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恰
他很喜欢沈放,从第一眼瞧见这个孩子便觉得亲近,自立自强又文武双全,除了受伤的半张脸,几乎挑不出丝毫毛病来,唯一就是性子太冷了些。
冷到像是个毫无情感的兵刃,难得能瞧见他神色松动,景帝也觉得高兴,这让沈放看上去更像个完整的人,自然不去戳破两个孩子间的小动作。
见林湘珺往旁边躲开了,也觉得有趣,朝她艰难地招了招手:“七娘,过来些。”
突然被叫到名字,林湘珺还有些发懵,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她该不会这么倒霉又被抓包了吧?
呜呜呜,都怪沈放,她要是被训斥了,一定要把沈放也拖下水。
但没想到,景帝只是笑着看她,“朕记得离你的生辰快到了,那日让放儿给你送去的香囊喜不喜欢?”
“香囊别致又金贵,七娘很喜欢,多谢陛下。”
周意礼在旁边跟着笑:“难为陛下还记得,臣妾正要说这事呢,还有三日便是她的生辰了,一会也该让人送她回去了。”
这几日事情太多,先是她撮合人失败,又明白了自己心意,可还没和沈放多相处两日,陛下又病了,她险些要把自己的生辰都给忘了。
若是这会离宫,生辰那日肯定瞧不见沈放了,他定是半步都离不得景帝身边。
她不免有些沮丧起来,她的生辰是过一个少一个,父兄不在身边,连喜欢的人也不能在身边,真是好凄惨。
“这么快便要回去了啊,我还想多陪陪姨母。”
“你祖母都差人进来送了好几回信了,再不回去只怕她老人家要进宫来讨人了,之前让你留下陪我怎么都不肯,如今反倒娇上了。”
她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舍不得姨母嘛。”
“好好好,等你的及笄礼过完,我再派人去接你进来。”
林湘珺这才欢喜起来,有了她在跟前说话,殿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就连景帝也频频露出笑容。
又说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景帝就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态,周意礼还要留下继续照顾,只能让身边的姑姑送林湘珺回去收拾东西,送她出宫的马车也都备好了。
“让放儿去送七娘吧,你也好放心。”景帝闭眼前随意地交代了声。
周意礼虽然觉得不太妥,可到底是皇帝的话,她也没法拒绝,出去的时候还是交代了姑姑,千万跟紧了这两人。
等行礼告退后,两人方一前一后出了寝殿。
有掌事姑姑看着,林湘珺就算有心想和沈放说两句也不行,两人隔着半步远的距离,慢吞吞地挪着。
等回了坤宁宫,姑姑便开始赶人了。
“多谢沈大人送我们娘子过来,接下去便不牢您费心了,我们会送娘子出宫门的。”
可沈放却纹丝不动,冷冷地抬头剜了那人一眼:“陛下交代了送,少一步都不行,还是说,你要我抗旨?”
抗旨都搬出来了,姑姑自然没辙,只好差人去整理行囊,林湘珺则捂着嘴偷笑,沈放损起人来,真是没人能招架得住。
见此,她赶紧挪过去,捧着一小碟的椰蓉酥献宝献宝般地举了起来,“多谢五哥哥送我回来,尝尝这个,我最喜欢吃了。”
掌事姑姑虽然尽心地盯着,可她不过送个点心,也不算是出格的事,旁边人问了她两句话,她便撇开了眼。
沈放不怎么爱吃甜食,尤其是这么甜的椰蓉酥,但架不住林湘珺眼巴巴地看着,只能拧着眉拈起一块塞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便有芝麻的香味混着椰蓉在唇齿间爆开,确实甜却又不算特别腻味,是他能接受的味道。
他在吃,林湘珺便一直盯着他,见她一副口水要流出来的模样,沈放忍不住地扬了扬眉。
朝她做了个张嘴的动作,她下意识地照做了,而后嘴里就塞进了半块椰蓉酥。
这是她最喜欢的小点心,宫里御厨做的也是完全按着她心意来的,她眯着眼享受着美味,等吧唧吧唧吞下肚子了,才猛地瞪大眼。
等等,这半块不是沈放吃过的那块吗!
被他咬过的,又给她吃了……
她从小到大就算是祖母兄长,都不会吃别人碗里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咬过一半的。
林湘珺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傻傻地盯着他红润的唇瓣,红晕顺着脖颈一路往上蔓延,“你你你,你做什么呀。”
与她的羞恼不同,沈放看着很是自然,仿佛这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上去很想吃的样子。”
她确实是眼巴巴地盯着他,可不是这个意思呀,她想吃不能自己拿嘛。
但这好像也确实不能怪他,林湘珺还在心里纠结,沈放却又俯下身,往她耳边靠近了些。
丢下一句话后,亲眼瞧见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姑姑再转过头时,就见两人各自坐着,中间隔了好远的距离,一个嘴角噙着笑,另一个则是满脸通红。
她担心地快步过来,伸手摸了摸林湘珺的额头,“娘子的脸怎么又红了,好似是有些烫,奴婢让御医来瞧瞧。”
林湘珺赶紧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胡乱地往嘴里送,“没,没有,我只是气血旺,热的。”
看她喝茶,姑姑赶紧要拦,可她动作太快,已经来不及了,那句话最终也没说出口,这杯茶是给沈郎君准备的啊!
直到东西收拾好,准备出门上轿,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脑子里全是沈放俯身过来的那句话。
“只许七娘偷香,怎不许我窃玉。”这说得是她那天亲他。
但这根本是两回事,她只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林湘珺偷偷地看了眼轿辇旁跟着的少年,阴郁的天色下,他浑身像是笼了层薄薄的轻雾,面容白皙唇瓣水亮。
他的唇与旁人的不同,看上去红红的,像是红果一般,是不是也如红果那般酸酸甜甜。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她是登徒子吗,怎么一天到晚想着这种事。
正好沈放也朝她看过来,她瞬间把脑袋往厚厚的毛领里一缩,眼不见为净!
等到了宫门处,侍卫首领认识她,手牌都不需要出示,便狗腿地上前:“娘子请,您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林湘珺被春喜扶着上了马车,不等坐稳便掀开卷帘往外探。
沈放还站在原地,身旁的侍卫首领正小声地与他说话,这个陛下跟前的新晋红人,谁都想要讨好两句。
那侍卫首领生得高大魁梧,可奇怪的是沈放与他站在一块,并没有丝毫被他压下去的感觉,相反还显得沈放兰枝玉树俊美无双。
掌事姑姑见她探出脑袋,靠过去小声地道:“娘子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说着还睨了春喜一眼,林娘子身边的丫头也是太不会照顾人了。
有人在这盯着,林湘珺也没办法和沈放道别,想了想便提高了声量道:“姑姑回去记得提醒姨母,三日后我的及笄礼,让姨母定要准时来,不然我可要难过的。”
她故意在三日后这几个字上咬了重音,她相信沈放肯定可以听懂的。
就算到时他人来不了,他答应的礼物也得送来吧。
姑姑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性,笑着点了点头,“娘子放心,奴婢定会把话带给皇后娘娘的,外头风大,娘子赶紧进去吧。”
林湘珺又瞄了沈放一眼,见他依旧在说话,神色也丝毫未受影响,便气鼓鼓地坐回去了。
等布帘放下来,马车朝着宫外驶去后。
那侍卫首领也终于停下了他的喋喋不休,期待地看着沈放:“沈大人以为如何?”
沈放才收回目光,嘴角轻轻地翘了翘:“嗯,你再说一遍。”
侍卫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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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珺回到家又恢复了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每日早起喝药用膳去给祖母请安。
雪球的病好了,她让人将它送回沈家,可它回去后还是不肯吃不肯喝,时常想往外跑,沈老太妃见此干脆将猫送给了林湘珺。
林老夫人见她实在喜欢,也没拘着她不许养了,更有意思的是,去送猫的人,不仅把雪球领回来了,后面还跟了只七七。
一问才知道,原是沈放进宫后,七七又成了没人照料的野猫。
它的性子随主人最是高傲,等闲的下人都近不了它的身,可今日却是奇了,瞧见雪球就一路跟了出来,竟是跟到了林府。
林湘珺瞧见它欢喜,想着沈放一时半会也没法出宫,就将七七也给养下了。
一时之间她有了两只小猫,日子倒也没那么难熬了。
隔日便是及笄礼,她在福寿堂陪祖母用晚膳。
“老夫人,厅堂都已经安置好了,厨房到这会都在忙碌着呢,您千万个放心,明儿一准不会出错。”
吉时挑了在晌午,正好先用膳再插簪,宾客尽欢。
林湘珺却兴致缺缺,抓着勺子随意拨动着碗里的蒸蛋,听管事们回禀明日席上的事宜。
“珺儿你瞧瞧,还有什么缺了的,让他们再去添置。”
她撑着下巴,懒懒地扫了一眼,“我不懂这些,都听祖母的便是。”
林老夫人让人都下去,搂着林湘珺仔细地看:“我的小心肝,最近这是怎么了,猫儿也给你养了,听说你想玩投壶我也让人备下了,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人。”
她虽然说的轻声细语的,可林老夫人还是听见了,“缺什么人?你还想请谁,我这便让人去下帖子。”
这帖子可得下到御前去了,她赶紧摇了摇头,“我想爹爹和兄长了。”
“好孩子,你爹爹已经在启程回来了,只是冬日里路途艰难,便是想快也快不起来,等他们回来,再让他们好好给你补过一个生辰。”
林湘珺乖乖地说好,心思又飘到了宫里,“祖母,陛下的病情如何了?姨母明日还能来吗?”
“听说好些了,但珺儿你要知道,你姨母也是身不由己,她能不能来实在无法担保,若是她来不了,便让你安姐姐来,你到时可不能发脾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道理我懂得。”
她心里早知道希望渺茫的,但仍抱着或许有可能的想法。
隔日一早她便被春喜唤醒了,她还打着哈欠就被扶着焚香沐浴,还要去祠堂跪拜祖宗。
等到礼都全了,再由宫里的嬷嬷亲自为她梳妆打扮。
一会要插簪,发髻只需简单地盘起,她肤白胜雪不适合上浓妆,嬷嬷只简单地给她弹了弹口脂,提一提气色。
衣裙则是皇后提早一年便命江南的绣娘织的,用得也是最为名贵的锦缎,光是展出来便叫屋内的婢女们惊叹不已。
最绝的还是上了身,林湘珺面容绝艳,虽然衣服首饰堆成山,但她素少出门,在穿着打扮上都会随心所欲些。
平日都见惯了她清水芙蓉的样子,没想到这身胭脂红的锦袍上身,瞬间像是变了个人。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身后捧着妆匣的婢女都不免看得痴了,真心实意地道:“娘子可真美。”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的容颜,林湘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惯会贫嘴。”
等她穿戴好,外头也开宴了,徐嬷嬷端来了黄鱼面和小菜,皇后还未到,让她先勉强用一些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