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她鼻头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惹人怜爱,顾行之发觉自己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痛快,他知道今晚差不多了,不能逼崔樱太紧,于是点头,“可以。不过,你还是得送我出去,行宫耳目众多,要是被人知道你我不和,势必会传出闲话,我暂时还不想被你阿兄找麻烦。你应该也不想惹祸上身吧?”
有些人就是这么可恶,在说了得罪人的话后,还要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而沾沾自喜。
崔樱上回就对顾行之这人没有期待了,可万万想不到他还能更下作一些,她捂着心口喘了喘气,抚平因激动而乱了的气息,随后在袖手旁观的顾行之的注视中,抬起气到发红的脸皮。
“好,我送你。”
说罢,她率先走了出去,又是那道倔强的身影出现在顾行之眼中。
夜风一吹,崔樱冰冷的手指将发丝拨到耳旁,她与顾行之快要走到通幽的路口处,前面四方都是一些翠竹,石柱里的灯盏挥散许多黑暗,人影斑驳的倒在地上,没有先前的争吵的话,会让人以为他们是对夜里尚未歇息,出来散步的恩爱璧人。
崔樱在路口处的围墙边停下脚步,示意顾行之该走了。
然而,突兀的声音如沙沙作响摇曳不停的竹叶,惊的崔樱抬眸朝前方看去,贺兰霆携着一个女子正朝他们这边过来。
四目相对,崔樱看到了贺兰霆黝黑深邃的眼睛,目光穿过茫茫夜色直直落在她和背后的顾行之身上,而他身边的女子也停住了刚才和他说道的笑语,疑惑的顿住脚步。
侍人的提灯将众人的面面相觑照的清清楚楚,气氛一时变得极为沉默怪异。
最终还是顾行之先反应过来,拉了崔樱一把,“见过殿下。”
崔樱同顾行之跪在一块,等着贺兰霆唤他们起身,可那句“免礼”迟迟未曾传来,这小道上又是石子铺成的,顾行之自觉没什么,就是苦了细皮嫩肉的崔樱会感到不适。
顾行之犹疑的看了崔樱一眼,发现她见到贺兰霆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也是神色平平,对她的怀疑一时去了大半,倒是顾及她在夜里显得白皙文弱的脸庞,竟有些心软起来。
石子路凹凸不平,这么硬,她应当跪的很难受吧。
顾行之:“表……”
“起来吧。”
贺兰霆的话终于响起,贺兰霆顺势搀扶了崔樱一把,待两人站稳,跟贺兰霆走在一起相谈甚欢的女子也开口道:“阿行,是你吗?你身边的是……”
听她提起崔樱,顾行之已经通过声音认出她是谁,他倏地握住崔樱的手,牵着她向贺兰霆与樊懿月走去,“表姐,你忘了,她是崔樱,你见过的。”
他似乎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跟崔樱感情融洽的样子,即便崔樱试图从他那抽出手,有逃离的意思也置之不理,反而抓的更紧了。
他还有意无意往贺兰霆脸上瞥去,毫无意外的,他跟崔樱都看不出丝毫异样,而且对对方的姿态都很正常,他表兄还是一派不相干的冷漠威肃的神情,眼睛看也没看崔樱,而是停留在和他说话的表姐那儿。
樊懿月:“原来是认识的,我还以为你……”
顾行之:“以为什么?”
崔樱同樊懿月对上视线,她记得她,当初在花会上这位晕倒了,就是贺兰霆亲自抱她回房让大夫过来给她诊治的,她是他们二人的表姐。
樊懿月不大好意思的道:“没什么,只是想说如此佳人,你要好好珍惜。”
她对崔樱道:“崔娘子,我是樊懿月,你可有印象。”
崔樱点头,二人互行了一礼,“樱在花会上见过樊娘子,当时殿下……”她住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想说下去。
樊懿月微笑道:“是的,我们见过。你们是准备出去散步,还是?”
崔樱有些嘲弄的想着,她跟顾行之感情哪里会好到这种地步,倒是不知道她跟贺兰霆这么晚了不睡出来做什么。
“我们……”
“对。”顾行之抢先答道:“是散步,我近来忙于公务,有些疏忽了她,好在碰上春猎的机会,阿樱从未参加过,我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她,让她不用担心害怕的,明日我还可以骑马带她进山。”
崔樱听着就觉得讽刺想笑,在这之前谁能想到顾行之还警告过她要守妇道,人前却拉着她表现的十分恩爱一样,真是太可笑了。
她嘴角微翘,看在旁人眼里就好似她认同了顾行之的话。
樊懿月:“真好啊,赤侯山山顶的风景最好,你一定要带崔娘子感受一番。”
顾行之礼尚往来的寒暄,“有机会我会带她去的。我和阿樱正准备出去走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表姐和殿下。”
樊懿月:“今晚月色不错,我刚到没多久,正想邀妙容一起出来赏月,结果曦神知道了,便陪我一起过来寻她,这不就碰上你们了。”
崔樱也是第一个见她叫贺兰霆的字,记忆中就连顾行之也说过,他们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可相比之下,叫“曦神”的樊懿月,与叫“殿下”的顾行之一比,谁和谁感情更好就不用多说了。
从碰见起,除了刚开始贺兰霆与她视线交汇了一会,后面就不再看她了,就连他们几人说话,崔樱都跟他的目光都毫无交流,她一是怕顾行之发现,二是觉得之前贺兰霆看她的眼神凛冽的让她心口一窒。
仿佛他们不认识,形如陌路,纵然崔樱觉得这样很好,还是免不了有些不能适应。
早在白日,车驾里的贺兰霆跟夜里碰见的他,判若两人。
顾行之:“那我和阿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再走走就回去了。”
崔樱被顾行之牵着向贺兰霆行礼后,从他们身边走过,身影渐渐没入其中一条路口处。
崔樱回头,恰巧与站在原地朝他们背影望过来的目光对上,贺兰霆幽幽的盯着她,俊拔冷峭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最后一眼,崔樱只看到樊懿月仰头说了什么,大概是没令他听清,于是贺兰霆心细的弯下了他尊贵的腰身,侧耳停在樊懿月的脸庞前。
灯影辉煌,交织的人影宛如映画,崔樱默默收回了视线,被顾行之拉着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下。
顾行之一站定就冲她冷嗤一声,“看够了?”
崔樱不受他的影响,缓和着被他拽了一路变得微急的呼吸,轻声道:“我够了,你是不是也够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垂眸看向牵着的手,下一刻顾行之随意地甩开她,“刚才全当逢场作戏,你不要多想。”
崔樱:“我知道,且会忘得一干二净。”她神色淡淡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顾行之睨了她一眼,在她收起帕子时,乍然道:“虽然你说过,你和太子没有其他关系,可我还是觉得奇怪,刚才走的时候,你为何对他念念不忘那么久。”
崔樱手一顿,在顾行之炯炯有神盯视的目光下扬起秀白娇美的脸蛋,文文静静的回应道:“你为何风流多情?有了八公主之后,却仍流连花丛中。你是为何,我就是为何。”
当然是贪恋那份永远新鲜的美色,顾行之不屑道:“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他确实是普天之下除圣人以外最尊贵的人了,女子爱慕他也很正常。可是崔樱,你就不要妄想了。”
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她任由顾行之将她方才回头看了那么久的行为,当做是对贺兰霆的爱慕。
顾行之:“你已经同我定亲,今后就是我顾家的人。太子,才不会娶一个有婚约的女子,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他同她说完那番话不久,就带着他先前领来的舞姬走了。
崔樱也带着落缤慢慢的走回院子,路过刚才两方人撞见的地方,崔樱身影停了一瞬,四周只有灌进来的风和摇曳的灯火,催促着她快些回屋。
走到门前时,崔樱道:“落缤,你也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落缤放心不下,她转过身说:“奴婢等女郎歇息了就走,女郎要是想一个人待着,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崔樱没再多说话,她推开门,在两只脚都踏进寝室内以后,才看到她榻上坐着一道并不陌生的身影,崔樱一走进来,他的目光便如影随身的紧贴在她脸上。
崔樱刚要上前的脚步慢下来,她眼中的惊异消退,也不见欣喜之色,幽幽的背过身子,像是不想面对他一样,愁声说道:“你怎会在这里,请你出去。”
她听见榻上的动静,对方默默站了起来,步履沉稳,一步一步踩在人心上般,最后在她身后停下,瞬时长手搂过她的腰,紧紧的收拢力道。
贺兰霆暧昧的多此一举的问:“孤为何不能在这里,你难道不想见到孤?”
第40章
“对,不想。”
崔樱掰开箍着她腰的手,是用了狠劲儿的,且红了眼眶一点笑意也无的要从他怀里挣脱。
贺兰霆感觉到她满身的抗拒,让喘着气的崔樱得到短暂的自由,就在她要离开他时,贺兰霆一声冰冷刺骨的呵斥,让崔樱胆颤的忘了走动。
“给孤站住,你在闹什么脾气,崔樱。”
贺兰霆冷然的凝视着她的身影,不悦地沉声道:“你敢走出去一步,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跟孤的事。”
崔樱当下被他的威胁拿捏住,她自然是没有那个勇气违抗贺兰霆,可她心里也有委屈,谁能感受到她的苦楚,送走令人厌恶的顾行之后,还要面临更加难以应付的尊贵太子。
他不声不吭出现在她房间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会被吓住,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对她声誉造成影响。
而他却还要质问她威胁她,崔樱喉头哽住,一股酸涩难受之情从心头荡开,漫延到喉咙让她闭紧了嘴,不想与贺兰霆交流一个字。
贺兰霆:“孤不想威胁你的。”
他顿了顿,沉默片刻又轻缓了严厉的嗓音道:“孤想见你,才会在你房里等你,没想到会惹你这么大反应。”
崔樱这人心软,听不得别人解释,她本来不欲和贺兰霆说话的,她已经打算闭口不言了,可是贺兰霆一说不想威胁她,是想她了才来见她的,崔樱便忍不住痴痴笑起来。
她喉咙因一不小心吃了风而咳嗽上了,笑声也消失了,就是这样她还是说:“你老说君无戏言,可在我听来就好像骗子在骗我,咳,咳咳,”她拍了拍胸口吐出浊气,继续道:“你要是真是想我,就不会大晚上的和别的娘子在一起,你是男子,孤男寡女,难道就不担心让那位娘子有损。”
贺兰霆兀地冷漠地指出,“你跟顾行之也是孤男寡女。”
崔樱气息一凝,咬着唇回头瞪他一眼,那几声咳嗽让她吹了一路冷风白的像纸的脸终于恢复了几分艳丽的好气色。“我不像你,我们是定过亲的名正言顺的关系,整个京畿都知道我是顾家未来的主母,就算顾行之夜里在我这里过夜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大多王孙子弟和士族贵女定过亲的,胆子大的,不都是如此?我以前就是太守规矩,太守礼教才不敢放纵自己做这个做那个。顾行之今晚说要留下来过夜,我要是知道你会来,就应当答应他的。”
贺兰霆:“你敢。”
“你有胆子试试。”
他大步朝崔樱逼近,连冷峻的眉梢都透着寒霜之意,“你要是学他一样把孤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孤今夜就要了你,等你明日出现在整个行宫的人的眼前,看见你走路都不妥当的样子,他们就会知道你昨夜在榻上被孤给干透了。”他揪着崔樱的手,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想要孤这样对你吗。”贺兰霆气势摄人,手上抓着她的力道像一条紧锁的铁链,让她无法挣开。
崔樱头一回听他说那种市井里的粗鄙之词,不知该羞还是该恼,目光对视后,在贺兰霆黢黑的眼中化作惊弓之鸟。
她瑟缩着想避开他的碰触,“你,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这些儿郎,最虚伪最不讲道理。”
凭什么她不能让顾行之留下,他却可以跟别的女子一起,他们定亲的名分,可比跟他要光明磊落多了。
贺兰霆:“别再说那些会惹孤不悦的话,他今晚找你来做什么,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他对你说要留下来过夜。”
崔樱手腕越来越疼,贺兰霆攥的她越来越用力,她呜咽一声,带着哭腔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他只是过来质问我为何会出现在你的御驾上,我不想见他,让他等了很久,他就生气了,所以故意说出那些话想以此激怒我。”
从她哭了以后,贺兰霆便松懈了握着她手的力道,无声蹙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快要崩溃的崔樱,她捂着嘴不断啜泣,断断续续的哭诉,“他还带来在顾家别院与他偷欢的舞姬来羞辱我,问我记不记得她,我当然记得,不是他们,事到如今我怎会跟你弄成这样,你,你满意了,满意了吗?”
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哭泣的样子就像在顾行之的府里,被妙善吩咐人摁在水里折磨一样狼狈,外面落缤似乎听见动静,发现了不对,又记着崔樱的话不敢推门进来打扰她,只有焦急地的敲门,“女郎,女郎你怎么了,让奴婢进来看看您吧。”
她以为是今晚的事让崔樱伤心了,才在房里一个人哭成这种样子。
落缤等了等,片刻后,听见崔樱的哭声渐渐小声,再后来就毫无动静了。
崔樱艰难的仰着头呜咽着承受贺兰霆的索吻,嘴皮软烫的好似着了火,她眼里流下的泪不仅打湿了自己的脸,还弄得贺兰霆脸上也是,但在这情动着魔的时刻无人在意泪水是什么味道。
崔樱有片刻的清醒,刚要睁眼,腰就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她吃痛一声嘴自然就张开了,贺兰霆趁着这个机会顺势缠了过去,他按着她的背紧紧抱着她,崔樱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滩春泥,而贺兰霆在与她的缠吻间像是要把她揉扁搓圆一般上下其手。
比起销魂荡魄调情的亲昵,这次同样令人心跳加速,甚至生出慌乱害怕之意,仿佛她的神魂都要被贺兰霆拘禁囚走了。
崔樱大脑晕晕的像溺水一样,失重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贺兰霆的脖颈,将自己与他的胸膛贴的紧密无缝,宛如沼泽里的藤蔓见到生机顺着面前的大树攀折而上,缠着他不放。
她痛苦地察觉到自己竟有些迷恋和不舍这样的怀抱,她渴望且需要这样有力的胸膛温暖她今晚受过的伤,而贺兰霆的回应比她想象中更懂得她的需要,他抱得她密不透风,只要稍稍分开一些就会将她紧紧按在怀里,离他更近一点。
崔樱两眼朦胧,脸颊一片熏红的与眼中情谷欠气息浓重的贺兰霆对视,他对她说:“孤想做你第一个入幕之宾,不想其他人动你。”
“你别气孤,孤也是在意你,不然不会将阿姐抛下就过来寻你。”
“孤在这等候你多时了,你知不知道。”
他捏起她的下巴,叫崔樱迎合过去,唇齿相依片刻又分开了。“孤没想过因为这点事就让你哭,你为何眼泪总是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