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丸子炒饭
宁越端了热水为郑玉磬濯足按摩,他心细,知道皇帝大概是已经在太后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郑玉磬这两日才有些恹恹。
不过他既然没有亲眼看见,便不必问得那样直白,而是面带忧心道:“奴婢见您这两日走路似乎隐隐有些不正常,想着或许是您最近太劳累,奴婢也没有别的可以报答您,就只能用这一点微末的伎俩叫您开心。”
郑玉磬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几日自己身上一直都在酸疼,便是萧明稷做下的好事。
那个疯子倒也不是没有温柔,甚至有许多叫人吃惊的花样,连上皇也没有那么对待过她,只是两人本来便已经情意断绝,她身上难受,倒也不单单是因为那处,更多是心理上的。
“宁越,你不用为我按摩了,”郑玉磬有些时候也能从宁越的按揉中体会到做女子的快乐滋味,然而她有些时候觉得宁越或许也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除了自己有需要会吩咐,从来不会让他主动来按,“我只是心里面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罢了。”
对于宁越,郑玉磬心里始终是存了些同情怜悯的,知道他原本是一个正常的男子,甚至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可惜遇上了萧明稷,才沦落到这般田地。
因此她有些时候心肠软,瞧见他想努力叫自己舒坦,知道那多少也残存的男性心思,想要证明自己而已。
“你原本也是在皇帝身边服侍过的,他有什么喜欢吃的膳食,叫人抄一份给我。”
郑玉磬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和萧明稷两相情好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叫她对一个侮辱了自己的皇帝做这些,郑玉磬全是瞧在元柏的份上才肯这样迁就:“尽量找些好做的,能应付皇帝就够了。”
萧明稷与圣上有一点还是十分相似的,如果她稍微顺从一些,便是不想做那种事情,萧明稷也肯听一听。
她入宫以后已经许多年没有为谁亲手做过羹汤了,上皇当初知道她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心里虽然欢喜,但后来也就不太敢叫她进入膳房,说是她这一双手金贵,不能做重活,割伤了叫人心疼。
元柏的喜好她一清二楚,然而萧明稷却早早抛诸脑后,她选几个简单上手的小菜就可以了,多了日后萧明稷如果总叫她来做,那太后与那些侍奉讨好主子的膳房厨娘又有什么区别?
“娘娘要这份菜谱,是要讨好当今么?”宁越面色微沉,他服侍郑玉磬濯足,握住了她那双秀美的足心,轻易叫人放松了下来,“母亲关怀儿子原是正理,只是圣人如此多变,您与当今差的又小,外面岂能没有流言蜚语?”
一个没有后妃的皇帝与一个毫无血缘的继母走得太近,势必会招致一些不好听的话,萧明稷几乎不怎么往紫宸殿去拜谒上皇,可是常常来清宁宫,与太后一道用晚膳,这很难保全郑玉磬的名声。
郑玉磬知道当时自己同萧明稷是私底下在浴池旁说话,身边并无别人,宁越也不清楚皇帝与她私下的对话,可是她却淡淡一笑,盯着宁越的脸看:“你最近是在道观吃了太多苦么,回来之后说话便也有几分酸意了。”
宁越素来是一个体贴的人,可是这次回宫,她却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元柏失掉皇位不假,然而如今他们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她只想尽量保全自己与孩子,可宁越却似乎有些受不了。
“这还是娘娘头一回说要为那人下厨,”宁越静了静:“是圣人比奴婢伺候得还好么?”
他苟活下去,自然是为了成为太后身边权势最大的宦官,然后将萧明稷五马分尸,亲手取下他的那个东西,然而他如今依旧是郑玉磬身边的掌事,可是皇帝却换成了萧明稷。
因为太监是不男不女的人,上皇身强体健的时候他得隔着一道门听着心爱的女子被人伺候,他心里几乎是火烧一般,然而自欺欺人,知道郑玉磬快活也就够了。
可如今作为天子,萧明稷的权势远远大于太后,而郑玉磬也逐渐有了屈服的意思,那么从前的忍耐便都没什么意义了。
他一时醋意上头,见郑玉磬面上似乎薄有怒色,知道是自己过头了,连忙请罪道:“是奴婢今晨听见些有关于当今的一些事,一时气不过,唐突了娘娘。”
郑玉磬有些看不懂宁越这几日的做派,她将足从浴桶中挪走,知道自己的小日子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好歹能拖延几天是几天,将东西做了送到萧明稷那里,安抚住他也就够了。
这几日他倒是没有来清宁宫做些出格的事情,听说是突厥可汗没有料到自己的长子被擒住,连忙派了使者议和,使者团觐见皇帝,这些日子鸿胪寺有一段要忙。
她听了之后稍微松一口气,如今这样倒是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皇帝只要不来清宁宫,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与我没什么干系,有什么气不过的,”郑玉磬叹了一口气:“上皇往年虽然也停了选秀纳新人的花鸟使派遣,但是大臣们每到选秀的年份也会上折子,今年却不见有人上。”
萧明稷再过那么三四年也就到了而立,这个年纪作为君主倒是正好大有作为,然而无妻无子,却叫臣子们看不过去。
只是这些人看不过去,倒也不知道上折子请表,让皇帝重新开选秀。
别说如今上皇未逝,就算是为大行皇帝服丧,天子也是以日易月,根本无需守足三年之期。
“奴婢听闻,前朝的大臣们不敢对圣人言明,除却是因为当今杀伐太过,也还有些别的原因,”宁越为郑玉磬擦拭干净足部,为她套上柔软舒适的鞋袜,“听说圣人是最近被一个小倌迷昏了头,时不时出宫私会,所以大臣们也不敢去说。”
皇帝玩弄男人女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好看的玩物不分性别,只要不耽误东宫立储,皇帝便是在自己的内廷里玩多少花样也没有人管。
郑玉磬从不曾见上皇有此等爱好,但她知道很多人家里都有这样的角色,而前朝的臣子们除了老臣,也有许多跟着萧明稷的旧部,这些人一律噤若寒蝉,连东宫的事情都不操心……
萧明稷怕是得迷恋那个男子到一定地步,以至于到了臣子们以为皇帝喜爱龙阳到了不近女色的地步,谁也不敢说出口。
她不介意萧明稷有别的嫔妃,甚至希望他尽早选秀,尝一尝后宫三千的滋味,也就把她放下来。
但是如果萧明稷连男人都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郑玉磬以手抚心,强忍着恶心,“你是怎么知道的?”
“晨起的时候,奴婢还听闻圣人吩咐人准备了轻便马车,换了打扮出去,见那位得宠的红倌,说是晚些才到清宁宫用膳。”
宁越从萧明稷身旁宫人处打探到这些时也有些惊讶,但想起内侍监的话,那份惊讶便被厌恶冲淡了,“万福说,请娘娘好好预备着些,莫要辜负了圣人的一片心意。”
第6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萧明稷夜里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常用晚膳的时辰, 以郑玉磬从前的脾气倒是不会等着他,只是她想起萧明稷在自己面前的性情,哄着元柏自己用过膳去睡了,她留下来等着。
上皇还没退位的时候, 锦乐宫的膳食向来都是宫中难得的珍品, 皇帝不用晚膳, 宫中的人也便不能吃, 但是这一条在锦乐宫向来是不成立的,上皇就算是有些时候回来得晚了, 也不会说要郑玉磬和孩子等着自己一道,她喜欢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元柏固然能感受到这样的落差,知道皇兄御极以后好些事情都发生了转变, 然而他看着母亲的小心翼翼,最终还是装作不知道,啃了几块肉脯和米糕,就自觉去洗漱睡下。
以至于萧明稷穿着那一身便服来时,清宁宫内冷冷清清,只有郑玉磬一个人候在殿内的膳桌旁边。
不同于皇宫夜间的灯火璀璨,清宁宫只在坐卧之处留了几盏琉璃宫灯, 她穿着一身家常衣衫,以手支额倚坐在桌边,似乎有些快要睡着的意思。
虽然宫装艳丽华贵, 但是她这样褪去了一身华彩, 连首饰都只用木簪, 将自己打扮得十分整洁,倒是很有几分深夜盼归的意味。
“怎么今日这样早就吩咐人熄灯了,朕来得太迟了么?”
萧明稷今日倒是没什么政务要忙, 突厥可汗想要回自己的长子,可他其他的儿子未必如此作想,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握着,他倒也不着急,只是叫突厥使团琢磨不透意思,擎等着他们自己窝里先来一番狗咬狗。
只是他从潜邸回到宫里也不过是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不过万福已经将自己今夜会到清宁宫的消息告诉了宁越,天子也不必有吃一趟闭门羹的担忧。
不过见到清宁宫如今的模样,倒叫人疑心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时辰。
“音音今日穿得倒是简洁,从前见你妆扮惯了,如今看着清水芙蓉反而有些不习惯。”
萧明稷将外面的厚重衣帽都递给了随在身后的万福,像是晚归的丈夫一般声音柔和,“自然你怎么穿都是好看的,只是我倒有些失算,在前面忙着政事,没料到你早早用了膳。”
堂堂天子,总不能觍着脸告诉自己的心上人说,他记得她每个月的日子,惦记着过几日便再也沾不得荤,所以知道她略好了些,就着紧处理政务,得了半日空闲,叫人用富贾的身份一掷千金,包了那位小倌出来,又学了些新东西想要与她一试。
不得不说,有些钱花出来确实是值当的,音音承过恩后瞧着便是被人滋润过,眼角漾着桃花般的媚意,并没有两人初试时的苍白痛楚,清平楼的价钱虽贵,可却不算是冤枉。
更何况秦楼楚馆一向是纳税的大头,就算是用之于民,这些钱早晚也是要从清平楼里取出来的。
郑玉磬瞧见他面含春风,眼底有淡淡疲倦的青色痕迹,心里微微有些厌恶,宁越已经告诉过她,皇帝这一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他贪欢好色,与小倌关起门来一整日,没有用晚膳,如今却来她面前装作这般可怜,博取自己的一点同情。
实在是令人作呕。
不过萧明稷愿意装着,她便顺着茬往下接。
“圣人瞧着真是忙坏了,连眼下都青了些,”郑玉磬似乎是已经等得困到打瞌睡,声音微微喑哑,连眼神里都带了些朦胧:“不像是我这等深宫妇人,一日到头没有事情可做,便只能惦记着一日三餐,日落而息。”
“音音是觉得宫里枯燥,郎君不来陪你?”
萧明稷见她慵懒起身,上前为自己整理衣衫,多少有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面上含笑,在她面颊侧轻啄,逐渐环紧了她的腰身:“正好音音也补了些眠,想来一会儿便不容易入睡,郎君服侍你几回,一会儿便睡得沉了。”
不同于桂花油的香味,郑玉磬的发间带了沐浴过后的清香,肌肤也更显水润,白里透红,显然是沐浴过,专门等着他的。
他如今欢喜,便是不用晚膳也没什么可计较的,然而还没等他将郑玉磬拦腰抱起,却被人挣脱了怀抱。
宁越替她濯足的时候说了那些话,叫郑玉磬恶心得不成,虽然吐不出来,但还是吩咐人送水沐浴,去一去晦气。
萧明稷怕她以为自己太心急,依旧忍耐解释道:“来时朕已经沐浴过了,郎君也已经将避子药服下,江院使说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可以的。”
然而郑玉磬却还是摇了摇头,萧明稷心底微微生出些不悦,目光在她含怯的面容上巡视几回,尽量平静道:“音音身上还没好全?”
就算是他在床帷之中与她并不契合,但是他也一向是有心补偿,伺候温柔,又让太医调制了上好的药膏,最能消肿止痛,令肌肤娇嫩如初,她本来又不是初次承欢,过了这许多时日,总该好全了。
若是还不好,就是她有意避宠,欺瞒自己了。
“好不好的,皇帝也忒心急了些,”郑玉磬心里恶心归恶心,但是面上含笑,柔声嗔怪道:“不用晚膳,明晨上朝还不饿晕了?”
皇帝也便是这一点不好,萧明稷寻常是暮色将至时用膳,而后处理白日剩下的政事,而有些时候就是半夜也歇不下,晨起上朝本来就是一件不人||道的事情,他用些点心垫一下,得等臣子们都退了,才回到宫里用早膳。
“秀色可餐,音音这样美,我还需要用什么膳?”萧明稷难得见郑玉磬这样关怀自己,心下的某一处莫名柔软,将她重新环在怀中:“音音一个人用过膳就成,等下多和郎君好一会儿,便是体贴了。”
无论郑玉磬是真心还是假意,萧明稷这个时候并不愿意去分辨,这样美好且梦幻的静谧深夜,便像是一场美梦,叫人沉浸其中,不愿意醒来。
“皇帝,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郑玉磬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假惺惺地关怀道:“一次不吃,两次不用,现下是瞧不出来什么,将来年纪大了总是反馈到自己身上,我给三郎做些清淡的小食,你多少吃一些,前面既然累,便别在饮食上亏待了自己。”
萧明稷来的时候匆忙,早存了同郑玉磬温存的心思,然而他也并非是一味喜欢那档子事,见郑玉磬说起以后年纪大了,多少也会联系起“来日方长”这四个字,面上只有喜欢,点头应允了。
“音音方才是在做些什么?”他对郑玉磬的日常虽然严格令人监视,但是真正感受到内廷之中的女儿馨香,与日常那些存在于冰冷文字中的太后寝殿还是不一样:“你在做衣裳?”
“原本是给皇帝做的香囊,如今不做了。”
郑玉磬平日里很少动针线,不过今日忽然起了兴致,想给元柏绣一个,但看着萧明稷双目中的期盼,倒也不会不识趣:“从前皇帝不是总叫我做香囊给你,只是后来断了,如今手生,做也做不好,难登大雅之堂,想想便不做了。”
“为什么不做下去?”萧明稷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一声质问是不是声量高了些,旋即柔和了声色道:“我不挑的,你做什么都喜欢。”
“音音,私下的时候你不要总是这样唤我做皇帝,你我本来就是有情的,这样说来倒是有几分背德的意味了。”萧明稷莞尔道:“难不成太后还真想做朕的母后,那朕夜里睡的岂不是自己的继母?”
从头到尾,他只是想将已经错了的方向扭回正确的轨道,想同她做一对比翼双飞的鸳鸯,从不曾有宿旁人之妻的爱好。
她总是这样老气横秋的,他就是想在这场美好梦境中做一个温柔的丈夫也要被时时刻刻拉回现实,简直是哭笑不得。
郑玉磬虽然满心不愿,但听到这话几乎是被他气笑了,他睡的不是名义上的继母,那能是些什么,他们难道行过六礼,是过了门、喝过合卺酒的夫妻?
继母烝过,青楼也逛过,他这个皇帝未免也太昏庸无道了些。
然而想着糊弄一个香囊的差事到底是逃不过去,她淡淡道:“三郎这样说了我自然悔改,可是礼不可废,人前万一叫错了,却是麻烦。”
她身为母亲,叫自己的继子什么都成,但是得防着萧明稷说出来什么不妥当的言词。
郑玉磬肯从善如流,萧明稷便不再说了,只是打算坐着饮茶提神,等她让人上膳。
然而郑玉磬却起身往膳房的方向去,她嫣然一笑:“那三郎坐着等一会儿,一会儿饭菜便做好了。”
“音音要亲自为我做羹汤?”萧明稷怔怔,将茶盏随手撂在了桌上,心里的惊与喜几乎无以复加:“你如今还会自己下厨?”
郑玉磬做秦家夫人的时候虽然有枕珠这样的陪嫁丫鬟,但是照旧得自己下厨,伺候婆母和丈夫,有些时候她做菜的口味不合京城的饮食习惯,还有些比不过其他的妯娌。
但是她自从被天子掳入道观,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要说做菜做饭,哪里是贵妃要做的事情,上皇更舍不得。
嫔妃给君主送菜送汤,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亲自盯着砂锅的火候就已经很难得了,说到底还是御膳房的手艺本事。
因此萧明稷也没有想过,她说要给自己做几样小菜,会当真自己下厨。
“那还能有假的?”郑玉磬直视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嗔怪道:“三郎是皇帝,你都不用膳,我们剩下的人哪敢吃,我都饿坏了,也不知道你这一日到底在忙些什么?”
“是郎君的错,”萧明稷听见她肯等着自己一道,心中喜悦无以复加,不可自已地啄了啄郑玉磬的面颊:“那我给音音打下手,教音音早些用上膳好不好?”
宫道旁有几盏点缀般的廊灯,静悄悄地为人照明,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偶尔打破夜的平静。
一对本应该客气疏离的天子与太后,如今却是夜间违反宵禁,携手而行的有情男女,这样的情境出现在宫廷中本来便是违和的,然而借着夜色的掩护与亲信宫人间的心照不宣,并没有一个内侍或是宫人对此表露不合礼法。
不过皇帝悄然到来,身侧只跟了寥寥几个随从,下值的宫人们遇到天子与太后连忙见礼,多少也有些慌乱。
萧明稷也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些奇怪,出来的时候见宁越眼神中的异样,也没计较,只是含笑握住郑玉磬的手,一道望前去。
最后到底还是郑玉磬嫌弃手露在外面太冷,非要缩回去,两人才分开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