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120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自那场滔天大祸后,他便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用尽一切他曾经鄙夷过的手段去筹谋,去离间,去笼络。

  只为离开泥沼,只为让他的族人,重见天光。

  萧霁垂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若有来世,望你我之间,不再这般收场。”

  分神的刹那,一支飞镖打在他手中的匕首上,‘铮’地一声锐响。

  利刃应声自折枝的颈间往外偏离半寸,随之被泠崖以长刀挑开。

  折枝便趁着这个时机从萧霁手中短暂脱身,提着裙裾往连接码头的跳板上跑去。

  “开船!”

  随着萧霁一声令下,船夫立时便抽刀砍断了缆绳。

  连接码头的跳板未来得及收回,生生坠入水中,掀起滔天白浪。

  画舫迅速离岸。

  折枝的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甲板上,忙伸手握住了一旁的桅杆。

  她慌乱往回看去。

  却见萧霁的人手正与泠崖计都缠斗,凭借着人数的优势,令两人无暇抽身。

  而萧霁却自乱战中脱身,抬步向她走来。

  江风拂起他月白色的长衫,依旧是素日里的温柔色泽,却令折枝觉得无比陌生与颤栗。

  她往后退去,一直退到船舷尽头,退无可退。

  画舫下,是滔滔江水。风声卷起白浪,剧烈地拍打在画舫四壁,似要将人吞没。

  折枝骤然想起了桑府中那个夜晚。

  坠入水中冰凉而窒息的感受似又在刹那间涌来,令她无法再往外踏出半步。

  萧霁已行至近前,垂眼看着她:“折枝,画舫已经离岸。”

  江水湍急,她已没有退路。

  他抬手,身侧的弓箭手齐齐挽弓,锋利的箭刃直指苦战中的两人与岸上不敢轻举妄动的其余暗卫。

  还有谢钰。

  她在船上,谢钰便不会放箭。

  唯有任人屠戮。

  折枝的心中骤然转过这个念头,握着桅杆的指尖愈发收紧了几分。

  她抬步,站到船舷上去,拿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弓箭手们所指之处。

  “先生。”她拢了拢被江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垂眼看着他,语声轻却笃定:“折枝与您不同。折枝还有退路。”

  “还有人,在等折枝回去。”

  语声落下,折枝回转过身去,倾身自高耸的船舷上跃下。

  “折枝!”

  萧霁失声,箭步上前。

  他的指尖擦过折枝银红色的裙裾。

  柔软的丝绸划过他的掌心,微凉的触感,像是小姑娘坠在甲板上的清泪。

  转瞬破碎。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能握住。

  轻微一声水响,熟悉的窒息感随之而来,繁复的百水裙迅速被江水浸透,带着她沉沉往江底坠去。

  又是如桑府中一样的场景。

  不知谢钰是否又会在病榻前唤她回头。

  折枝这般朦胧的想着,腰间却倏然一紧。

  沉重的水面往两边破开,眼前复又现出明亮的天光。

  久违的空气再度涌来。

  “萧霁的人中有我的内应。明明再等上片刻便好。谁让你投江——”谢钰的长指紧紧握在她的腰间,语声低哑。

  折枝伏在他的肩上,呛出几口水来,杏花眸里凝起水烟,滚烫的玉珠与冰凉的江水一同从她的羽睫上连串坠下,落在他本就湿透的襕袍上。

  “哥哥,是折枝输了。”

  她哽咽着重复:“是折枝错了。”

  谢钰止住语声,沉默着抬手,徐徐替她拭去面上泪痕。

  折枝的泪水便顺着他的指尖坠入掌心中,烫得灼人。

  他低低叹了一声,将寒凉的长指轻覆在折枝的杏花眸上,遮蔽了她的视线。

  ‘放箭。’

  他抬手,无声对暗卫们下了指令。

  -完-

第108章

  ◎剖白。◎

  银江上的波涛依旧, 厮杀声却已远去,寒凉的江水渐渐被鲜血浸得温热。

  谢钰褪下自己身上的襕袍披在折枝身上,抱着她涉水往江岸行去。

  折枝的泪水连绵坠在他的掌心中, 比鲜血更为炽热。

  她一直压抑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直至回到轩车内,锦缎车帘垂落,隔绝了外头的光线,谢钰的语声随之响在耳畔, 略微有些低哑:“穗穗,唯独谋逆之事, 并无转圜的余地。”

  他回答了她在江水中的请求。

  一直紧紧覆在她眉眼间的大手随之垂落,轻吻了吻她眼尾不住坠下的泪水。

  折枝这才松开了一直紧攥着他袖缘的素手,伏在他肩上,哽咽出声。

  谢钰未再启唇,只是拥紧了她, 替她披上了干净的薄毯。

  随着车马向前, 车内的啜泣声也渐渐转微, 渐至不闻。

  折枝似是终于耗尽了心力, 在谢钰怀中阖眼,疲倦睡去。

  只是梦中仍不安稳, 不知何时便轻轻细细地抽噎一声,复又坠下泪来, 染得一张小脸水洗似的苍白。

  直至回到别业后, 用热汤沐过身发,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她这才似是勉强有了些力气。

  她侧身躺在榻上, 羽睫低垂, 轻声问谢钰:“先生为自己的族人筹谋十年之久, 已是孤注一掷。为何又非要涉险带走折枝,为何又要这般欺骗折枝,长达十年之久……折枝不明白。”

  谢钰拿布巾替她绞着长发,闻言长指略微一顿,终是启唇解释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古改朝换代皆是师出有名。”

  “臣子起义,大多打得是‘清君侧’的名号,若圣上昏聩残暴,民不聊生。民间起义,也会打‘诛暴君’的旗号。只是为前朝复国,却不在这两者之列。”

  “萧霁想要复国,首先便要名正。他虽是前朝丞相之子,但终归不是皇室血脉,以他的名号在复国,终究是难以服众。”

  “而一名真正的前朝皇室血脉对有他而言,非但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根本,亦是可以招揽流散在外的前朝旧部的旗帜。且你还是女子,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折枝认真地听着,那双垂落的羽睫上渐有光影细碎。

  她轻轻点头,语声里犹带哽咽。

  “所以先生才会在折枝幼时便放下手中的事务,过来做折枝的西席。此后一直对折枝多有照拂,便是为了在一切筹备齐全之后,让折枝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去复国。”

  谢钰沉默着颔首,替她将绞干的长发顺到一处,低声道:“这些往后再说吧,你先歇息片刻,待到了膳时,我唤你起身。”

  折枝低低‘嗯’了一声,拢好长发睡在榻上,将锦被拉高至下颌处。

  她随之阖眼,垂落的羽睫却仍是随着她颤栗的呼吸而颤抖。

  “先生曾与折枝说过,此生不必与他道谢。”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侧身向内,将余下的语声与珠内一同湮没在锦被之间。

  原来所有的温柔与眷注,早在初遇之时,便已标好了价码。

  她这般悲哀地想着,以致于咬紧了唇瓣都忍不住抽噎出声。

  锦被随之陷下一处,是谢钰躺在她的身旁,低声唤她:“穗穗。”

  他微寒的长指停留在她发烫的眉眼间,像是窗楣上透进来柔和的天光。

  令人安心。

  折枝紧握着锦被的指尖缓缓松开,终于转过身来,团进他的怀中,徐徐睡去。

  那一夜,她梦见了许多幼时的旧事。

  梦见先生手把手的教她写工尺谱,送她九连环与兔儿爷。

  梦见先生带她出去看皮影戏,语声温柔的给她念一本新买的话本。

  梦境绵延许久,直至窗外明亮的天光落在身上,将过去驱散。

  不知为何,谢钰没有唤她起身。

  而身上的锦被似乎过于厚重了些,大山似地压在身上,还时不时喷出炽热的火焰,令她难受得紧紧蹙起了眉心。

  “哥哥。”

  她蹙眉唤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趿鞋起身。

  这一动弹,才觉浑身热烫,身子亦不听使唤,仿佛只是扶着床柱支起身,便耗尽了通身的力气。

  指尖一软,她的身子便绵软地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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