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二月
景王这几日一直在驿馆内处理淮州的一些赈灾事务,见到陈霖淮回来了,略有些诧异。
“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表哥……”陈霖淮面露喜色,“我找到我爹了。”
景王听闻这个消息也是一喜,忙起身向外望去,“陈叔父在何处?”
陈霖淮也不知父亲为何不愿直接和他相认,如今回到了驿馆,身边都是自己人,陈霖淮这才命人将父亲悄悄带来。
“爹……”
陈霖淮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几步跨到陈员外的身边。
“是儿子来迟了,让您老受苦了!”
陈员外一把拦住将要跪下的儿子,面上也是一阵激动。
“淮哥儿,你和王爷怎么来了淮州?”
“王爷来淮州赈灾,我奉命护卫王爷顺便来找寻爹的下落。”
景王也跟着开口:“陈叔父,你这些日子藏身在何处,可有受伤?”
“多谢王爷关心!”
陈员外的面色虽有些苍白,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他被景王和陈霖淮二人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便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细细说给他们听。
原来陈员外一行人当初遇到劫匪和护卫走散后,陈员外意外落水,被洪水冲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村子。陈员外被人救起,休养好之后便准备往淮州府寻找家中的护卫,却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如今的这伙流寇,被他们关押了起来。
陈霖淮还是有些想不通,依着他爹的心计,区区一伙流寇怎么会困住他?很快,陈霖淮便从他爹口中得知了原因。
“这伙匪寇抓了不少商贾,将他们身上的金银搜刮干净后,还让他们去信给家人,想要再赚一笔赎金。其中有一人,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封平县的知县杨天成。”
陈霖淮和景王皆是一愣,很快陈霖淮便想到了他初见他爹时,他爹正在照顾的那人。
“可是那个腿受伤的人。”
“正是……”
陈员外四处经商,对朝局一直都很关注。封平县黄河决堤之事,他知道并非是天灾那么简单。在遇到受伤的杨天成后,陈员外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争取杨天成的信任,想要查找出一些真相。如今遇到景王和陈霖淮来淮州赈灾查案,这个杨天成更是成了关键人物。
陈霖淮和陈员外相遇的时候并未声张,杨天成的消息更是没有外人知晓。景王和陈霖淮当下便决定暗中提审杨天成。
张清连贪污修建黄河大堤款项之事,杨天成是一清二楚的,甚至他手中还有详细的账本。陈霖淮向他阐明了利弊,如今张清连在四处追捕他,想要置他于死地。他若是想要活命不连累家人,只有将所有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争取戴罪立功。
杨天成也不是个傻的,原先他四处躲藏是因为惧怕张家的势力。如今有景王做主,他也就下定了决心,答应作证将封平县黄河决口的真相揭发出来。
杨天成受的伤还未愈合,淮州这里的灾情还未缓解,陈霖淮和景王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两人商议后便决定将杨天成的事先隐瞒下来,处理好淮州的事再带着杨天成回京。
京城那里,张首辅接到了小儿子的密信,便将长子叫来一起商议。
张清明一向不喜父亲对庶弟的偏爱,如今因为庶弟的自作主张为张家带来这么大的危机,张清明更是厌恶。
“若不是父亲纵容,他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治理黄河大堤的百万两白银,家中可是没有见过一分。他既是有本事私吞,便要有本事处理好此事才是。”
“清明……”张首辅皱眉有些不满,“你们是手足兄弟,即便此事都是清连的错,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你怎能袖手旁观?你若是这般,我怎能放心将咱们咱们家一大家子人交到你手上。”
张清明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父亲想要怎么做,我听父亲的就是。”
张首辅的神色凝重,声音有些阴冷。
“皇上如今对我们张家起了防备之心,若是你四弟的事处理不好,被景王抓到了把柄,皇上定会借此机会发难。他本就不愿立六皇子为太子,若是清连出事,到时恐怕太后都无法阻止皇上立景王为太子了。”
若是景王登基,不用张首辅细说,张清明也能想到等待他们张家的会是什么。
“如今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陈霖淮的身世便是我们的突破口。他若是盛家人,便是逆贼之后,景王隐瞒包庇此事,便是有谋反之心。”
第119章
当年盛侯爷因何而死张清明再清楚不过, 他本有些心虚,可是转念一想,那些事除了皇上也无人知晓。
这么多年, 皇上都要不曾为盛家平反, 此时若是再说出真相,有损皇上的名声, 皇上定不会这么做。
“好,那便按照父亲所说行事。”
张家父子商议妥当, 便吩咐投向张家的一名御史在早朝时将陈霖淮的身世揭发了出来。朝中众臣初闻陈临淮是盛家后人俱都有些震惊,要知道当年盛家军的威名可是世人皆知的。
周御史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最先站出来为陈霖淮辩护。
“简直是荒唐!陈霖淮乃是武状元,他的身世乃是皇上亲自查验过的,岂会有假?”
“周大人, 你与那武状元乃是姻亲, 定然会包庇于他。说不准此事你也是知情的, 伙同姚家一起欺瞒皇上。”
此事周御史还真是毫不知情,姚思礼就是怕会牵连他, 所以并未告诉他真相。
大殿之上,姚思礼自然也是张家一系的官员攻击的对象, 都认定他是故意隐瞒的。
姚思礼自然是不认, 他态度不卑不亢。
“臣当年将长女许给陈霖淮之时, 只知他是同村乡绅陈家之子, 并不知他的身世有何疑议。”
“皇上, 姚大人这话就是狡辩。臣提议将姚家和陈家的人都收押起来交给大理寺审讯。”
大殿上的众人争论不休,都在等着皇上的决断。
隆成帝神色冷然, 开口质问道:“刘爱卿、张爱卿, 你们来告诉朕, 陈霖淮所犯何罪?”
“禀皇上,陈霖淮若是盛家之子,便是逆贼之后,论罪当诛!”
“逆贼之后?”
隆成帝的声音带着怒意,“这谋逆之罪是由诸位爱卿来定吗?”
皇上这话大有深意,朝中大臣俱都是一惊,忙跪下请罪。
“皇上恕罪!”
隆成帝那里却是甩袖而去,根本不理会身后跪了一地的大臣。
早朝上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明蓁的耳中。叶灼华亲自来找明蓁,想要劝说她离开。
“王爷离京之时,曾经嘱咐过我,若是遇到危险,一定要将你们母子送出京城。如今,张家对表弟的身世发难,皇上的心意不明。为了你和昭哥儿的安全,我先让人送你们去平州。”
明蓁却不打算走,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多谢叶姐姐!可是我和昭哥儿不能走。张家揪住霖淮的身世不放,无非是惧怕景王殿下和霖淮查出证据来,到时他们张家无法脱罪。他们手里本没有切实的证据,若是我和昭哥儿此时离开,反倒是坐实了这件事。张家便会以此事为借口来发难,势必会影响淮州那里的事。”
叶灼华也考虑过这些,但她更担心明蓁母子的安危。
“今日早朝之上,皇上的心思不明,没有直接降罪。可是张太后那里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她若是逼迫皇上治霖淮的罪,肯定会对你们母子下手。”
“若真是那样,我们母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况且明蓁的父母亲人都在京城,她和昭哥儿逃了,他们要怎么办?
两人商议了半天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样一来明蓁的行动就受到了限制,姚思礼特意嘱咐女儿,不可一个人随意外出。
这对明蓁来说并非是什么难事,她本就不喜应酬,除了去铺子平日里也很少出门。况且昭哥儿还小,明蓁初为人母也放心不下,守在孩子身边也不觉得难熬。
外面的事明蓁可以不管,可是宫中的传召,明蓁却不可能置之不理。
寿安宫中的太监总管亲自来陈家传了太后的口谕,宣召明蓁入宫。
“陈夫人,你快些随奴才进宫吧,不要耽搁了太后娘娘歇息!”
“李公公且慢!”
周氏忙开口叫住他,面色有些焦急。
“李公公,小女刚出月子不久,身子还未康复,家中还有稚子要照顾。可不可以让我代她进宫面见太后她老人家。”
“娘……”明蓁忙出声阻止,“太后娘娘宣召的是我,您去怎么可以呢?”
李公公的声音阴冷尖锐:“姚夫人,您也是朝廷命妇,难道不知太后老人家的脾气?她宣召的是陈夫人,若是您去了惹怒了她老人家,娘娘怪罪下来老奴可吃罪不起!”
“李公公放心,不用我娘去,我随你一起去见太后!”
明蓁知道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她命人招待李公公,自己回了后院去换衣装扮。
周氏心急如焚,“蓁蓁,你不能进宫!张太后此时宣召你,怕是会对你不利!”
“娘……“明蓁轻声安慰她:”娘,您放心。如今皇上并未治我夫君的罪,我还是皇上亲封四品诰命夫人,张太后也不能随意给我定罪名。况且还有爹和舅父在,若是我迟迟不归,便烦请他们去面圣讨个说法便是。”
至于叶灼华那里,明蓁不打算让她知道。叶灼华如今怀有身孕,需要万分小心。若是为了此事进宫去求太后,定然会吃苦头,明蓁最怕的就是她有个什么闪失。
将家中的事情交代完,明蓁跟着李公公一起进了宫。他们前脚刚走,周氏也忙打发人去户部衙门送信。
明蓁不是第一次进宫了,相比较以往进宫时的压迫感,这一次她的心中无比坦然。
李公公一路将她带到寿安宫门前,宫人进去通传,不多时,张太后便宣她进内殿来。
殿中不只是张太后一人,张皇后端坐在太后身侧,望着明蓁的眼神满是嫌恶。明蓁视而不见,只依着规矩,不慌不忙的施礼问安。
“妾身姚氏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殿中鸦雀无声,两道目光落在明蓁身上,无声的打量着。
许久才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道:“起身吧!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明蓁应声,缓缓抬起头,神色坦然的迎向张太后打量的目光。
“果真是绝色,比起景王妃来也丝毫不逊色。若是当年选秀时在宫中见到你,哀家定会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如今真是可惜了!”
“太后娘娘过奖了,妾身万不敢当!”
张太后的目光犀利,打量着明蓁的举止。见她神色自若,回话时也是不卑不亢,不禁皱了皱眉。
“姚氏,哀家这话绝不是作假。哀家知道你和陈霖淮是在台县乡下成亲的,你乃是官家之后,当初嫁给他真是委屈了!”
“回太后娘娘,儿女婚嫁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与夫君的亲事乃是祖父当年与公爹定下的,我们两家都是乡下人家,也是门当户对的。”
“门当户对?”
张太后重复着明蓁的话,冷笑道:“姚氏,你们一家子窝藏朝廷钦犯,帮着陈霖淮欺君罔上,你可知罪?”
张太后掌管后宫几十年,甚至还曾在皇上年幼时垂帘听政。她的身上自带一股威严,很有震慑力,朝中不少官员的女眷来给太后请安时都是惶恐不安的。
如今太后发怒,殿中伺候的宫女嬷嬷都被吓住,有胆小的甚至面色发白,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