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十一酒徒
贺霄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了出来,
“谢世子,你方才去了昭仁郡主府?不会不知道,昭仁郡主秦烟,已同太子一起去了江南吧?”
谢长渊倏地抬头,眼中的惊讶又很快转为黯然。
秦烟平日里行事本就低调不张扬,她的行踪从来也是鲜为人知,谢长渊并不知道秦烟真的不在府中,他还以为沈淮说的秦烟出远门,是在敷衍他,是秦烟故意在避着他。
她竟同太子一起去江南了?
谢长渊苦笑,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秦烟,是不是早已忘了有自己这一号人了……
贺霄看谢长渊神色几变,从诧异到落寞,心下了然,看来谢世子,是真的不知道,难怪还要却郡主府扑了个空。
贺霄安慰着开口:
“我也是听兵部的同僚说的,说有人亲眼看见昭仁郡主同太子一起上了龙船。听说朝中有些同僚私下里还开了赌局,赌太子妃之位,最终会落到谁家,你猜谁的名下……”
谢长渊的面色是越来越沉,贺霄及时打住,心里扇了自己一大嘴巴,不会安慰人你还瞎说些什么。
“谢世子,算了,后日就是你的婚礼,还是安心迎娶娶妻吧。益州王的王妹,出身也还高贵,总好过之前你府中那位……”贺霄转移了话题,但殊不知这话仍会惹得谢长渊不快。
谢长渊闻言,却是一声讽笑:
“益州王的王妹……”
贺霄不明所以,这话又有哪儿不对?
谢长渊冷冷开口,说出来的话让贺霄当场惊掉下巴,
“太后懿旨赐婚给我的正妻,益州王的王妹,全名叫做叶清璃。而她曾经在上京城使用过的名字,是阿嫣。”
贺霄双眸圆睁,这……戏本都不敢这么编吧!
震惊之后,贺霄看谢长渊的,却有了几分同情。那女人是有毒吧,转来转去,还是她……
谢长渊触到贺霄的眼神,冷笑,他又何尝不同情自己,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他同秦烟自幼时起就有婚约,虽然那婚约是他用半个谎言得来的,但毕竟也是两家父辈定下的名正言顺的婚事。
在梅山,明明是秦烟救了他,若没有阿嫣,那时又如何不是他同秦烟真正缘分的开始。
而害秦烟坠崖的阿嫣,却误打误撞被他带回上京,在自己府中一住就是三年,让旁人误会是他金屋藏娇的挚爱。
而阿嫣还窃取了秦烟的画作,冒领了秦烟的帝师弟子的身份。
如今,阿嫣,叶清璃,还即将成为入谢氏族谱的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朝堂上,圣上同萧太后之间又开始暗流涌动,他作为圣上的亲信,绝不能在此时贸然拒婚,不然就会成为圣上同太后之间激化矛盾的活靶子。
对这场婚事,他只有受着。
而所有这些事,这些误会,他还一个字都没向秦烟解释清楚。
谢长渊心中苦意翻涌,人哪能胜天,只有造化才能弄人。
而那日益州王妃同他的寥寥几句,像是意有所指,是在暗示他什么?
老益州王的女儿,怎么会流离在外十年之久,这其中,定有隐情。
他已派人前去益州调查,但不希望回来的结果,会是他猜测的那样。
------
谢长渊饮下一杯茶水,看向贺霄,
“若我没记错,大后天便是端王府世子和安大小姐的婚礼,你明日就走?”
贺霄没料到谢长渊会突然开口将话头扯到他身上,呵,他同情谢世子什么呀,自己不也是个失意人。
“太子那里下了死命令,耽误不得。”贺霄随口敷衍了一句。
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贺霄是不愿亲眼见到安颜夕嫁人,而他自己又别无他法,只能远遁,逃避现实。
是啊,两人都是失意人,却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城处理公务。意中人得不到,但不能连前途都给丢了。
谢长渊同贺霄打马回城。
------
经过一处茶棚,贺霄无意间瞥到一行人在茶棚歇了脚,刚准备上车离开。
而那位身着霜白色裙衫的女子,王静宜?
贺霄立即勒马停住,表情有些阴鹜。
谢长渊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也停了马,回头。
贺霄朝谢长渊道:
“谢世子,你先行一步,我还有点事。”
谢长渊将视线投向贺霄身后的茶棚,左相府的车架。
谢长渊想到了什么,这是贺霄的私事,他不便插手,便点头打马离开。
王家那位老宰辅,也是当今的国丈,皇后,贤妃和左相的父亲,也是王静宜的祖父,缠绵病榻已有许久。王静宜这几日被父亲安排,代父亲前去大觉寺为祖父祈福,以显孝道。
因明日便是兄长的婚礼,故王静宜今日回城。
贺霄神情阴冷,咬了咬后槽牙,调转马头,直对着那辆准备出发的马车,突然猛抽一鞭,纵马疾冲向那辆马车。
茶棚众人见一高头大马冲过来,都大叫着四散逃开。左相府的的护卫立马上前想要拦住马匹,但这哪是他们徒手能拦得住的。
而贺霄也只是在拉车的两马前猛地勒缰停住,马儿调转方向,贺霄冷眼看着马车,声音邪肆冰凉。
“开个小玩笑。”
左相府众人认出了马上那人是大小姐曾经的未婚夫,皆怒目而视。
而王静宜的马车两马受惊,皆扬蹄乱踢,车夫极力控制马匹,但仍是被甩下了车,马儿最终还是失控,狂乱地奔了出去。
“大小姐……”
“大小姐……”
左相府众护卫和王静宜的小丫鬟惊慌地喊叫着,立马追了上去。
贺霄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自从得知安颜夕定亲,对方居然不是安颜夕心心念念的太子,而是早已离京多年的端王府世子,贺霄心中更为不忿。
而此刻的贺霄,心中的暴虐,无处发泄,恶作剧一般,惊了王静宜的马,他却并无悔意。
王静宜害他不得不娶秦念,错失他在御前请旨赐婚颜夕的时机,这个仇,他定要讨回来。
见左相府策马追去的护卫越来越远,贺霄嗤笑一声,吹着口哨,打马回城。
------
西郊进城的官道旁,一条支路内,有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身着一袭月白长衫的季木刚一跨入庙门,一个黑衣男子从暗处出来,双手托举一封信件,对着季木单膝下跪。
“少主。”
“家主让属下带了话,京中局势不稳,望少主一切小心。”
“家主还说,切勿骑驴找马,季家既然跟了太子,便绝不能背信弃义。”
季木接过那封信,蹙眉。
母亲应该是也收到了近日朝堂动荡的消息,呵,他会背约?
“多事,管好她自己吧。”季木不冷不热地扔下一句话,又骑上他来时的坐骑,一头老毛驴,慢悠悠地摇着出去。
刚拐上官道,一辆马车从前方急冲过来。
季木赶紧下了毛驴,拉着驴在旁边避让。
马车过时,车帘被劲风撩开,季木看清了车内的一名女子,是左相府大小姐王静宜。
季木皱眉,心中有些纠结。
太子离开前,派人给了他消息,说让他照看王静宜。
但,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留给季木犹豫的时间并不多。
季木四目一扫,此地暂时没有旁人。他叹了一声,立马急速奔上去。
不同于季木往常的文弱书生模样,此时的季木气势凌厉,速度极快,当是轻功了得。
不多时,季木追上了狂奔马车,从侧旁,一跃上车前,扯过缰绳,试图控制马匹,但徒劳无功。
季木拧眉,转身,掀开车帘。
车内的王静宜双眉紧皱,两手用力攀住车壁,她察觉到有人上了马车,片刻后,王静宜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眸子。
这人……她似乎见过……
季木一手抓住车檐,一手向车内伸出,
“手给我。”季木声调沉稳,不容拒绝。
王静宜还在思索,她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
季木拧眉,有些不耐,跨一步进入车厢,单手扯过王静宜的细软的手臂,将她强行带出车前。
马匹疾奔,劲风鼓动二人的衣物和发丝狂舞。
“得罪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声落,季木单臂揽住王静宜的细腰,用力扣住,腾空而出,二人在官道旁稳稳落地。
王静宜惊魂甫定,克制着小口喘息。
季木立马松开王静宜,向旁边迈出两步,看着前方已驶离的马车,季木耳尖微动,应该是左相府的护卫追来了。
此时季木收敛了气势,双目微垂,恢复了平日里那个本分的书生模样。
王静宜单手压着仍急速跳动的胸口,视线疑惑地追着往回走去的白袍男子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
“你是谁?”
季木脚步微顿,但并未作答,抬步继续往前走。
他此时也没想好该怎么收场,身份暴露怎么给太子交代。
“你是谁的人?”王静宜继续追问。
王静宜此时已想起面前这个男子,她在左相府中见过几次,是父亲的门客。
但这个男子平日里都是一副低调不起眼的样子,断不会有方才那样的身手和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