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风送
既有儿女如此,他们又还有何求呢?
于是余乔氏笑着道:“你们说得都对,都有道理。倒是爹爹和娘亲,反倒越活越回去了。”然后说,“咱们大家一起努努力,赶紧把这些聘礼和聘礼单子上的一样样对一下,然后好拿去库房先收起来。待到穗儿出嫁时,咱们再尽力添点妆,然后把这些都当嫁妆带回去。”
一般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昧了女儿的聘礼,都是会自己再添些妆,然后把这些都充为嫁妆,以作为女儿私财,再全部带回去的。
但即便是又带了回去,这也全都成了女方的私库,同男方家再无干系。一般要脸面的人家,是绝对不会动媳妇的嫁妆银子的。
秋穗知道家中爹娘肯定不会要她的聘礼,但有一样,她却是要给他们的。
“这里有一份房契,是傅郎说,日后爹爹娘亲肯定要住在京中,没宅子可不行。所以这聘礼中的一栋宅子,是傅郎特意给爹爹娘亲备下的。”秋穗一边说,一边去装小件的盒子中翻找起来。
傅家送来的聘礼都是分门别类分好的,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装着房契地契的盒子。
但拿出来后,却发现竟有两处私宅。
两处宅子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凭着秋穗对京城布局的粗浅了解,她能很快判断出这两栋宅子都各自坐落在何处。再看地契上所写,一处是大宅子,一处的相对小许多。她想,大宅子应该就是给父母日后住的,而那处小的,该是他不想她日后在京中另外再赁宅子住,所以特意给她准备的。
而且这处小些的宅院,坐落的地方离侯府不太远。
秋穗心中感动于他在这些细微之处的用心,但还在父母面前,她仍有所克制,并没表现得明显。将那小处的房契收了起来,转身将另外一份递到了父母手中去。
“其它的物什你们不拿都不要紧,但这宅子你们还是先拿着。若日后咱们一家都进了京去,也好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余秀才夫妇仍迟疑着。
余丰年垂眸想了想,也劝父母暂且先收下,道:“既是未来女婿的孝心,您二老就先收下。正如小妹说的,日后一道进了京,也好暂有个歇脚之地。”又说,“既是一家人,有些地方的确不必计较的太清楚。左右咱们家如今已经欠了傅兄偌大的恩情,也不差这一个了。来日方长,日后慢慢还,也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夫妇二人又再想了想,也就先收了下来。但也说,等日后家中有了住处,就再还回去。
其实余丰年想过了,只要能高中进士,入仕为官,日后一年的俸禄也可观。若再往好处去想,家中父子三人皆能入了仕的话,那就是三个人吃皇粮。家中有三个拿朝廷俸禄的,但凡生活上节俭一些,不肖多久,也是能攒够一栋宅子的钱的。
等他们买了宅子,届时再把这聘礼还给妹妹不迟。
而那边秋穗想的是,等她酒楼经营好了,赚了大钱,她也可拿自己赚的钱给父母买一栋宅子住。不居大小,到底是她的一片孝心。到时候,他们自己想住哪儿,就全随他们自己的喜好了。
一家人围坐一起收拾聘礼时,秋穗无意间发现了一支簪子。这支簪子她还记得,并且一眼就认出来了。
记得当时她还是他身边的贴身女婢时,有一日他们同哥哥还有梁娘子一道去逛街,在一间珍宝铺子里,她一眼就看中了这支簪子。但因当时询问了价钱后,她觉得实在太贵,便没买。如今,这支簪子竟然出现在了他给她的聘礼中。
秋穗忽然有些晃神,陷入到了沉思中去。她不知道,他是当时就买下了这支簪,还是之后她赎了身、他确定了对她的心意后,又再折回去买下来的。
还是说,只是他最近忽然想起来有这件事,才再特意去买的。
若是第一种情况的话,秋穗不免觉得,那他当时的心思藏的也太深了些。亏得他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若他是个没品的纨绔子弟,且还又有这样的心思和手腕,那她当时可能就真赎不了身回不了家了。
想到这些,不免也会想起从前侍奉在他身边的日子。那段时间,二人身份地位虽然不平等,但朝夕相处间,其实也有很多温馨的时刻。她当时是从未想过这辈子会同他有什么牵扯的,所以在当下的相处中,也并未多想什么。但如今,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再回想过去的点滴,她不免也会觉得,那时候二人相处,也是很开心的。
他那时会日日按时回家吃饭,他也会准她进他的书房看书。常常的,夜深人静时,别人都歇下了,就只他们二人还结伴在灯下忙碌。那样的岁月,如今细想来,也是十分的令人心动。
在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细想来,那段岁月于她的一生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一段,也是值得珍藏一辈子的。
秋穗觉得,今日的她,似乎又多喜欢了他一点。
用心的好男人,是值得她用同等的爱意回报回去的。
别的聘礼秋穗暂时一样都没拿,只是这支簪子她没再放回去,而是直接簪在了自己发髻上。
*
过了几日,秋穗便辞别了家中父母兄弟,带着喜鹊和武丽娘二人往京中去了。
余乔氏虽担心女儿,但又觉得如今的境况和从前又不一样了。如今京里不但有梁家照拂女儿,也还有她自己的夫家傅家在。女儿在京里,未必就没有在叶台这边安全。
所以不舍归不舍,但余乔氏仍是高高兴兴的送女儿出了门。
“若不是要照顾你爹爹,娘真想随你一道去。京城……娘这辈子都还没去过京城呢。只知道又繁华又热闹,却不知道是有多热闹。”余乔氏也憧憬着,向往着,“不过娘也不急,等你爹爹他们考完了,不管结果如何,娘都要跟着去京里看看。”其实她这辈子也很值了,她一个村女,能过上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已然是极大的福气了。
谁又能想到呢?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为女儿何时能赎身归家而烦愁呢,如今,不过才一年光景,家中竟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文中有关三书六礼的介绍,全部来自于度娘哈~
三书:聘书、礼书、迎书。
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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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又回到京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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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傅家下聘的那天, 秋穗就同梁晴芳说好了,到了这日会来京中。所以,梁晴芳在家中掐指算着时辰, 觉得秋穗差不多该到了后, 便乘车亲自去城门口迎她。
二人不过才小别数日, 这次再见,彼此心中仍有很多欢喜。
梁晴芳拉着秋穗坐上了她的马车, 她则打发了自己的婢女去了秋穗的车上, 同武丽娘和喜鹊一起。一边缓缓往梁府的方向去, 梁晴芳一边八卦地问:“你来京中, 你家傅提刑知道吗?”
因为已经定了亲, 所以梁晴芳言辞间也不会太避讳。只二人在时,她会大胆的直言傅灼是秋穗家的。
秋穗也没那么矫情,并不介意这个, 闻声只笑着摇头说:“他不知道。”又解释, “我不想让他知道, 他这会儿人并不在京中,还在下面的州县内走访查案。他很忙, 所以我不想我的事叫他分心, 所以就暂时没告诉他。不过之前同他提过一嘴, 他是知道我要来京城的, 只是不知道我哪日来罢了。”
“我说呢。”梁晴芳了然,“他若知道, 且人这会儿也在京中的话,怎会不亲自来接你?原来是不知道, 而且人也不在京中啊。”
秋穗便说:“看我还是对你好吧?他不知道的事, 你就知道。”
梁晴芳也很高兴, 立马就说:“那这样看的话,我这个未来嫂嫂在你心中的地位,暂时还是要比他这个未来夫婿高些的。我希望可以保持,不要回头见了他,就忘了我了。”
秋穗笑:“那在你心里,是我更重要,还是我哥哥更重要呢?未来嫂子。”
梁晴芳这个人是不会说谎的,她也不想说谎。所以,面对此刻小姑子的“逼问”,梁晴芳只能老老实实道:“他若不在,那自然你最重要喽。若他在,那自然还是他更重要一些的。”
秋穗故意哼了一声。
梁晴芳厚着脸皮笑着解释:“我跟你不一样啊,你跟傅提刑的这门亲事,是他主动更多些。而我和你哥哥呢……则是我更为主动。你说我都主动到这个份上了,我怎么可能不最珍重他呢?但你放心啊,在我心里,你也是极重要的。毕竟,比起他来,其实还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和机会更多一些的。”
秋穗和梁晴芳之间有着特别的姐妹情谊,她们彼此见证了对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虽说当初梁晴芳的有意接近是带着目的性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正因有梁晴芳的存在,有她对自己哥哥的喜欢,才会促使她加快步子赎身离开了侯府。
秋穗见证了她和自己哥哥的这段情,而梁晴芳也算是从头到尾参与到了她和傅家郎君的关系中去。
他们四个,是一起成长起来,一起经历很多,又再一起走到今时今日的。这样的一份情,她想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梁夫人早给秋穗准备好了屋子,就在梁晴芳院子中。秋穗来了梁府后,先去给梁夫人请了安。
梁夫人也很高兴秋穗能来府上住,拉着她手寒暄了好一阵,说了好些贴心的话。再之后,就让梁晴芳带着秋穗去歇息,说是午食会送到她们院子里去,叫她们自己在屋里吃,然后晚上她会摆一桌筵席,算是给秋穗接风洗尘的。
秋穗觉得这样会很打搅人家,本来在府上借住就很难为情了,所以秋穗忙说晚上的筵席不必摆了。
梁夫人则道:“没有外人,就你们姐妹两个,还有我们老两口。难得的,大家聚在一处纳纳凉说说话。你伯父知道你今日到,一早临出门前就交代了,说你来了后,定要好好招待着,这接风洗尘的筵席,是一定要摆的。本来是要摆在中午,但怕你一路舟车劳顿,午间会需要先歇息歇息,所以便摆在了晚上。下午你们两个好好睡一觉,傍晚时分再过来。”
梁家如此周到,秋穗心中感激,她忙朝梁夫人福了个礼应了下来,没再推辞。
秋穗赶了一上午的路,的确很累。午间吃完饭后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待醒来时,已是申时时分。这一觉睡得沉,秋穗醒后口干舌燥。
外面太阳依旧很烈,哪怕是窗户关得严严实实,日光都能透过窗棱明晃晃洒进屋来。知了声一阵接一阵,吵闹中透着静谧。
许是听到了屋内动静,武丽娘立即走了进来问:“娘子醒了?”
秋穗只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浑身绵软无力,她撑着身子坐起,见离床不远的桌案上有茶壶,秋穗便道:“睡得口都渴了,丽娘,倒杯水给我喝吧。”
武丽娘立刻倒了杯水送了过去,秋穗接过一饮而尽后,方觉得有些活过来。
上次来过一回京城,但只呆了一夜就又匆匆离开了。那天晚上她去老太太那儿请安时,恰好春禾不当值,她也没能见到她人。所以,这回既要在京中呆上一些日子,秋穗就想择个日子,好好同春禾说说话。
所以,她见武丽娘也歇了一会儿后,便对她道:“我有一个好姐妹,住在古阳巷,她夫家姓庄,你去后稍稍打听一下,便能打听到他们家。他们庄家是忠肃侯府的家奴,在古阳巷那一片是有些名气的,我的姐妹叫春禾,是庄家三房的媳妇。你见到她人后,帮我捎带句话,就说……我如今来京中了,想择个日子去找她说话,你问她哪日得空,我到时候过去。”
秋穗本来可以这会儿就直接自己找上门去的,但一来怕春禾这会儿人在老太太身边当差,她匆忙赶去会扑个空。二则,梁家晚上摆了筵席招待她,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若她去了,再叫梁家这边等着她,也委实不好。
所以,就只能先差人去打声招呼,先和春禾约个时间。
武丽娘领命退了下去后,秋穗便稍稍拾掇了一下,往梁晴芳屋里去。梁晴芳没午睡,正无聊着呢,见秋穗来,她立即拉了她手在窗边坐下。
二人一处说了好些话,待到傍晚时分,武丽娘回来时,秋穗才从梁晴芳屋中退出来。
回了自己屋子后,秋穗问她:“春禾姐姐可说了哪日得空?”
武丽娘:“庄家太太听说娘子您来了京中后,十分高兴。又听说您想见她,就更是喜形于色了。庄家太太说侯府主家老太太体恤,她如今泰半时间都能呆在家中陪着儿子。所以,娘子您随时去寻她都可。”
“她还好吗?”秋穗又问。毕竟之前分别时,春禾是有一桩心事盘绕在心上的。只是后来她又不再提,她也不好多问。如今既又回来了,秋穗肯定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和那庄少康过日子,可有受了什么委屈。
武丽娘道:“瞧着面容略有些憔悴的样子,但她高兴却也是真的。听说娘子您找她,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秋穗心里却隐有些担忧在,算着日子,若那庄少康外头真养了个外室,如今过去大半年快一年的时间了,春禾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察觉不到。之前她就隐隐有感觉了,后来肯定是更知道了些什么。
丽娘说她面容憔悴,却又强颜欢笑,想来是把所有委屈都自己一口吞咽下去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秋穗同她呆一起的时间,不比同自己父母兄弟呆一起的时间少。虽说没有血缘之亲,但秋穗的确待她如同亲姊。
因心中担心春禾,所以第二日一早,秋穗同梁夫人说了情况后,便立刻出发往古阳巷庄家去了。
去之前她有让武丽娘先去通会了一声,所以秋穗乘坐马车到庄家三房门前时,春禾已经抱着儿子等在门口了。瞧见她来,春禾立即迎了过来。
一别大半年,嘉哥儿都大了一圈。之前最后一次见他小人家时,他还在床上打滚呢,如今再见,已是个硬朗的小郎君,会走路了。
见嘉哥儿褪去了婴儿肥后,越发的俊秀出色,秋穗忙不上先同春禾打交道,直接就过去逗了嘉哥儿。
“让姨抱抱。”秋穗很喜欢小孩子。
春禾笑着说:“别看他比小时候瘦了,但现在长了骨头,可也不轻。”一边说一边把儿子递过去,还温柔耐心的叮嘱他道,“乖一点,别乱动哦。”
嘉哥儿有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圆溜溜的,他能听懂母亲的话,果然乖乖依偎在秋穗肩头,不哭不闹。
秋穗抱着这么个奶香的娃子,心都要化了,她稀罕道:“有些日子没见,真的都长大了一大圈儿。真好,咱们哥儿越来越结实了。”
姐妹重逢再聚,春禾心里也十分高兴。想着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春禾便道:“咱们进屋里去说吧?我备了茶饮,咱们一块儿品茶聊天。”
秋穗自然同意,然后将嘉哥儿递给了一旁的小婢抱,她则跟着春禾进了屋去。她有话要同春禾好好说,所以交代了武丽娘和喜鹊都不必跟前伺候自己,叫她们都去陪嘉哥儿玩了。
春禾的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和之前秋穗过来时见到的差不多。春禾邀秋穗坐,然后她去关了门,屋里只姐妹二人呆着的时候,春禾便忙说:“我真是没想到,如今你竟要成了主家夫人?秋穗,你亲口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虽然也已经从老太太口中得到过答案,但春禾始终觉得像是在做梦,不真实。
她当然为秋穗高兴,可她又怕这不是真的。
又或者,秋穗心中有着别的什么难以言喻的隐情在,而这场婚姻也是一场交易,她怕秋穗心里也会有什么委屈。
所以,她必须亲眼见她高兴,亲耳听到她说她是愿意的。
秋穗拍了拍自己身旁,要春禾挨着她一块儿坐。春禾犹豫了一下,有些未敢。但秋穗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拉了她手拉她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