制药的经过,甚至地上还有几块方才她没有发现的人骨。
溧阳长公主终究是身份尊贵,她的供状将罪责悉数推到了郑玉磬的身上,言称郑贵妃虽然讨要,但却说并没有服用的机会,甚至后来还将满满一瓶药还了回来,为着圣上与贵妃和睦,她也不便分说,随手丢到了仓房里,至今没有打开。
若不是圣上派人来问,她都想不到贵妃还回来的只有那个瓷瓶一模一样,但里面的药却全换了
那桩桩件件,除却尸骨与脉相她看不懂,剩下的几乎是铁证如山。
惠妃原本就知道她是臣妻,或许早早留有后手也未可知,但是选择这个时候出来,却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除了秦君宜在洛阳被萧明稷透露给了圣上,这尸骨的来处是后面才有的事情,但光是前几件,也足以叫她生产之后就被圣上厌弃。
“所以圣人滴骨验亲,便以为元柏当真是他的儿子吗?”
郑玉磬直视天子的双眼,白骨与黑骨上面有些地方滴了不止一回,骨头的形状和颜色各不相同,她望向那块被圣上劈成两半的骨头,忽然想起来那个荒诞不经的梦境。
梦里的萧明稷告诉她,那串佛珠是用她丈夫的肋骨所制成的,他喜欢一对一对地取,省得那血||淋淋的骨与肉中,生出些不对称的丑态。
当然那也只是她的梦境,萧明稷从未承认那是他的杰作,郑玉磬反复想过,也想着他绝对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几位被皇帝所杀的皇子的肌肤都已经被虫蚁与恶劣的环境侵蚀,骨头经过仵作处理,也是有些可怖,而她婆母的骨头,便更加凄惨了。
原来人死以后并不能入土为安,反而会随着时间,变作自己生前最可怕恶心的样子。
圣上淡淡一笑:“音音,元柏自己将手伸出来割血的时候,大概也如朕一般,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秦君宜的骨相对而言更新一些,但是剩余者的骸骨却已经有些不能看,除了秦君宜母亲的尸骸测验不准、三人的血都能融入外,其余的骸骨几乎都验证了这一猜想。
至于她入殿时所见萧明辉的狼狈,乃是因为他袖中暗藏了银针企图偷天转日,那银针是用浓盐水浸泡过的,颜色略有些不同,不过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萧明弘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瞧出这个破绽就大声嚷嚷出来,咬住他的手不肯放,叫圣上也起了几分疑心,后来这个小儿子验骨的时候虽然害怕,但也多了几分底气。
结果几位兄长的骸骨检验,都叫人不敢置信。
圣上本就容易疑心,虽然郑玉磬确实存了隐瞒欺骗的心思,但萧明辉与王惠妃也同样是处心积虑,因此这些事情都尽量秘密小心地在紫宸殿中进行,并未公之于众。
“音音,朕待你还不够好吗?”圣上轻声问道,但是眼中已经没有怜爱,“你若是据实以告,朕纵然生气,可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凡你肯……”
他方才心内想过无数遍,若是当日诊出来的时候可能会有不对,他或许会让太医选一个合适的机会流掉,但是若太医说她身体孱弱,流了这一个孩子便再也无法生养,即便这个孩子确实是秦家的后人,他也会留下的。
他是那么期盼两人之间能有一个血脉交融、身世毫不存疑的孩子,但是郑玉磬却隐瞒了如此多的事情,甚至偷偷向长公主索取避子的药物。
“但凡什么?但凡我说我与夫君在旅舍中有过夫妻之实,圣人便认定这个孩子是秦家的血脉?”
郑玉磬失笑出声:“圣人对我下了近半年的药,又将人丢到了外地做官,您只想教我怀不上别人的血脉,可知道我在婆家三四年无子,该有多难多害怕?他是我丈夫,若与我燕好,我又怎能不依?”
“我原本以为是我命里多舛,宫里面的娘娘都是出身好人家的女儿,唯独我是个失了贞洁的妇人,若是在道观没名分地有了身孕,必然遭到圣人嫌弃,我一个人受苦被囚在道观里不见天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生出一个孩子来?”
“我恨溧阳,圣人明明碍于声誉,并不会强迫于我,可是您驾幸道观的时候她却刻意把我留了下来,铸成了大错,”郑玉磬眼中的泪半真半假,断断续续地顺着颌骨滴下:“圣人扪心自问,那个时候待我便是真心好吗?”
“您说,只要我不顺从,就有不少的人会因我而死,”这些陈年旧事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再从郑玉磬的口中说起这些,仿佛是回到了那段不堪的岁月:“我本来便想早些服药,谁知道圣人看得太紧,我便是想要服药也总找不到机会。”
她与圣上独处一室几日,圣上也知道那个时候她总不会有药。
“就算是知道怀了这个孩子,我也不想生下。”郑玉磬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怕圣人不喜欢他,我怕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连唯一的您也要失去。”
第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圣上瞧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子, 好像是头一回认识她一般,他看着郑玉磬的面颊,她的柔弱与美貌极具有欺骗性,将自己骗了无数回。
“溧阳长公主说像我这般的女子多的是, 若是不能在您身边占有一席之地, 伺候过圣人却又失宠的女子不是被人送回家, 就是要被送到尼姑庵里。”
郑玉磬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我从小便是寄人篱下,受够了这样的滋味, 夫家别说是没了,就是有也不会再要一个受过圣人雨露的妻子,也就只有圣人才是我终身的倚靠, 我不敢怀一个血统存疑的孩子,更怕您将我抛诸脑后,以后就再也不宠幸我了。”
她神色凄楚:“便是贵妃之位,圣人后来照旧也寻了好些女人,您的身边从不缺少年轻的女子,我一旦有了身孕,您还要我吗?”
“我与圣人本来就是错的, 好不容易因为救驾的事情您待我好了些,我也不必再顾及秦家,可以安心侍奉您, 谁想到这个孩子就来了呢?”
郑玉磬捂着脸软软跪倒在地上啜泣, 薄罗衫子都褪了一半, 露出脆弱的颈项与肩窝,增添了楚楚可怜的姿态,“连太医都说号不准, 我害怕您生气误会,可您当时又那么高兴,我以为您是信我的。”
她也顾不上廉耻,低声道:“我在秦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过一子半女,只当是他与我的问题,从来也不曾疑心到圣人身上,旅舍便是洗过了身的,道观里昏昏沉沉的又被人带到浴间磋磨,您弄进去那么多回,我想也不该是旁人的孩子……”
“太医也劝我,若是没了这个,以后再想为圣人生育皇嗣便难了,既然有了,圣人又盼着我入宫,皆大欢喜岂不更好?”
她刚刚勉强镇定心绪,仔细看了看御案上面的供状,怀孕的月份时间对不上也是后来的事情,即便是太医一开始也不敢说准,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原来圣上已经给她下了避子汤,而溧阳长公主的口供里也说起,避子药是圣上从道观回宫之后才到了她手中的东西。
皇帝好歹也是有过许多孩子的,不会不知道避子的方式,那该是侍寝之后立刻就要做的,但是圣上那两日同她燕好不知道有多少次,从她的青涩也能看出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燕好。
“溧阳和你胡说这些做什么,朕隔几日便出宫探望你一回,给你带了多少珍宝哄你高兴,你信她,就不知道问一问朕?”
圣上带了些怒气,“朕待你原就与旁人不同,若是院使说你流产便不容易再与朕有子嗣,朕也不会绝情如此……”
他哄也哄过,狠话也说了不少,总不能成日都待在道观里安抚自己心爱的女子,授意溧阳仔细安抚,但是没想到溧阳会同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便是从前有后宫嫔妃,但是自从有了她之后便都淡了,除了钟妍的出现是个变数,他便是没有清楚自己的心意,也是真心实意宠爱她、呵护她的,不叫别的嫔妃轻视她半分,动辄重罚,六宫女子没有敢欺辱她的。
“圣人扪心自问,若不是有这些年的相伴,您当年果真会如此吗?”
郑玉磬被迫与圣上对视,“您那个时候震怒,杀了好些嫔妃皇嗣,亲生无疑尚且如此,我又不是您正经的妃子,您教我怎么敢惹您生气?”
“可是这个孩子越来越大,我就越来越舍不得他,元柏是我辛辛苦苦怀了许久的,也是我唯一的血亲,我那个时候自知难以母子俱全,皇家又历来保小,我是有心机,可也只是想、想让您多疼疼他,若是我没了,宫中怎会还有真心待他好的女子?”
郑玉磬面上的酸楚无以复加:“可那样要命的关头,您从外面进来要保大,还守了我们母子一天一夜,圣人说您爱我,为我打算余生,要同我一生一世,我都是信了的。”
“您待我的好我都知道,那是天底下的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将心比心,我也真心诚意地爱慕您,”郑玉磬闭上了双眼,想了想不知道被显德带到哪里去的元柏,“郎君,我是真心想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我不要做太后,我想和郎君一块把孩子抚养大,等到他成亲生子,若是一旦山陵崩,我也绝对不会独活!”
圣上听见她的话稍微一怔,他素来薄情,也不会将血脉放于皇权的前面,也只有在郑玉磬的身上百般用心,乃至于伏低做小,娇养宠爱,然而她的恐惧与怯懦,自己知道归知道,却不明白怎样该消除。
人心隔肚皮,自己同她本来便是天差地别的人,互相都存了疑心,然而她三贞九烈的时候一旦过去,有了牵挂的骨肉,就再也生不出为另一个男人去死的勇气了。
她承认自己存了私心,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圣上洞悉人心,即便是对自己心爱的人过分苛责,他虽然生气恼怒,但理智上仍然知道,那个时候的两个人并不算真心相爱。
而若不是到了生死的关头,也瞧不出一个人的真心。
她说过好些回愿随自己于地下,这些年虽然总是他来哄着她,但是音音也同样愿意体贴他,这样如神仙一般的日子是他继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快活。
他们能有如今的恩爱甜蜜,元柏的存在功不可没,圣上面色阴沉,默然不语良久,直到灯花爆了一声响,才松开了钳制她下颚的手。
“政仁,你饶了我和元柏好不好,”郑玉磬抬手去够圣上腰间的玉带,面上满是清泪,低声哀求:“我知道圣人不会容忍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便是滴骨验血有不妥,我知道我也拿不出实证,若您肯垂怜,我把头发铰了做姑子,您把元柏废为庶人……”
“若是朕不肯呢?”圣上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将郑玉磬的哀求默念了几回,语中带了些难言的痛楚:“音音,你要朕饶了你,可你又怎么待朕呢?”
元柏有极大的可能不是他的孩子,原本精心教导的继承人是旁人家的孩子,他心中的伤痛与震惊并不比郑玉磬少半分,怒气也发过了,但是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朕恨不得掏出你的心,但朕不会叫你去死,”圣上的手抚过她散乱的碎发,只是并不如以往那样有着爱人的温柔:“音音,朕说过,朕是真心待你,无论你做错过什么事情,朕都舍不得动你一分一毫。”
她是他心头的明珠,是他千方百计才得到的女子,扪心自问,便是打她一巴掌,他也做不到。
他早知她贪生怕死,她爱慕虚荣,她也有后宫女子的心机与手腕,有着只对他纯洁善良的虚伪面孔,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有可能得到她,他期待郑玉磬爱他并不是因为他是天子,但是除却天子这层光环,他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留住她。
圣上将她望了又望,那喉头的苦涩与难言便愈发深重,他开始爱她的容色,后来爱她的倾慕,到现在,哪怕她如此不堪,不配再做宫妃,他还是舍不得拿她怎么样。
她怎么样都可以,都是他心头无法磨灭的万般柔情,是他只要看过一眼就无法放手的女子,他甚至可以忽略她是否真心实意,只要他依旧这样爱她,就舍不得叫她去死。
郑玉磬只能听见圣上话中隐含的酸楚,瞧不见天子灯影暗处的侧脸会是何等情形,又过了良久,圣上才扬声传太医进来。
今夜的太医院是年纪大些的太医当值,但是江闻怀恰好和夫人吵架拌嘴,就自请入宫替换,结果遇上了这种事情。
他端了一杯酒入殿,不敢去看一侧跪着的贵妃,但还是朝郑玉磬的方向行了礼,“臣恭请圣人安好。”
“音音,你亲手把这杯酒给元柏送去,”圣上忽然放柔了声音,他本来就是十分爱惜郑玉磬的,但是却容不下混淆皇室的血脉:“这一场事就算了结,以后宫中就当全然没有这件事,你依旧是朕的贵妃。”
江太医将酒端到了贵妃的身前,他知道三殿下的谋划势必会牵扯到贵妃,但是三殿下依旧这般做了。
如今无论是圣上身边,还是外地就藩的皇子,所有能对三殿下产生威胁的皇子都已经失宠或者失去封地,赵王与其他两位宫里的小皇子虽然无功无过,但是也同样威胁不到三殿下。
只是三殿下的狠心却又不够彻底,圣上万一要对贵妃做些什么事情,殿下却不肯袖手旁观,这也是为君者的软肋。
所幸圣上并不想处死贵妃,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只要贵妃安好,他们就不必有所异动,一切按照圣上的意思来就是了。
“不、不……”郑玉磬看着相距咫尺的毒酒,即便是在外人面前也顾不得形象,她膝行向前,死死地拽住圣上的衣袖,满脸的惶急:“政仁,政仁,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他,元柏是我的心头肉,我没有他便活不成的!”
“音音以后会好好侍奉圣人,您要我为您再生一个皇子公主也好,要我怎么样都行,我一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忤逆您的意思。”
郑玉磬说到最后,见圣上连半分动容也没有,手最终从天子衣袍上无力地滑落,“圣人,我求求您了,您杀了我,我也做不到亲手送他去死。”
“你没了他便不能活,那朕呢,朕在你心里算得上是什么?”圣上见她这副情状,面色却不见好转,他捏住郑玉磬的手腕,“音音,朕有心宽宥,你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来人,”圣上扬声吩咐,随后便有内侍进来,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郑玉磬:“将贵妃带过去,叫她亲眼看着!”
一旁的内侍立刻上前拖拽贵妃,被圣上凌厉的目光扫过,又连忙缩回了手,低声道:“贵妃娘娘,别为难奴婢了,您请吧。”
圣上舍不得贵妃死,那贵妃就还有来日翻盘的机会,又不准他们对贵妃动手,这简直是难上加难,万一贵妃就是不动,他们能怎么办?
郑玉磬瞧见圣上眼里的决绝,她跪在地上,也像是元柏那样,完全忘却了尊卑,直直地瞧着他。
圣上的宠爱从来便是不可靠的,对她的深情也无法抹去原本的凉薄天性。
他要她活着,却一定要元柏去死。
“圣人,您在我的心里自然是最重要的,比元柏还要重要上千万倍,”郑玉磬颤颤巍巍地端起来那杯毒酒,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可您还有许多女子陪伴,有无数的儿女等着疼爱,但是元柏现在只有我一个母亲了。”
圣上冷笑了一声,正欲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瞬却见郑玉磬已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神色凄楚地望着他:“要是有什么错,也是我不该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而不是元柏的过错。”
她已经喝下了毒酒,当真是生无可恋,转头看了一眼正进来禀告事情的显德,惨然一笑:“内侍监,你去送元柏上路的时候告诉他,若是下辈子,叫他不要投生到我的腹中!”
圣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并没有过来急切询问她,只是神色古怪地站在那里,但是郑玉磬也不在乎了,酒入喉头,并未感受到灼烧的痛楚,只是过了片刻,腹中才如翻江倒海一样,绞肠刮腹一样的痛。
她这些日子葵水稍微晚了一些,弄得这些时日还有些提心吊胆,但饮了这杯酒后,小腹却忽然有了一种坠痛感,这次来得分外汹涌,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宫装,刺痛人眼。
郑玉磬强忍着痛楚不肯喊出声音,但最后还是倒在了御书房中奢华的地毯上,手脚牵连,弓身如虾。
“音音!”
原本站在御案附近冷眼旁观的圣上见她忽然倒地,面露惊色,三步并作两步,连天子的威仪都顾不上了,连忙将郑玉磬从地上抱起来。
然而不知道是圣上急切之下用力过了头还是方才动了大怒,显德刚想跪下请圣上起身,让内侍们把贵妃抬到榻上医治,却见圣上的身形晃了晃,随后一口鲜血便咯在了贵妃罗衫前的大片牡丹刺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