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 第64章

作者:云闲风轻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让开。”

  齐王傻了眼,拦在他面前破口大骂:“畜生,你敢!!你今日若敢踏出王府半步,你就别再回来!”

  魏玹绕过他就走。

  齐王气急败坏,拔出侍卫的刀就驾到魏玹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魏云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让整个齐王府沦为天底下的笑柄!”

  魏玹冷笑一声,“从出生开始,我就是一个笑柄!”一个被质疑过血统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半分父母疼爱的孩子,不是笑柄又是什么?

  魏玹手如迅雷般猛地砍在那冒着寒光的刀刃上。

  “咣当”一声,齐王手中一震,刀断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齐王睁大双眼,也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魏玹走了出去。

  圣人听说魏玹要退婚,惊得都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你说清楚了,婚期都已经定好了,怎的突然就要退婚?!”莫非是郑家的小娘子做了对不起侄儿的事?

  吉祥支支吾吾,主子要他来时也没让他编理由,欺君之罪不可犯,他只能战战兢兢地说了实话。

  “郑家娘子心术不正,先前便多次欺辱世子身边宠爱的侍婢,此次又被贼人掳走将近一夜,虽已寻到,但、但到底清白不辩,又毁了容貌,实不堪为婚配……”

  圣人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女子最重要的清白和脸没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日定要闹得满城风雨,为了此事说出去固然不好听,但也不能白白叫自己的侄子吃哑巴亏啊。

  圣人到底是偏心魏玹,最终协调着齐王府与郑家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不过为了安抚郑家,圣人亲自将郑慎召入宫中,不知是圣人允诺了郑慎什么,总之郑慎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笑逐颜开,脸上丝毫不见女儿被羞辱的难受与痛苦。

  郑府,郑婉莹听到这个消息后宛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鞋子都没穿便飞奔出去,疯疯癫癫地逢人便问:“是不是表哥怀疑我的贞洁,是不是嫌弃我不漂亮了?我是清白的,我是被那群贼人害的啊!表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哭得凄厉又哀恸,郑夫人强行令婢女将女儿绑回了闺房,对着已经疯癫的女儿默默流泪。

  深夜,郑婉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此处,不是她的闺房。

  她看见黑暗中坐了个人影,哭着扑到那人影的脚下,毫无知觉危险临近,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呜咽痛哭:“表哥,我是清白的啊!你为何不要我了,你怎能为了一个贱婢如此无情,如此践踏我的一片真心?表哥你负我啊!”

  “我才是你的妻子,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表妹!”

  “闭嘴。”

  魏玹一把攥住郑婉莹的长发扯到面前,阴森森地说:“我问你,是你推的她,嗯?我的好表妹,你推了她,说说,是不是打了她两个巴掌,扒掉她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怎么不说话,说,说!说实话,我好给你留个全尸,下去陪你那好婢子!”

  郑婉莹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眼泪直掉,颤抖着道:“表哥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求求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放开我……”

  魏玹突然扼住她的咽喉,郑婉莹脸色红紫,死死地扣着男人粗壮的手腕,一向温文尔雅的表哥怎会跟个疯子一般掐她的脖子,还扬言要给她留个全尸!

  她死命地挣扎,泪流满面,希望能换回表哥的一丝怜惜,可魏玹眼神阴毒狠戾得却如同变了个人,扯着郑婉莹的头就往墙上狠狠地撞,“咚咚咚”发出沉闷的声响,撞到她头疼欲裂,撞出血,撞得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哀求,不及她喘息片刻,魏玹抓起一旁的玉盏就往她口中灌。

  “你疯了!你疯了!!”

  没错,他本就是个疯子。

  “啊啊”

  屋里传来女子一声声嘶哑的哀嚎。

  第二日,郑婉莹便当真疯了。

  早上,婢女敲开门想进去伺候自家姑娘,一开门便见有个浑身赤.裸的女子破门而出,边跑边又哭又笑地喊道:“表哥要来娶我了,表哥要来娶我啦!你们这些贱婢,怎么还不去替我换上嫁衣!”

  堂堂郑氏的嫡女,只因出门上香被刺客劫走,便落得一个被退亲、疯癫的下场,原先在大周百姓口中颇有贤名的齐王世子魏玹,一时被无数人矛头直指,大骂他无情无义,冷酷无情。

  更有好事者开始在民间传,说--------------/依一y华/原先齐王世子有一宠婢,世子见她视作眼珠子,然因那郑氏三娘嫉妒这婢女,竟趁着外出上香设计了一出贼喊捉贼。

  那婢女被贼人劫走之后杳无音信,就此香消玉殒,齐王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才退了亲事。

  又有人传,道是突厥胡子与齐王世子素有仇,趁着世子未婚妻与宠婢出门上香时假扮刺客来抢人,为的就是要挟、羞辱齐王世子。

  而世子未婚妻为了自保竟将那婢女推下马车,导致世子宠婢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真真假假,无人得知真相为何。

  数九隆冬,大雪纷飞,疯癫的郑婉莹在没人看守时痴痴傻傻地跑出了屋子捡她绣给心上人的帕子,像是在捞一轮虚妄的镜花水月,却一脚踩空掉进了寒凉彻骨的冰窟窿里。

  临死那一刻,郑婉莹忽地想到沈漪漪跳车之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三娘子,但愿你,当真求仁得仁。”

  被捞上来的时候,郑婉莹早已冻僵失去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女鹅:我说他是个疯子你不信吧(ー_ー)!!

第51章

  永禧二十三年四月, 暮春。

  忻州, 定襄。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满树盛放的桃夭俏立于翠□□滴的枝头,淡粉色的小花瓣鲜妍妩媚, 在微冷的春风中簌簌而落, 轻盈似雪,落了满径, 缓步走来,令人仿若误入人间仙境。

  “姑娘姑娘, 您走慢些。”

  婢女在后面紧赶慢赶地追着,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小姑娘乐呵呵地从地上捧起一包粉白相间的桃花瓣,又迈着小碎步屁颠颠献到老师面前献宝, 脆生生道:“先生你看,这花儿真好看啊, 今日你教我画桃花罢, 珠珠想学!”

  身着青色圆领长袍,头戴幞头的年轻郎君俯下身子,替小姑娘拂去小鬏儿间的一片花瓣,含笑道:“若今日写满三十个大字,先生便教姑娘画花儿,如何?”

  珠珠明显不乐意, 嘟着粉嫩嫩的唇儿撒娇道:“能不能不写大字呐, 先生,珠儿懒。”

  年轻郎君屈指轻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不成。”

  说罢拉着珠珠, 与婢女一道回了珠珠的小书房。

  珠珠今年九岁, 阿爹是定襄县令杨昭,眼着女儿一天大过一天,成日却只想着玩耍,不是偷溜出去街头逛庙会,就是和婆子、小婢女打马毬玩投壶,总之是不干正经事,做父亲的心里很是犯愁。

  大周朝风气开放,杨昭虽对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在女工针织、德音工容上没多大要求,可怎么说得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罢?

  否则长大后嫁进夫家没几天,只怕连账本都看不懂,指不定被舅姑看低成什么样儿呢。

  定襄是边疆偏远地区,再往北,距离中原远,想找到一个有学问又价钱实惠的教书先生没那么容易。

  杨昭找来找去,精心挑选,倒是看中了几个士子,可惜都好高骛远,一听说是来教一个九岁的顽劣小丫头,月钱还止一两,纷纷摆手不干。

  也是极偶然的一次机会,杨昭遇见了在路边摆摊为别人写信挣钱的少年崔寻。

  这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双手冻得通红,上面布满了冻疮,人更是极瘦,小脸蜡黄都没巴掌大,身上洗得发白的袍子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一吹空荡荡地,似乎一不小心就能被风把人给吹跑了。

  别看这少年年纪不大,不仅谈吐文雅不凡,心地还颇为纯善。有些衣衫褴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欲给边关服兵役的儿孙们写信报平安却苦于家境贫寒无钱支付写信的费用,这少年也一笑置之,写过信后分文不取。

  杨昭无意瞥了眼他写的字,十分清雅俊秀的小楷,并未因老人家未曾付钱而糊弄了事。

  再后来,这少年因户籍丢失到县衙补录户簿,皂吏见少年手有余钱便起了歹心想趁机讹诈他一番,扬言拿不出十两银子重办户籍便要将他当做逃户遣返原地或关进县衙大牢。

  杨昭从在场的旁人口中得知,这少年听罢后脸上竟是无喜无怒,只淡声说想将自己租赁的房中钱财拿来好办事。

  皂吏同意放他离去,少年却从角门过来径直找上了杨昭的扈从求见杨昭。

  最后自是杨昭出面帮他摆平了此事。

  后来杨昭捋着胡须十分不解地问:“你这少年,为何笃定本县令一定会帮你?”

  少年举着荷包微微笑道:“来定襄之前,某便打听过,明府在定襄做了十年的县令,是十里八乡难得的青天好官,从不欺侮平民百姓。”

  杨昭大笑,更为欣赏少年,不光帮他补办了户籍,还邀请他到家中教习顽劣的小女读书识字,少年不嫌钱少,欣然应允。

  写完三十个大字后,珠珠小娘子如愿得到了老师画的桃花图一幅,捧在手中爱不释手,师生两个凑着脑袋说了好半响。

  离开时珠珠忽然想到什么,拉着先生神神秘秘道:“先生,明日我表哥便要从华州回来啦,他还一直向我打听你呢,让我别告诉先生他要回来了。”

  说完又哼了声道:“我不喜欢表哥,阿爹却疼他得紧,先生你可离他远些,我有一回可见他去过那种地方……你莫要被他带坏啦才是!”

  那种地方,十有八.九便是青楼。

  崔寻收拾着笔纸的手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摸了摸珠珠的小脑袋,笑着应道:“好,先生知道了,珠珠晚上别忘了温习今日写的字。”

  向杨夫人告别后,崔寻步行回了城西安化坊的一处小院。

  家中有两个仆妇做饭,饭菜做完后其中一个回了家,另外留着一个看门。

  用过晚膳后,少年将门窗紧闭,帘拢打下,对着菱花镜缓缓摘下头顶上的幞头,落下满头如云乌发。

  再将外袍一件件脱下,用打湿的帕子洗去脸上的黄粉,灯下的肌肤瞬间莹润如玉,细腻得如同破壳的鸡蛋,面黄肌瘦的少年赫然变成了花容月貌的妙龄少女,胸口的两团丰盈亦用裹布紧紧裹着。

  沈漪漪长舒一口气,扔了裹布重新换上袍子,这才躺倒在床上。

  这一天之中,唯一能喘口气的便是此刻短短一夜。

  到第二日清晨,换上男装戴上幞头,她便摇身一变又成了翩翩少年。

  是的,沈漪漪,她没死。

  更没被突厥人掳走,死在异乡蛮荒之地。

  她至今杳无音信,下落不明,只是因为,不想再回到那人的身边。

  与其做那人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过一辈子锦衣华服,钟鼓玉馔,宛转莺啼花容月貌为主人,却悲喜不由己的日子,她宁可吃咸菜馒头,躲躲藏藏,甚至有家不能回,也绝不肯再回到他的身边。

  那日她被郑婉莹推下马车,原以为此次难逃一死,却不想那贼人的目标竟是她,而郑婉莹误打误撞,强行换上她的衣衫,反倒作茧自缚。

  她慌张之下误入一处村庄,身后依旧无人追来。

  待那贼人回过味儿来,她这细胳膊细腿儿恐怕就跑不远了。

  兴许是这一年来她遭受了太多的危机时刻,镇定下来的沈漪漪想办法自救,做了件令自己不耻的事情

  偷了一户农家男主人挂在院子里的衣袍,换上衣服之后,她拆散自己的发髻扮成男子的模样,还摸了一把黑泥抹在自己的脸上。

  这脏兮兮的小脸,瘦弱的小身板,活像是不知从何处逃荒来讨饭吃的乞丐,如此一来,莫说那群贼人再难寻到她,就连她自己……

  也认不出她是谁。

  是啊,这荒郊野外,天地广阔,她这一走,便如同石沉大海,谁又识得她曾是齐王世子魏玹的贴身侍婢,谁又知她是死是活,落到贼人手中抑或下落不明?

  她是浮花浪蕊,可以被男人肆意玩弄羞辱,只配做妾。

  他会娶正妻,日后她便要永远屈居于人下,她所出的子女,不论女孩儿男孩儿,皆为庶出。

  庶出的魏琅,庶出的她,那样遭尽白眼的酸楚委屈,还没吃够吗,还要让自己的孩子也去承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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