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梁家这会儿都乱了套,梁夫人早哭得没了力气。心腹奴仆一拨拨派出去,又一拨拨回来,却始终没有半点女儿的消息。这都一天了,还不见踪影,她能去哪儿?
“老爷,要不……要不咱们报官吧。”梁夫人已经不想去管什么名声不名声了,只要女儿能好好的活着回来,怎样个结果她都能接受。
梁大人虽然也急,但他还没急糊涂,脑子还是清楚的。几番折腾下来,他心中大概隐约有了个猜想。
“暂且不急着报官。”梁大人这会儿浑浑噩噩的,脸上也有颓败之色,他极力撑着弯腰在一旁圈椅坐下,然后说,“记得你之前提过一个余姓的仵作,说是晴儿看上了他,是吗?”
梁夫人突然愣住。
“老爷的意思是……她……晴儿她去找那个余公子了?”梁夫人简直觉得这不可思议。
可回头再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
晴儿那孩子,是从小被他们夫妇二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她是不知道一点的人心险恶。正因为成长环境很单纯,这才养成了她极单纯的性格。她把什么都想得很美好,甚至不会去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
所以,她带了小娟亲自去寻那余公子,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这样一想,梁夫人立即道:“之前打探那余公子底细的时候,有探过他的户籍地。老爷,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去寻她回家。”
“夫人且慢。”梁大人到底更理智一些,他建议道,“这会儿天晚了,夫人又不会骑马,更深露重的慢悠悠乘马车去,不说身子会着了寒气,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不能保证她就一定去了那儿,我骑马去找,速去速回。若她人在那儿还好,若不在……也只能报官了。”
没有任何一刻比这时候更希望女儿是去找了那余公子的,若是去寻了余公子,只要那余家人还算厚道,外头去不乱说话,女儿家名节尚可保住。可若是没去寻那余公子,那么女儿必然凶多吉少。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才撑起点精神的梁夫人,更是又泄了气,软软倒了回去。
“这真是唯一的一个希望了,神天菩萨保佑,我的晴儿可万要能毫发无伤的回来。”梁夫人哭着祈祷。
梁大人虽是文官,但君子六艺是读书时书院里的必修课。骑马射箭,虽不能说精通,但却也不在话下。
有了方向,梁大人立即带了几个心腹随从,便纵马离开了家。
才出城,就迎面撞上了正从城外回来的常舒。常舒认出了这一群过去为首的人是梁大人,正要打招呼,却只见几人几马在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看着样子十分紧急,像是出了什么事。
但常舒并未追上去问,只是先打马回了傅侯府交差。
傅灼正在书房,听说常舒办差回来求见,直接传了他人进来。
如今九儿房内伺候同之前秋穗在时完全不一样,秋穗在时是只要傅灼人在书房,她便随时可进内书房看书。但九儿却是除了傅灼传唤,否则只能一直在外间呆着。
而这会儿常舒过来复命,九儿更是被傅灼打发去了屋外候着。
见常舒人已进屋,傅灼暂搁下了手中笔,人也微微向后仰了些,身子搭靠在圈椅后背上,整个人呈现出稍稍放松的姿态。
望着跟前的人,傅灼尽量平静问:“打探到了吗?”
常舒抱手回说:“奴打探到,余公子一回去后,便暂辞了衙门里仵作职务,现在日日居家看书。听说,是要为来年县里的考试做准备。”
其实也在傅灼的意料之中,但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傅灼仍是稍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道:“好。”
但显然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此番他派常舒去溪水村打探情况的目的。只见他略顿一瞬,故作了一瞬的沉默后,又问:“那余家的娘子呢?”说到这里,傅灼端起一旁案头已经凉掉的茶来喝。
一手托着杯盏,一手则捻着杯盖,刮了刮浮沫,然后小啜一口。
常舒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郎主口中的余娘子是谁,他忙说:“回郎主,余娘子……一切安好。”
“怎么个安好法?”傅灼再问,顺便又放下了茶盏。茶冷掉了,腥涩难以入口,傅灼只喝一口便再难喝得下第二口。
这个时候,常舒就庆幸自己当时好在是多打探了些有关余家的情况了,于是他有条不紊抱手回话道:“余娘子回去后,余家一家都很高兴,第二天余家就摆了筵席,宴请了村里的人吃饭。”
“嗯。”这些都不是重点,傅灼听后的态度也比较敷衍,“还有呢?”
常舒愣了一下,又继续回:“余秀才一家仍同那两房关系不是很好,但余娘子回家后还是去祖屋探望了余家老太爷。”
傅灼静坐不动,只冷静又认真的盯着常舒看,套在拇指上的金扳指,被他一下一下的慢慢转动着。
“还有……”常舒显然看出来了,这也不是郎主想听的,于是他赶紧搜罗着记忆中关于余娘子的别的消息,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又呈禀道,“还有就是,余娘子回去没两天,村里就有人给她保媒相看了一个对象。”
傅灼转动扳指的动作突然停住,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也不说话,常舒只能继续说:“不过,那郎君似乎没入余娘子的眼,余娘子没同意。没过几天,那郎君就同余家三房的姑娘议亲了。”
傅灼听后,面上并没什么反应,只是手上动作又动了起来。
“再没别的了吗?”他又继续问。
常舒又认真想了想,然后继续回说:“叶台县县令家的千金小姐今日及笄礼,县令夫妇聘了余娘子入府帮忙操办。余娘子得了聘金,回家时十分高兴。”未免郎主再继续多问,常舒索性自己先坦白交代了,“别的就再没有了,奴是见余娘子从县衙出来后,直接就打马先回了京。”
傅灼点了点头,表示对他此次差事的认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说罢又再坐正身子来。
正要继续手中事务,余光中却见人并没走,傅灼不免又抬眸看去。
常舒犹豫了一下,才禀道:“有件事,奴不知该不该说。”
“说。”傅灼言简意赅。
常舒道:“奴回城时,在城门口瞧见了梁大人。带着几个人,行色匆匆,在奴跟前疾驰而去,不知是不是梁家出了什么事。”
“资政殿学士梁大人?”傅灼突然严肃起来。
“正是。”常舒也表情极严肃的样子,“奴正是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不敢瞒着郎主。”
傅灼阖了手中案卷,起身慢慢在屋内踱走起来。走了一会儿后,忽然驻足站定,又吩咐常舒道:“你去梁家附近打听打听,看是不是梁府上出了什么事。”
“是。”常舒抱手,立即领命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继续掉30个红包哈~
小剧场:
傅叔还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谁知忍不住去寻了脑婆后才发现,他已落人一步~╮(╯▽╰)╭
秋穗:傅大人,来吃喜糖啊~
傅叔:别说话,脑阔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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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梁大人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抵达的溪水村。
怕人太多会引起村里人的怀疑,梁大人只差派了其中一个先去打探了下余秀才家的具体方位。打探到后, 一行数人没再骑马进村, 只将马拴在了村口的歪脖子树上, 然后徒步进村找去的余家。
而这会儿,梁晴芳和小娟主仆才刚刚洗完澡, 正穿着秋穗的衣裳呆在屋里。
因秋穗的卧房还是有些太小了, 床也小, 怕三个人挤着睡不舒服, 所以她将卧房让出来给梁晴芳主仆睡, 她则去了母亲那里同母亲一起睡。余秀才,今日自然是同长子余丰年住一起。
乡里人没什么可供消遣逗乐的事儿,尤其是冬天天冷, 这会儿虽然还没有很晚, 但却都打算歇下了。
正准备熄灯睡觉, 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叩院子门的声音。起初都以为是听错了,直到又叩了一回, 余丰年才披衣举着蜡烛去问:“请问找谁?”
乡里人家, 晚上若不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一般不会这个时辰还登门打搅。
外头梁大人倒十分礼待, 闻声忙说:“请问这里可是余秀才家?”
“正是。”余丰年答,但却仍没开门, 是在等着对方继续自报家门。
见没寻错门,梁大人这才答说:“我是京里人士, 姓梁, 想找贵府上余丰年余公子。”
余丰年一听是寻自己的, 又自报了家门说姓梁,便基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人家父亲都寻上门来了,余丰年不好不给人家开门,只能朝身后妹妹屋子望一眼后,伸手拉了门闩下来,给梁大人开了门。
门外梁大人身上披着斗篷,一身黑衣隐在黑暗中,仿若要和黑夜融为一色一般。
他仍很礼遇,瞧见院内的一道身影后,他先抱手作了揖,然后才致歉说:“实在抱歉,深夜冒昧打搅了。”
余丰年则忙侧身让出空位来,邀请他入门道:“梁大人请进。”
梁大人没让身后随从一并跟进来,只是叫他们静静候在人家门口,他则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进去后,还反手帮忙将门闩插好,然后才急急问余丰年:“小女可曾来寻过?”
余丰年没明确答话,仍引手请他道:“梁大人请屋内说话。”
其实都不必再多问了,梁大人已经知道了答案。若女儿并未来寻过,或是这会儿她人不在余家的话,这余小郎君自不会是这种反应。
心内稍松一口气后,又一股怒火突然涌上心头。
而这时,余家其他人也都已经穿衣起身。余秀才夫妇也迎去了堂屋见贵客,秋穗则去了自己屋里寻梁晴芳主仆。
梁晴芳这会儿显然也有些呆了,她万没想到,爹爹竟然会这么大晚上寻到这里来。也是这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此番的任性,到底给家里爹爹娘亲带去了多少的烦恼。
同时也有些怕,她不知道一会儿要面对的是爹爹怎样的雷霆震怒。
爹爹虽然疼爱自己,可毕竟是严父,有时候他凶起来还是挺吓人的。且这会儿娘亲也没在,万一爹爹动起怒来,连个帮她的都没有。
但梁晴芳虽怕,也是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必须要去面对的。没道理爹爹都寻来了,她却躲着不见,既叫爹爹担心,又叫余家为难。
所以梁晴芳努力笑着道:“没关系,我爹爹最疼我了。他是担心我才这会儿找过来的,我肯定要去见他。”
秋穗也觉得她该去见,不管怎样,亲父女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哪怕是一顿骂、一顿打,受着也就是了,难道还真能狠心下死手吗?
所以秋穗说:“一会儿你去赔个不是,主动承认个错误,态度也好些。我知道你爹爹娘亲都是极疼你的,他们断然不会真拿你如何。”
梁晴芳点头,嘴上应着秋穗,但心里却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惹怒了父母了。
余家堂屋,这会儿余秀才请着梁大人坐去了上位,陪着一处说话。余乔氏则趁着梁晴芳还没过来这会儿功夫,悄悄拉了儿子去一旁说话。
虽说梁娘子今儿一来家她就觉得不对劲,但毕竟人说是冲秋穗来的,他们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可这会儿人家父亲都连夜追过来了,若再不问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怕也没法给人家一个交代。
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余丰年也没什么好再瞒着母亲的了,他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将之前调任去京中时发生的事全告诉了母亲。包括回家那日,梁夫人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也都一一交代了。
余乔氏听后,一时沉默了。
然后又一再追问,以图确认事态到底已经严重到了哪一步。
“你和梁娘子……确定没有私相授受吗?”余乔氏表情难得的严肃,“你可犯下过什么错?或是私下里承诺过什么?或是说错过什么话,叫人家姑娘误会了,你却不知道?”如若不然,人家姑娘又怎会弃了名声不要,只单独带着个小婢一路艰难的跑来寻他?
这种事余丰年多一息的考虑都不用,他直接斩钉截铁答道:“没有。”
对儿子的品性,余乔氏还是信任的。若他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
如此一来,余乔氏倒是松了口气。
人家是官儿,他们是民,民如何与官缠斗?但凡儿子与这余娘子之间有一丝一毫的首尾,人家直接按头安一个“拐卖良家女”的罪名,他们也是无处去诉冤的。
“行了,你过来坐吧,一会儿等梁娘子过来,看看梁家人怎么说。”即便是此事同自家儿子无关,可毕竟是牵扯到其中去了,纠缠起来,也会很麻烦。所以,余乔氏这会儿仍担惊受怕着,心悬而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