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沈虞这才略略放心,知州夫人又道:“给姑娘安排了在隔壁院子,姑娘可要去看看 ?”
沈虞笑了笑,“不必了,我也住在这里就成,就不劳烦知州夫人了,您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知州夫人就觉着眼前这姑娘极好,人生得漂亮,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温柔呵护,也难怪会叫苏将军那般的人物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知州夫人掩门退了出去。
沈虞脱了鞋子,揭开被子上榻,躺在阿槿身旁,心疼地摸在她小腹的伤口上。
“姐姐,还疼么?”
阿槿说道:“不疼了,幸好你回来了,否则我这会儿该疼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告知对方各自这几日的去处。
原来就在绮霞峰沈逸墓前沈虞和李循对质之时李佑便埋伏在了一侧,阿槿被李佑带来的死士捅伤,拖到一旁的草丛,后来宋廷赶过来,顺着血迹才找到她。
“宋将军……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沈虞觉着宋廷看阿槿的眼神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知道,”阿槿闭上眼,“别提他,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沈虞轻声叹气:“你心里还是很介意当年的事,直到现在都不肯释怀,但他当年同你一样,也不过是个孩子……”
“不提这些糟心事了。”阿槿不欲多说,转而问道:“那你呢,你和李循现在如何了?”
沈虞听了这话,目光破天荒地有些躲闪,“我,我……我和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阿槿一直盯着她,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沈虞的脸便如同芙蕖盛放般染了层层晕红。
哎呀,这脸不听她的使唤,沈虞捂了捂发烫的脸,缩在被子里小声说:“是热的……”
这话就像是欲盖弥彰了。
阿槿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两个不会……发生了些什么罢?是他又强迫你了?”
沈虞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槿口中的“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意思。
她哭笑不得,“你乱想些什么呢!我们两个被李佑追的灰头土脸的,哪里有心思去……哎呀,你怎么能想到这些污秽的东西!”
阿槿这才松了口气,泰然自若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羞什么。”她从前听沈虞和李循的墙角听得脸皮都厚了一层,这丫头倒好,脸皮儿还是那样薄。
沈虞眼睛眨了眨,默默不语。
过了会儿阿槿睡去,沈虞昨晚也没怎么睡好,伏在她身边也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约莫到了下晌,金灿灿的一片慵懒日光透过朱红色的团花软帘射入屋里。
阿槿还没醒,沈虞出去,自有婢女服侍她梳洗打扮,将原先的粗布衣裳换掉。
知州夫人送来两三套衣裳,歉疚道:“因不知姑娘身量,故而没有提前备下,不过我家闺女身量年纪与姑娘相仿,这几件都是她今年刚做的衣裳,姑娘瞧瞧喜欢哪一件?”
沈虞说:“叨扰夫人了,请问可否命人替我一趟云台山兴国寺的还明院中取一下我的包袱,我自带了衣裳用品,就不烦动夫人了。”
知州夫人笑吟吟道:“那倒是巧了,苏将军晌午的时候就命人去给姑娘取了。”
向后头招招手,婢女送来一只淡青色的如意花纹包袱,赫然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那一只。
沈虞将包裹接过来,拆开看了看,没有物什丢失。
知府夫人又拉了她的手坐下,上下不住地打量道:“姑娘真真是玉做成的人儿般,荆钗布衣都掩不住天姿国色,难怪苏将军待姑娘这般爱重,呵护备至,我瞧着将军自回来就一直和老爷没出过书房,姑娘待会儿不妨端了吃食去看看……”
沈虞苦笑一声,大约这位知府夫人是将她当成李循的妾了,她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柔声应下。
知府夫人又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会儿,末了朝外头挥挥手,两个婆子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
“沈姑娘,可不可以求你帮个忙?”
婆子将箱子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在午后的日光下黄橙橙金灿灿一片,几乎都看不清是什么,先被耀花了眼。
沈虞约莫猜得到是什么忙,但如果当真是因为江州知府的疏忽导致李佑潜入了江州,那李循是绝不会容徇私情,求也不会有用。
“夫人放心,将军虽威严,却素来秉公执法,”沈虞看了眼地上的箱子,“这些东西,就先带回去罢。”
知州夫人苦劝无用,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少顷晚膳端了进来,沈虞伺候阿槿吃过膳喝了药,又睡下。
她出了门,去膳房问苏将军的药熬好了没。
婆子答道:“先前去送了一会儿,将军正忙着,就又端了回来,这会儿在灶上还温着呢。”
沈虞说:“没事,你将药端给我。”
沈虞将药放在食盒中保温,又亲自动手下了一碗馄饨装进去。
一切备好,她才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
陈风在门口守着,见沈虞过来,忙迎上来。
“主子还在和宋将军几位说话呢,要不姑娘先回去?”
回去……
几时没有听陈风说过这样的话了?
竟是恍如隔世。
沈虞想和李循聊一聊,便去了隔壁的暖阁等。
陈风过来帮她生了火,婢女添了茶,倒也不觉寒冷。
等着等着,隔壁的房门被人推开,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沈虞放下茶盏,悄悄走到门口,正看见宋廷和淮安从屋中走出。
直到两人走远,她才有重新提了食盒,走过去。
陈风进去给她禀告,回来的时候神色却十分的古怪。
“姑娘,咳……姑娘,主子说,让,让您将东西留下,您先回去。”
沈虞怔住。
过了会儿才轻声问:“殿下,是在忙吗?”
“忙得很。”
“没关系,”沈虞扬了扬唇,“那我等会儿再过来,你先将东西送进去,记得提醒殿下先用,不要等冷了。还有,还有他身上的伤……”
“这姑娘放心,大夫就在府中候着,殿下若不舒服爽利,马上召过来便是。”
陈风见沈虞似乎欲言又止,便笑问:“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要嘱咐,您一并说了,我进去告诉主子,他听了心里一定舒坦。”
沈虞蜷了蜷衣袖下的手。
“……没了。”
顿了顿,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封信能替我送到杭州知府周让的手中么?”
*
送完信沈虞就回了院子,听婢女说宋将军来过一次,她进去的时候,阿槿仍在睡着,笑颜温和静好。
沈虞望着望着,叹了一口气,躺在了她的身边。
她本也想早早休息了,却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担心吵到阿槿养伤,她只好披衣下床,坐到窗边望着窗外明亮的月色发呆。
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外头却还正是深夜,窗外树影幢幢,她吓得冷汗涔涔。
因为是第一次杀人,还……还一次杀了三个。
她清楚地记得,一个是被她用木匣子砸死的,两个是被她用刀捅死的,梦里白花花的肠子,殷红的鲜血和满地死不瞑目的尸首,她忍不住躲到墙角缩成一团,小声哭了起来。
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人,可是骤然杀了这么多,昨日夜里是李循搂着她睡,她睡得虽不甚踏实,却也未曾做这般可怕的梦,甚至那些血腥的场面都几乎要在脑海中销声匿迹。
如果不是今夜的这个梦,她甚至都要忘记了自己曾杀过这么多的人。
沈虞抹干净眼泪,下去点燃了一盏灯一直守着,她不敢睡,只怕入梦又是那些可怕的场景。
心里还无端地对李循生了怨恨,他怎么可以不理她,她怕得要死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呼呼大睡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眼圈儿就有些肿,神色也有些憔悴。
用完早膳知府夫人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姑娘!昨日给你熬得安神汤你怎么不喝!”
沈虞说:“我……我忘记了。”其实是怕苦。
“不是备了糖块儿和蜜饯吗?”
沈虞语塞。
她以为自己没事了,就偷偷将那碗安神汤给到了。
知府夫人嘴唇翕翕,面如菜色——早晨就被自家老爷叫过去骂了一顿,说是惹着那位爷只怕这辈子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试探着问:“姑娘昨夜……歇在苏将军房中了?”否则那位贵人怎么会知道这沈姑娘没睡好?
沈虞拧眉,“什么?”
昨晚她一直都和阿槿睡在一间屋子里,婢女不都是知府夫人送来的人么,怎么会问她这样刁钻的问题?
知府夫人心中也奇怪,这姑娘不是苏将军的小妾么,怎么不歇在苏将军房中偏要和个姑娘睡在一处。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过问的事,嘱咐了沈虞一回又奉承一回这才离去。
用早膳的时候阿槿就发现沈虞神情略有些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沈虞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面汤。
“没有呀,我就是昨夜睡得有些晚,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和舅舅和舅母解释。”
她让陈风替她递回去的信中未提及这两日发生之事只言片语,只说晚归的原因是和阿槿游山玩水,乐不思蜀。
她不想要家人为她担心,尤其是绾音那个小哭包。
用过早膳,沈虞又去了一趟膳房取药。
先前婢女来给阿槿送汤药时,她就嘱咐婢女将给苏将军煎好的药放在膳房中,等她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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