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金安 第70章

作者:荷风送 标签: 爽文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傅灼坐在偏厅,外头公堂内二位州官、县官的一番对话,他听得是一清二楚。听完后,心内不免一声冷笑。这个郭知州,为人老辣圆滑得很,分明是受高家所托急急赶过来的,却偏不一来就帮衬着高家,想来,他也是在观望。

  所谓的墙头草见风倒,先观望一番,许是想先摸清他的态度,然后再做决定。

  若他掺和了此事,并且秉公执法,还当地受害百姓一个公道,他便会立即撇清同高家的关系,同他站在一个阵营。而若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插手此事,那么,他就会动用他的身份和权势给马县令施压,让马县令酌情审案,如此,也算是给了高家大大的一个人情。

  官场上他这样的人,傅灼也是见得多了。

  傅灼仍没出声,也没任何动作,只听外面继续道:“马县令意欲如何处理这桩案子?”郭知州问。

  马县令说:“既激起民怨沸腾,自然该一桩桩一件件慢慢审。下官先让师爷帮百姓们写诉状,先罗列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家状告高家。”

  “那就是说……如今仍没任何证据能证明是高家迫害的这些人?”郭知州严肃起来,认真说,“虽说你我是父母官,该为民做主,可这当地的乡绅豪族,也是需要得到我们的保护的。我的意思是,若有证据,自当该按律法办事,但若暂无证据,再一口气扣押下这么多人,怕是不合适。”

  马县令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点头附和道:“大人说得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了。”

  秋穗见状,便忙说:“县令大人,民女状告的高家六郎调戏良家女,可是证据确凿。民女敢问,高六郎如何处置?”

  郭知州闻声朝一旁秋穗望去,一眼看去时,先是惊叹于她的美貌,然后再细细瞧时,又觉得她颇为眼熟,似是曾经在哪里见过。郭知州好生打量了秋穗一番后,便笑着问马县令:“她这桩案子是怎么回事?”

  马县令如实将秋穗同高家六郎的案情细细说与了郭知州听,郭知州听后,便摇了摇头说:“那樵夫既与高家有过过节,也是要状告高家的,那他又怎么能作为证人再出现在这桩案子中呢?殊不知,他是不是因为要报复高家而编了谎话造了伪证?不可信,不作数啊。”

  郭知州自从过来后,口中说的是不插手此案,但却处处干预马县令断案。秋穗自然也看出了他的真面目来,秋穗不畏惧他,便直接问他道:“大人如此急忙忙赶过来,时间也掐得如此之准,可是被那高家人请过来的?”

  “你这无知妇人,简直胡言乱语。”郭知州刚要翻脸,露出真面目来,却又及时忍住了,并没发作,只是矢口否认说,“本官怎会是高家人请来的呢?你是哪家的女郎?怎会如此怀疑本官。”

  秋穗说:“民女不敢怀疑知州大人,只是民女好奇而已。当然,大人说不是高家请来的,那民女心中肯定是信任大人的。民女和这里的诸位要状告高家的百姓,都坚信,大人您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绝对不会因为高家有财有势,就会偏袒高家。”秋穗此话一出,后面郭栩若再想为高家圆话,就得先好好想一下怎么能说得周全,不露破绽了。

  这样一来,他思量的时间过长,再想干预马县令断案,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也因为秋穗的那几句话,原本欲一起状告高家的人,也有几个生了退却之意。这个县令是愿意为民做主的好县令,但这个州官却未必是。

  百姓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他们怕知州是和高家一党的,而县令最后也无能为力。

  秋穗看出了大家的犹豫和退却,她又再站出来道:“你们如今既站出来将人告了,即便现在退缩,那高家也是心中把你们记下了。你们以为,自此罢手就能安然无恙吗?凭着高家作恶多端的性子,事后他们必会斩草除根。所以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我知道你们心里怕什么,可别忘了,如今咱们县上可还住着一位提刑官大人。京里来的正四品提刑官,他的直接上级可是宫里的圣上,除了当今圣上,没人敢给他小鞋穿。”又说,“我曾在提刑大人家中当过家奴,是知道他的品性的。在京中,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只要过他手的案子,就没有一桩是冤案。你们若不趁着这个好时机将事情闹出来,还想等他走了之后再受迫害吗?”

  秋穗句句都说在了点上,就连郭栩都被她所言吓了一跳。

  他是没想到,眼前之人竟同那位傅提刑有些交情。他不敢忽视,又再细细打量了秋穗一番。至于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自然是在做取舍。

  傅提刑的名气,他也是知道的。

  百姓们又重新鼓舞了士气,状告高家的,又一拨接一拨的进了公堂。待师爷写完了所有的状纸,递送到了马县令跟前后,马县令才又回到了原处,重新再审起了秋穗的案子来。

  马县令问高家老夫人:“樵夫说昨儿晚上你们高家差了人去他家给送过银子,可有此事?”

  老夫人一口否决:“没有。”

  马县令又问樵夫:“你说是高家的人给你送的银子,可有证据?”

  樵夫先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十两银子来奉上,衙役接过转递给了马县令,马县令拿在手中看了看,并没看到明显的记号,便说:“这只是普通的十两银子,并不能证明是高家的。”

  樵夫却显然留了一手,他忙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布料来,并说:“草民昨儿听那高家的人说明来意后,便留了个心眼儿。特意看了那十两银子,见并无属于高家的记号后,草民就设计让那人摔了一跤。他摔跤后,碰倒了烛台,被烛台伤着了右手,一处是烫伤,一处则是烛台的划伤,分别都在大拇指根处到手腕处的位置。另草民呈上的布料,也是那位高家人摔倒时衣角卡在了门缝里,撕拉下来的。”

  马县令听了后,十分满意的点头:“好。”然后差了两个捕快道,“你再去高家一趟,挨着找,把人给我找出来。记住了,两处伤都在右手。”

  高老夫人听后,彻底泄了气。她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们高家会沦落至此,而且,还是栽倒在一个女人和一个升斗小民手中。

  衙门里的两个捕快很快就将人押了回来,押来的是高家的管家,他手上的伤处同樵夫所言完全吻合。他身上所穿还是昨天晚上的那身衣裳,马县令亲自拿了被撕下来的布料比对,也完全对得上。

  至此,秋穗状告高六郎一案,是可以定案下结论了。

  马县令坐了回去后,当即便扔了五个筹子:“高家六郎,调戏良家女,证据确凿,按律……当仗打五十,即刻行刑。”

  说打就打,丝毫不顾高家体面和人情。高老夫人见状,立刻狠狠喊道:“县令大人,那余家娘子可是亲口承认了抽打了我家六郎两鞭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马县令说:“你家六郎有错在先,余娘子还手只是自保的手段。如此算的话,她不是打人。”当即,马县令又立即道,“余家娘子无罪,当堂释放。”

  高老夫人一辈子都不曾这么不体面过,她面目狰狞,气得鼻歪眼斜。可见一旁的知州大人也不说话,高老夫人忙又主动求了过来,状告说:“这桩案子不能让马县令审,他同这位娘子是有亲戚关系。马县令的女儿,早同这位娘子的兄弟定了亲事。一家人自然偏帮一家人,知州大人,为着这个,您也该接手此案。”

  郭知州心里自有自己的考虑在,他眼下已然并不站在高家那一边了,又听说是有姻亲关系,便问秋穗是谁。

  马县令如实回了:“是溪水村余秀才之女。”

  郭栩似乎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人,立马问:“溪水村的余秀才,你爹爹可是叫余淮方,你娘姓乔,闺名两个‘秀’字?”

  秋穗狐疑瞥了他一眼,但仍应了:“回大人,正是。”

  郭栩这才大笑道:“原来是余兄的女儿,我说怎么方才见你颇为眼熟。”然后他又同那高家说,“如此算来,本官也得避嫌不能受理此案,本官同这位娘子的父亲也是旧识。”想了想,郭知州提议道,“傅提刑不是就在县上吗?他是京里来的,又清正廉明,想来最适合受理这些案子。”

  马县令又再朝偏厅望去,见里面的人仍没现身,他便也机灵道:“知州大人所言甚是,那下官差人去请了提刑大人来。之后的这些案子,下官便央请提刑大人审理。”

  傅灼现身,秋穗的案子还是一样审,维持了原判。秋穗被当堂释放后,就赶紧回家去了。

  见母女两个安然无恙回来,余秀才和余丰年父子才算松口气。秋穗把今天衙门里的情况都一一说给父亲和兄长听了,父子二人听后,脸上神色都不太好。

  “没想到,这高家这些年竟做出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余秀才感慨,却也很无奈。

  一家人一阵沉默之后,秋穗突然提起了郭知州。余秀才夫妇听后相互对望了一眼,而后余秀才冲女儿点头道:“是当年的旧识,但也很久不再见过了。”

  一家人在一起,秋穗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她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父母和兄长,道:“那郭知州一看就是被高家搬来的救兵,若非有提刑大人在,他不敢胡为,怕是今日就要以官阶压制马县令了。他这个人,圆滑老辣得很,一见势头不对,立马一脚踢开了高家,真是再没比他更会审时度势的了。”

  余秀才并不意外,那郭栩当年读书时,便就是这样的品性。

  如若不然,秀秀当年也不会看不上他。

  但有些话也不好当着儿女的面说,余秀才只能道:“他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多年,肯定有他自以为对的一套为官之道。只能说,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傅灼日日埋首于高家的那些案子中。等案件一桩桩处理完后,他也终于闲下来时,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

  这日又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傅灼仍是一早天没亮就起了床。他立在屋檐下,望着外面院子里早积压得很厚的皑皑白雪,突然问常舒:“老太太近来身子如何?”

  常舒说:“老太太身子极好,只是想念郎主了。”略一顿,又问,“没两天就要过年了,郎主也该回京述职,只是不知何时动身?”除夕夜肯定是得赶回去的,还得同老太太侯爷他们一起吃团圆饭。

  傅灼却说:“这些日子因被高家的案子所绊,也有好些日子没去溪水村看看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听常拓说,这些日子因落了大雪不便出门的缘故,她也就一直乖乖在家呆着,不曾再往城里来。如若不然的话,他忙里偷闲,倒还能寻个机会见上一见。

  常舒虽后知后觉,但在叶台县的这些日子,他也多少能看出些什么。于是就问了弟弟常拓,还是常拓告诉了他真相,他才恍然觉悟过来,为何当初郎主时不时便差他往叶台跑一趟,拐着弯打探余家的事。

  他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但如今得知了真相后,之前所有的惑,就都解开了。

  主家的事,不管对不对,好不好,常舒常拓兄弟都只管听吩咐办事,从不会插手半分。所以这会儿听主家这样说,常舒便问:“那要不要奴为郎主备马?”

  傅灼没有犹豫,侧身望了常舒一眼:“那就去备马吧。”

  这几日,常舒常拓兄弟二人各司其职,常舒帮傅灼办案,常拓则被傅灼打发了常住在余家。常拓差事轻松简单,余家人又待他极是礼遇厚道,不过十来日不见,常拓足足胖了有七八斤。

  若不是主家登门来接,他还有些乐不思蜀。

  傅灼的心思,在余家早不是秘密了。所以他在来了余家向余家众人道了别后,提出想同秋穗单独说几句话时,余家也都没什么意见。

  将堂屋让了出来给他们二人说话,其他人则都退去了旁的地方。

  傅灼那日对余乔氏说的话,事后回来,余乔氏都和女儿说了。秋穗知他是诚心且认真的,并只要她松口答应,他便立刻能妥善处理好所有的身外之事。对此,秋穗心中除了感动之外,自然也会萌生出一种叫“情愫”的东西。偶尔闲暇无聊时,她也会捧着脸望着窗外发呆,想着曾经同他共处时的那些岁月。

  从最开始接触时他的不情不愿,到后来处得久了二人的默契,再到如今,他的坦诚和真心相待。这一桩桩,一件件,秋穗都历历在目。如此细算起来,原来他们之间也发生了好些事。有谈过心,也有一起经历过生死。

  她也是个女孩子啊,纵再理智冷情,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对这样的热情和独一份的呵护视若无睹。她也有女儿家的小心思,也会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命里的那个良人呢?

  除非铁了心这辈子不嫁人,就这样独过了。若还是想嫁个郎君一起过日子的话,旁人未必就真比他好。

  因也有了点别样的心思,心的确动摇了后,秋穗反而不比从前坦荡了。这会儿独处时,秋穗倒有些不敢抬头去看他了。

  傅灼则笑望着她,将她面上神情一一看在了眼中,见她如此,他心下只剩高兴。有她如此,似乎这些日子累日忙碌累积下的疲惫,全都不值一提。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赢得她略动一动芳心,他死而无憾。

  见秋穗不说话,傅灼便主动说:“高家的案子我这边已经结了案,但因涉嫌到命案,所以还得送往刑部。且也快要过年了,我得暂时先离开这里,回京一趟。而这一走,三两天应该是回不来。”

  知道他该以公务为重,所以秋穗立刻点头道:“以大事为重,你该即刻回京去的。”

  傅灼仍望着她,秋穗匆匆抬眼去打量他一眼,见他正深深望着自己,秋穗鼓足勇气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见他仍没有丝毫退却之意,最终还是秋穗先错开了目光,又望向了别处去。他的目光太热忱太直接,仿佛要在她面前立刻把所有的情愫都释放出来一样,丝毫不见含蓄,秋穗觉得自己实在招架不住。

  傅灼却是没时间了,他这一走,怕有阵子过来不了。所以,垂眸略认真思量一番后,傅灼索性又再进了一步,直接挑明了说:“来叶台出差,名为公,实为私。我是怕你在这里早早的择好一门亲事,之后你我再无可能,所以特意跟了过来。秋娘,我的心意……不知你能不能懂?”

  作者有话说:

  继续掉30个红包~

  你们猜一猜,三对中哪对最先结婚?

  感谢在2022-06-13 23:31:59~2022-06-14 17:2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vyou、不吃奶糖的大白兔? 10瓶;兔子爱吃肉 5瓶;寒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秋穗当然懂, 他都明目张胆做到这个份上了,若她还不懂,岂非是傻子?

  只是之前只是彼此间心知肚明, 但从未曾说出口过, 她可权当不知道。而如今, 既他开口问了,想在临走前要她一个答案, 秋穗就觉得自己不能再模棱两可的含糊着不说。

  所以秋穗点头:“我知道。”

  傅灼索性直言说:“我想三书六礼聘娶你进门做我的正头娘子, 之后余生与我携手共度, 不知你可愿意?”

  秋穗这会儿心里是高兴的, 只是她素来理智, 总怕如今冲动之下做了决定给了承诺,之后会后悔。毕竟,那侯府的大门不是好进的, 她也没有自信能在那样的人家讨到什么好日子过。

  傅灼这个人她认, 可他背后的侯府, 她是怕的。

  秋穗犹豫了,但她明显也有挽留和迁就之意, 她说:“你待我的心意我知道, 我心里也是喜欢的。但婚嫁之事, 毕竟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我也不想同你私定终身,名不正言不顺。所以, 这些日子你我都再冷静冷静,我们分开一段日子不见, 都再好好想想。来年二月, 我哥哥会参加童试, 要不等我哥哥考了试后,我再给你答复吧?”

  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傅灼虽心有失落,但却并不失望。他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事,也不会强要她的一个承诺。她能如此冷静又理智的对待他们之间的这份关系,说明一旦她想清楚了,松了口,便也会如同他一般,义无反顾的奔赴而来。

  而他要的,就是她那份坚定不移的心,而不是迟疑徘徊下做出的权衡。

  所以傅灼极认真地点了头说:“那我们便约在明年二月,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答复。”迟疑了一下,又犹豫着问,“过年走亲串友时,邻里亲戚不会给你说媒相看郎君吧?”

  秋穗笑说:“如果真有,我就直接拒绝好了。”也算是给了一个交代。

  傅灼道:“你有这样的决心和态度,我走得也放心了。”又说自己,“你放心,回去后不论亲朋好友间怎么给我张罗,我的心都会坚定不移的守在你这儿。我会想你,也望你偶尔闲暇之余,能想一想我。”

  秋穗从没跟谁这样谈情说爱过,不免被这几句再普通不过的情话闹红了脸。她背过身子去,抬手揉着滚烫的双颊。而傅灼却是一愣,然后开始反省自己的言行。

  他忙起身,朝秋穗抱手致歉道:“小娘子恕罪,是我孟浪了。”

  秋穗说:“从前你也不是这样的人,总一副‘女人勿近’的模样,可急坏了老太太,非疑心你有别的癖好不可。如今你仍是那个你,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傅灼也自己检讨了一番,然后他认真说:“从前是真没有那样的心思,如今也为自己一直坚守到现在而感到庆幸。”若在适婚之龄随意由着家里给定下一门亲事,如今再得遇自己真正爱慕又欣赏的人,他该怎么办呢?

  是割舍,还是纳人为妾。他想,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当下就是最好的。

  傅灼这回情话说的含蓄,但秋穗也听懂了。他是在告诉她,她是他有生之年第一个且也是唯一一个动了情的女子。

上一篇:太后

下一篇:怎敌她软玉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