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椒盐小甜饼
他皱眉, 终是启唇对暗处道:“计都,去请府医。”
折枝高悬的心这才微微放落了些, 遂将搁在抵在的菡萏风灯重新捡起,提起裙裾, 快步跟着谢钰回花厅中等待。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 那名唤计都的侍卫便带着一名医者打扮的老者疾步过来。
只是方进了花厅,听闻是要狸奴瞧病, 却立时为难地连连摆手道:“大人, 老朽一生行医, 治病救人, 却从未给狸奴看过病。即便是能猜到病症,根据人吃的方子开药,这狸奴也未必受得住,只怕适得其反。”
谢钰知他所言非虚,遂抬手令他退下,与折枝道:“崔白家中亦豢养狸奴,他还曾亲手为自家的狸奴接生,应当懂上一二。”
折枝杏眸微亮,还未答话,却又听谢钰淡声道:“只如今已至宵禁,即便要请崔白,亦要等到明日天明城门开启。”
他说罢,便令计都取来一些软布,垫在一张春凳上,又将橘子放下,抬步行入幔帐深处,往那张宽大的拔步牙床上安寝。
“月已上中天,妹妹早些安置。”
折枝低低应了一声,可心底仍是放心不下橘子,遂挪了张圈椅过来,在春凳旁守了一阵。
直至夜色渐深,橘子也团在春凳上睡去。这才勉强将心放下,自圈椅上站起身来。迟疑了一阵,还是蹑足往幔帐深处行去。
待她将最后一重鲛绡幔帐撩起,却骤然对上谢钰的视线。
折枝轻轻一愣。
——自谢钰说要去安置已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可他如今仍是一身素白中衣倚在大迎枕上,清眸与庭前月光寒成一色,并无半分困意。
折枝遂于放着他襕袍的春凳前停下了步子,试探着轻声道:“是折枝吵醒了哥哥?”
谢钰不答,只冷眼看着她。
折枝踌躇着走近了些,放软了语声:“折枝不是故意要扰哥哥清梦,只是——”
她语声未落,谢钰已抬手,紧握住了她皓白的手腕。
折枝不防,被他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合身倒在拔步牙床上。
那玉葱般的指尖正攀在他的领口,柔软的腰肢隔着薄薄一层锦被贴在他身上,似一道纠缠在乔木上的藤蔓。
许是新洗沐过的缘故,谢钰身上那清雅的迦南香已清淡至不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寒冽的松竹冷香。
折枝轻愣一愣,抵着他的胸膛想要起身,只是还未支起身来,那盈盈一握处便被谢钰抬手扣住,再一次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正当折枝觉得自己的唇瓣都紧贴到谢钰面上时,谢钰终是松开了她的手腕,微寒的长指抬起她的下颌,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光润的肌肤,语声淡淡:“妹妹素日里万事不上心,今日却肯为一只狸奴如此悬心,确是难得。”
折枝听出谢钰不似在夸她,忙小声问道:“哥哥是觉得折枝对橘子太过上心了些?”
“妹妹上心什么,本不该由我来管。”谢钰轻哂。
折枝羽睫轻轻一颤,抬眼望进那双微寒的清眸里,又试探着问道:“那哥哥是觉得折枝待哥哥,还不如待狸奴上心?”
谢钰冷眼看着她,并不答话,只是那摩挲着她雪肤的长指略微一顿,继而指尖上的力道渐渐重了几分。
那寒凉之感,便似要从他的指尖渡到她的心口上去。
折枝没曾想自己这般胡乱猜测,却是猜中了,一时反倒有些却惊讶,下意识道:“哥哥位高权重,身旁侍卫环绕,难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折枝挂念的?”
她说着略微一停,愈发讶然:“哥哥难道还要与一只狸奴计较?”
谢钰注视她半晌,似也觉得自己此举可笑,只轻哂了一声,便松开长指,自春凳上拿过襕袍,披衣起身。
折枝慌忙自榻上起身:“都快子时了,哥哥这是去哪?”
“既妹妹不想安置,那我独自去厢房中睡便是。”
谢钰的语声冷淡,言语间,已独自行出了上房。
府中待客的厢房比比皆是,谢钰便就近寻了一处,令侍卫们简单打扫后,便往榻上安寝。
大抵是厢房中未置冰鉴的缘故,虽夜已浓沉,谢钰却始终未曾入睡。
直至又是一盏茶的光景过去,槅扇似被人轻轻推开,外头清冷的月色落在墁地的金砖上,流水般蜿蜒至榻边。
谢钰抬眼,却见青竹屏风前,小姑娘正提着一盏风灯蹑足进来,怀里还抱着睡着的橘子。
眸底的寒意这才略散了几分,却并未唤她,只是重新阖眼,只当做自己已然睡去。
月光并未照到榻上,折枝未曾发觉谢钰醒转,只悄悄将橘子放在一旁的春凳上,又脱了绣鞋爬上榻来,轻车熟路地往里侧躺下,还团了点锦被当做枕头。
“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夜色静谧,无人作答。
折枝本在担忧着自己若是这个节骨眼上惹了谢钰生气,天明后他不请崔院正过来,不给橘子瞧病便不好,遂想着悄悄过来与他服软。
如今见他已然睡去。想着大抵是已将此事放下,心底也略微松了一口气,遂又思量着是否要回上房中安置。
可许是今日奔波许久,折枝一沾锦被便困意上涌。
遂也没再起身,只顺着那倦意轻轻阖眼。
于谢钰身侧安静睡去。
*
因心里惦记着橘子的事,素来贪睡的折枝天光初透难得地天光初透时便已起身。
身畔的玉枕寒凉,探不出余温。
折枝便独自起身,换好了春衫,梳好了发髻,抱着橘子在上房中等着。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泠崖将早膳送至门外,给她递话道:“崔院正已请至府中,大人遣属下过来带狸奴过去。”
折枝忙从春凳上抱了橘子过来,小心递给他,轻声道:“那便有劳崔院正了。”
泠崖应声,带着橘子往前院行去,留折枝一人在厢房里等待。
折枝悬着心,也没什么心思用膳,只草草用了半碗小米粥果腹,便将碗筷搁下,只坐在圈椅上绞着帕子等着。
大抵一刻钟的功夫,槅扇终于被人推开。
折枝又惊又喜,忙回过眼去,方想唤一声泠崖侍卫,却见是谢钰亲自抱着橘子回来。
轻愣之下,却也立时便起身迎了过去,见他怀里的橘子仍旧是神情恹恹的模样,愈发悬心,只连声问道:“哥哥,崔院正可诊出如何了?”
谢钰将橘子递回给她,掸了掸自己衣袖上残留的黄色长毛,双眉微皱:“妹妹素日里喂它多少?”
折枝双手抱着橘子,被他问得轻轻愣了一下,一壁回想,一壁徐徐答道:“起初的时候,是一餐两条小鱼,后头橘子不够吃,便添做了三条。只是似乎还是不够,橘子总是饿得扒着折枝的裙裾叫唤——”
谢钰听出她的意思,垂眼看向橘子圆滚滚的肚子,指尖微停:“所以它讨一次,妹妹便给一次?”
折枝点头,小声道:“折枝怕它饿着。”
她迟疑了一下,语声愈轻:“昨日它病了,折枝想着病中更应当吃得好些,便又多熬了鱼汤给它。”
谢钰无奈,遂将崔白的话转述给她。
“崔白过来一诊便知,这狸奴只是吃得太多有些撑着,这才不爱动弹。今日少给些吃食,至多日落时便能见好。”
折枝没曾想到会是这般,莲脸一红,忙轻声应道:“劳烦崔院正了,折枝往后一定记着少喂些。”
谢钰轻哂,垂目将视线落在橘子颈上松松系着的银铃上,长指轻轻一拨,银铃细响。
那疏淡的语声散在轻悦的银铃声中,愈显冷淡:“妹妹大抵是谢错了人。”
折枝有些不解,抱着橘子抬眼看向他。
谢钰并未抬眸,只信手收回了长指,淡声道:“崔白本不愿来,是我答应了他,替他将万寿节的贺礼备上,这才勉强挪步。”
折枝忙改口软声道:“谢谢哥哥。”
“妹妹真是愈发敷衍了。”谢钰轻哂,俯身贴近了她的耳畔,薄唇微启:“若是入夜后,妹妹再爬一次榻,妹妹昨夜扰人清梦之事,便从此揭过。”
*
如崔白所言,折枝断了橘子的早膳,又将午膳改为一条小鱼后,夜幕才初初降下,橘子便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活泼,只拿那小梅花扒着她的裙裾,‘喵喵’唤着要吃食。
折枝记着自己答应过的话,说什么也不再多喂,又怕自己心软,便将橘子留在了厢房里,自己提灯去了谢钰的上房。
透白的鲛绡幔帐后,谢钰捧卷半躺在拔步牙床上。见她行至了近前,也并不起身,只随意将古籍放下,长指轻叩了叩身旁的锦被,不置一词。
折枝莲脸微红,将手里的风灯吹熄了搁在地上,又缓缓褪下鞋袜,爬上榻去,钻进了谢钰的锦被,往他身侧躺下。
那双杏花眸方轻轻阖拢,耳畔便传来谢钰低低一声轻笑。
他微寒长指于夜色中轻轻摩挲过她小巧的下颌,徐徐往下,渐渐停留至她襕裙柔软的裙带上。
只轻轻一挑,那绯红色的裙带随之抽离,绣着木芙蓉的襕裙褪至臂弯,与那垂落的青丝缠绕在一处,流泻出明媚春光。
折枝的呼吸微微紊乱了几分,却仍旧是阖着眼,将自己藏在柔软的锦被中。
而谢钰微寒的长指却探入锦被中来,似早春时节,寒凉的溪水短暂流淌过她雪白的足踝。
折枝轻颤了一颤,将莲足往锦被深处藏去。只是足尖才轻轻抬起,便听见夜色里有铃铛声细碎一响。
折枝讶然,迟疑着睁开眼来,将一双莲足探出锦被外,便借着月色往足踝上望去。
却见秀巧的足踝上被系了一段红绳,绳上坠着一枚小巧的金铃,她只要稍一动作,那铃铛便散出羞人的声响。
折枝雪腮绯红,下意识地抬手便想将红绳解下。
只是柔荑方抬,便被谢钰握住了皓腕。
“我还遣匠人雕了一枚玉制的铃铛,妹妹可要看看?”
他薄唇轻抬,握着折枝的素手探入枕下,取出一枚白玉制的铃铛来。
那铃铛不过龙眼核大小,也系着一段红绳。却是镂空雕刻了整整七层,最里头一层放了一枚滚珠,一落在折枝掌心里,便自行滚动震颤起来。
铃声比之金铃要微弱少许,却也是轻悦入耳。
折枝觉得自己细嫩的掌心都被这铃铛震得有些酥麻,隐约觉出不是寻常物件,便小声问谢钰:“哥哥,这是什么?”
“缅铃。”谢钰轻咬了咬她圆润的耳珠,语声低哑:“妹妹听那本《金瓶梅》的时候,大抵是分心了。”
否则,应当能够猜到。
折枝柔白的小脸愈发烫得如同被火灼过,慌忙将指尖往回缩去,想将这羞人的东西还给谢钰。
谢钰却抬手,与她十指紧扣,将那枚玉制的缅铃扣在掌心里,垂首自小姑娘潋滟的红唇与纤细如花枝般的颈项上一路吻落,在那殷红柔软上缱绻停留,以齿尖轻轻碾转。
直至小姑娘的杏花眸渐转迷离,连那呼吸起伏间都带上了颤栗。
谢钰方轻轻将下颌抵在她肩窝里,薄唇温存吻过她精致的耳廓,语声低醇,似在诱哄。
“玉质温润,不会伤到妹妹。”
折枝垂落的羽睫轻颤了颤,渐渐觉出那玉质的温凉,贝齿轻轻咬住了自己柔软的唇瓣。
谢钰的长指微寒,将那缅铃彻底放入时,愈发激起一阵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