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二月
姚老爷子甚至担心,陈霖淮若被定罪的话会连累妻族。他将姚思礼叫去,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让明蓁赶紧和离归家。
明珠也忙着在张氏面前出谋划策,明蓁出了事,她只觉最近一段时间的郁气一扫而光。
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一世陈霖淮居然还能牵扯到杀人案中。若是陈霖淮被定了罪,明蓁就成了罪妇了,无论是否和离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想到这些,她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周氏和姚思礼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刻便找明蓁问过了情况,此时他们也选择相信陈霖淮。
姚思礼自然是拒绝了姚老爷子,“爹,此事官府还未审理,霖淮是否有罪还未可知,爹这么做,也太过心急了些。况且,夫妻本是一体,陈家刚一出事,你就让明蓁和离,这也未免让人觉得姚家凉薄,以后族中子女嫁娶都会受到影响。”
姚老爷子权衡再三,便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妥。“你当真觉得此次孙女婿那里能脱罪?”
姚思礼已经和陈员外分析了此次的事情,显然这次高县丞和江同知的最终目的是在台县的知县之职上。
虽然张首辅在朝中只手遮天,但是若要定杀人之罪也是要证据确凿的。姚思礼已经和京中的旧交都去了信,若是台县这里混淆是非,胡乱定罪的话,那么大理寺也会复查再审,不会就这么让陈霖淮蒙冤的。
只是最让人忧心的是长贵带着人在县城找了几日,都未曾寻到那日陈霖淮和何修之救下的女子。这名女子在台县了无踪迹,若不是那日长贵亲眼所见,也要怀疑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了。
明蓁也不免着急起来,若是没有此女子作证,陈霖淮又如何能证明他们是为了救人呢。
县衙那里,甚至不准陈家和姚家的人进去探监。对于陈霖淮在大牢里的情况,他们无从得知。
明蓁困在商号后院,很少外出。她注意到即便陈员外早出晚归,商号里也是井然有序。甚至还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身上的气势一看便不同于普通的伙计。
转眼到了陈霖淮和何修之受审的日子,高县丞为示公正,在县衙大堂里公开审理,允许百姓围观。
明蓁得了消息,自然是和众人一起赶到县衙去听审。她挤在人群之中,看到衙役将陈霖淮押上堂来的时候,眼圈瞬间就红了,几日不见,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人也有些憔悴。
更让明蓁气愤的是,他的胸前有着几道明显的红痕,一看便是被用了刑的。
第43章
虽然隔着帷帽, 但陈霖淮被衙役押着踏入县衙大堂时,还是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明蓁。他的目光明亮,嘴角扬起, 两颊的酒窝满是笑意, 似是在示意明蓁不用担忧他。
明蓁也忍住泪意,帷帽下笑容璀璨炫目, 两人隔着人群凝视彼此,都想让对方安心。
陈员外也挤在人群中, 他面色沉着冷静,对着儿子颌首示意。陈霖淮不禁想到幼时无论他在外闯了什么祸,他爹都是这样不慌不忙,帮他善后。只是这一次,他是被人蓄意陷害, 只怕是前途未卜了。
但不管怎样, 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在这里, 他绝对不会畏缩,也不会给他们丢脸的。
衙役击响堂鼓, 高县丞满面堆笑地陪着江同知一起进入大堂,坐到了正中间的公案之后。
何知县为了避嫌, 坐到了大堂东侧听审。他望着走进大堂的陈霖淮和何修之, 神色严肃, 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江同知猛拍惊堂木, “堂下二人, 还不跪下!”
陈霖淮和何修之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我二人无罪, 为何要跪?”
高县丞板起脸来, 怒喝道:“胡闹, 有罪无罪需要大人审判,岂可容你二人狡辩。若是不跪,便可治你们藐视公堂之罪!”
何修之斜瞟了他一眼,“藐视公堂就藐视公堂,爷还就不跪了。高县丞,你还有什么损招尽管使出来,反正这台县也是你高家父子的天下。你想要定我们兄弟的罪,直接定便是,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
“你……”高县丞怒极,起身对着江同知行礼。
“大人,何修之所言,实属污陷,卑职尽心尽责,奉命审理此案从不敢徇私的。”
江同知面上笑眯眯地,“高县丞落座吧,本官知你为人,无需解释。何知县,你看呢……”
何知县冷着脸,怒视着儿子,“跪下!”
何修之不服气,“爹,我不跪……”
“住口,公堂之上只有大人没有你爹。”
江同知和高县丞对视一眼,眼中笑意不明,高县丞示意主薄将何修之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案。
“大人,”陈霖淮拱手行礼,“此番审案,若是大人公道严查真相,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我二人自当服气,甘心下跪。可是此案未审,便有人对我们私下用刑,威逼我二人认罪,如此这般明摆着是要混肴是非,冤枉我二人。这样的审理我二人不服气,也绝对不会下跪。”
何知县皱眉,也起身向江同知行礼,“大人,依着律法,嫌犯未曾审问之前不准用刑。卑职虽不主审此案,但也要提醒一二,万望大人要按着律法行事。”
“咳……”江同知轻咳一声,“私下用刑一事交由高县丞查问。如今,我们先来审理严亮身死一案,传证人陈大力上堂。”
衙役传话下去,陈大力很快便被带了上来。他的左胳膊上裹着一层白布,低着头走进大堂径直跪下,不敢去看陈霖淮他们。
“堂下所跪的可是陈大力?”
“小民在。”
江同知猛拍惊堂木,吓得陈大力身子跟着哆嗦。
“你将严亮身死前后所发生的事情从实到来,若有隐瞒,本官必严惩不贷!”
“是,是,是,小民全都说……”
陈大力自然还是他的那一套说辞,一口咬定陈霖淮和何修之不服严亮的管束,争执后动手杀人。
“胡说八道……”
还未听他说完,何修之便怒了。
“明明是你和严亮这两个狗东西醉酒后强抢了民女带入大营,被我和霖淮撞见你二人还不悔改。我们是为了救人才打伤严亮的,但是绝对没有杀人。”
外面围观听审的人群都议论起来,有在酒肆见过严亮和陈大力的,知晓他二人的性情,难免也起了疑心。
江同知见着眼前的情景,又将惊堂木拍响。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陈大力那里如何能认,“大人,何修之才是诬告,他说的不是真的,我和百夫长从未曾强抢民女。”
江同知抚须颌首,“何修之,陈霖淮,你二人说当日救下一名女子,那这名女子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我们救下的那名女子,因为受了惊吓当时便跑开了,我们没来得及问清她的名姓。”
“哼!”江同知一脸怒容,“既无人证,此事必是你二人编造。你二人还不从实招来是如何杀害严亮的。”
明蓁和众人一起围在县衙二门之内,虽然可听到审案的全程,却无法看清陈霖淮的反应。此刻,她也不免心焦起来。江同知非要逼着二人认罪,怕是要为难他们。
果然,见陈霖淮和何修之不认罪,江同知喝令衙役用刑。
“既然这二人不肯招供,便先打三十大板。”
明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三十板子打下去,陈霖淮肯定会吃大苦头。
何知县也无计可施,他审案时也都是这般程序,嫌犯不认罪,这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衙役上前便要将二人按在板凳上,就听着县衙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起,那声音震耳欲聋,惊得众人都齐齐向外看了过去。
一行兵士在县衙门前下了马,径直往县衙大堂而来,当先的将领身着盔甲,威武不凡。
江同知愣了片刻,皱眉有些不悦。
“周千户,不知你带人闯入县衙大堂所为何事?”
千户是武职,虽然在品级上要比江同知还要高上一级。但大燕朝武将的地位本就比文官低不少,且是在公堂之上,所以江同知并不起身行礼。
高县丞那里却是忙躬身施礼,目中也有疑惑。
“江同知,”周千户粗声粗气道:“我来是要告知江同知一声,严亮和陈大力,不守军规,酗酒闹事,强抢民女,理应受军法处置。陈霖淮和何修之救人有功,理应奖赏,这三人,我便都带走了。”
陈大力一听,立刻就吓瘫了,听周千户的意思若是他被带回参将府怕是性命不保。他忙爬向高县丞,惊惶地向他求救。
“大人,救命呀……”
高县丞皱眉看他一眼,虽然嫌弃,但更不想何修之被人带走。如果不趁此机会将这事栽赃到何知县头上,那他以后更没有机会当上知县了。
“千户大人,严亮被杀是命案,且发生在我台县境内,理应是由我台县县衙审理。怎可将嫌犯交给你处置呢?”
江同知也是这个意思,他坐在公堂上不开口,也不愿意放人。
“你们县衙的官员就是啰嗦,此事虽是发生在台县,可却是在台县大营之内。既是在军中,便归属于军务,和你们县衙没有丁点关系。”
周千户挥了挥手,命令随行而来的兵士,“将人带走!”
兵士上前就将陈大力拿住,他吓得尖叫起来。
“大人,救我,我冤枉……”
“等一下……”
江同知急忙站出来,一脸的怒容。
“周大人,我是奉知州大人之命来台县审理案件。如今严亮死因还未查清,你便要把人带走,本官有理由怀疑,你是为了包庇嫌犯而来。回头本官回禀了知州大人,周千户怕也不好交代吧。”
周千户呵呵笑了两声,“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就是参将大人命我来将人带走的。”
江同知有些不信,据他所知,何家和陈家都同参将府没有任何往来。参将大人为何出面力保这二人?
“周大人,此案在我县衙已有记录,审理过程须要上报朝廷的,你如此冒然将人带走,县衙这里如何结案?”
“这个容易!”周千户猛地从腰间抽出佩剑,横在陈大力颈上。
“说,严亮是何人所杀?”
“啊啊……”陈大力整个人都吓瘫了,他跌坐在地上,浑身都在打哆嗦。
“快说……”
周千户的剑又向前逼近了几寸,陈大力的颈间有血流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是陈霖淮……”
“还不说实话。”周千户眼睛一瞪,剑身已经割破了陈大力的皮肉,他立刻哀嚎起来。
“我说,我说,不是陈霖淮杀的,是我杀的……”
陈大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不得不说出了实话,他的身下一滩水流了出来,公堂里飘着一股异味。
周千户捏着鼻子后退了一步,“江大人,此案我已经帮你审问清楚,是陈大力杀了严亮嫁祸给陈霖淮,你们如此结案便是。”
江同知很是不满,“周千户,你这是逼供!”
“怎么是逼供呢,你们县衙审案不也一样要用刑吗?我只是使了一点手段让他快些开口罢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同知还想再拖延一番,“陈大力因何杀人,动机、手法、我都要一一申明。”
“没问题!”周千户并未拦着,而是又把剑横到了陈大力的脖子上。
“我告诉你,你们那日在街上强抢向你们问路的民女,还打晕她带到兵营,这些我都已知道了。你若是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责,参将大人那里或许还能放你一马,若是你不老实,后果你自己想想便知。”
陈大力吓坏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待了自己杀害严亮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