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
沈漪漪就这样跟着纪乾去了湛露榭。
她心中还有些忐忑,小声问纪乾道:“纪护卫,我就这样去了世子院里,不用回沁芳苑通禀王妃一声吗?”
纪乾绷着脸瞥她一眼,“你愿意回就回,出不来了可甭赖我。”
沈漪漪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万一宋淑仪还没走,那可就……还是乖乖地跟着纪乾走吧。
朱樱正在廊下美人靠上盘腿嗑着瓜子,看见纪乾回来,好奇地问:“怎么你也不跟着世子回来,去哪儿啦?”
纪乾轻咳一声,给身后惴惴不安的小奴婢闪开一条道。
朱樱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瓜子顿时洒了一地。
“小贱人,竟然是你,你还敢来湛露榭!”
朱樱扔了剩下的瓜子,抄起腰间的鸡毛掸子往沈漪漪身上抽去,沈漪漪惊呼一声,忙后退两步躲到纪乾身后道:“姐姐别打我,我是跟世子回来的……”
朱樱打断她的话,“放屁,世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狐媚子!”
“朱樱!”
正鸡飞狗跳着,屋门一开,走出个着深绿衫裙的女子,神情严肃地看着三人。
王府婢女的等级是按照衣裙颜色来排,眼前这婢女与朱樱显然是同为一等,但她为人沉稳,平日里朱樱也要听她的话。
朱樱放下鸡毛掸子,瞪眼道:“兰蕙,这婢子真是世子带回来的?”
兰蕙颔道:“确然,我现在就要去安排她的住处,你可有何异议?”
朱樱当然有异议,但管什么用,她也不敢去置喙主子呀。
这小蹄子也不知给世子下了什么迷魂药,竟哄得世子当真收了她,齐王妃这美人计使得委实毒,连世子这般清心寡欲的人也不知不觉着了道!
兰蕙领着沈漪漪去了正房后一间空置的抱厦,另有仆妇替她抱来被褥在床上,简单打扫,又递给她一只装了冰块的布袋给脸消肿。
“你先在这里住着,二等丫头里面有一个空缺,日后你便领二等丫头的月例,世子爷性子清冷些,不喜人多言卖弄,但只要你尽好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世子,就会发现世子是个再宽和不过的人。”兰蕙轻声说。
沈漪漪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谢兰蕙姐姐,我知晓了。”
兰蕙微微一笑,“朱樱性子直率,有什么便说什么,她为人一向如此,却没什么坏心思,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漪漪深以为然,朱樱这样,她倒放心,可怕的反而是那些表面与你交好,背地里却捅你一刀的小人。
当初采盈对她,也是一口一个妹妹喊着,她被魏琏要去的时候,漪漪还送了她一支自己珍爱的银簪子。
可是一转头,采盈就帮着魏琏两人合伙逼迫她。
曾经她也是被爹娘捧在掌心不谙世事的掌上明珠,如今却要学着在大宅院中的勾心斗角艰难求生。
这一夜,于沈漪漪来说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翌日一早齐王妃才知道沈漪漪去了湛露榭,十分吃惊,赵嬷嬷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听说是无意从角门跑进了听雨阁,当时世子正在里头休憩,似是吃了点酒,许是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
齐王妃扶着发鬓上的金步摇冷笑道:“美人乡,英雄冢,我还道是个多清心寡欲的郎君呢,没想到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一盏杯中之物就引得破了戒。”
宋淑仪昨日确实失礼,竟咬着她屋里的一个婢女不放,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沈漪漪那丫头最是胆小怯懦不过,怎么可能去偷宋淑仪的簪子,这事多半是她捏造的。
给她这个新妇一点子教训吃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给教训的这人是世子魏玹,齐王妃就不高兴了。
成大事者需徐图缓之,她懒得跟沈漪漪计较没来沁芳苑同她辞别一事,只吩咐赵嬷嬷给沈漪漪把之前留在沁芳苑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到湛露榭去,还包了一笔封红,并花钿钗环数只一道送去给她。
赵嬷嬷来了抱厦后想法子把人都支了出去,又是对沈漪漪好一顿敲打。
无非是她的身契就捏在王妃手中,叫她好好听话,服侍好世子,赢得世子的信任云云。
沈漪漪不卑不亢一一应下,送走了赵嬷嬷,她赶紧清点了一下齐王妃送来的银子首饰,估计能值七八两银子,不由有些失望,齐王妃怎么这么小气啊。
不过里头的花钿钗环她一支也不想戴,全都归置好后锁入了匣中,拿起一旁针线笸箩中的针线,做起了针线活儿。
傍晚时魏玹自府衙下值,看见紫檀木案几上放了块如意祥云纹玉佩。
这玉佩是他前几日丢的那块儿,后来派人去找也没找回来,如今不仅自己回来了,玉佩的底扣上还多了一条小巧精致的翠络子。
魏玹将玉佩拾起,用帕子细细擦拭,络子却解下来,无情地丢到了地上去。
沈漪漪端着茶水进来,看见案几旁被丢弃的络子,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失望,跽坐到魏玹身旁轻声问:“世子是不喜欢这条络子吗……”
“不是你的东西,日后不许乱动,听清楚了吗?”
未等她说完,魏玹忽然抬眸看向她,狭长的凤眸中仿佛笼了一层冰冷冷的寒霜。
作者有话说:
坏狗子吓到女鹅了╭(╯^╰)╮
第10章
“不是你的东西,日后不准乱动,听清楚了吗?”
他少有如此严厉的时候,眼神中的冷意犹如幽潭深水,寒气浸骨,沈漪漪登时就被吓住了,樱唇微张,无措地看着魏玹。
魏玹神色冷峻地收回目光,继续用帕子擦拭着玉佩,显见地是嫌弃她的触碰。
沈漪漪脸上臊得慌,羞愧道:“世子息怒,奴婢以后不会擅作主张了。”
她心里感激魏玹,却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他,这根络子是她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编的,没想到世子根本就不喜欢……
沈漪漪心底失落,便不再出声打扰魏玹,只将手中的玉盏轻轻端到案几上。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体香,不似兰麝,香气却清幽淡远,没有寻常胭脂俗粉的刺鼻之气,自遇见她开始就始终萦绕在魏玹心间。
有时闻了会让他产生一些情不自禁的冲动,有时闻了,却会令他烦躁的心神渐渐安宁平和下来。
“在哪儿捡的。”他头也不抬地问,语气倒是好了许多。
沈漪漪原想着悄悄离开了,听了这话一怔,垂下脑袋去,细声细气地回话道:“是上个月的傍晚在采薇园的草丛中,世子走后奴婢无意捡到的,本来想送还给世子,后来、后来有事耽搁了……”
她不敢提究竟是被何事耽搁,怕魏玹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更怕自己被勾起不愉快的记忆。
魏玹眸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本朝坐姿为跽,婢女在主子面前自然也要跽,只不过要将腰身压得更弯一些,显示出下对上的尊敬。
魏玹身量颀长高大,跽坐于案几前,漪漪身形娇娇小小的,规矩坐着,在乌发微垂,低眸俯首间,露出耳后一片欺霜赛雪,香甜盈鼻的粉颈,犹如清秀雅致的玉兰花迎风俏立。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吐出的声音不觉也低沉喑哑了几分,“日后跟在郎君身边,需谨受本分,你可知自己的本分是什么?”
这话兰蕙已与她说过一次了,伺候主子,就是要以主子为天,缝衣做饭,倒茶端水,沈漪漪以前自己做过主子,知道婢女该做哪些事。
虽然她在世子眼中,着实是有些蠢笨的,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更不必再提心吊胆魏琏和齐王妃那等居心叵测之人不知何时便会将她给卖了,等到她攒够了银子,就可以顺利出府,恢复自由身啦。
这么一想,此后日子都有了盼头,小奴婢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愈发莹润明亮,只是先前曾撒谎骗世子她什么都会,难免漂亮的小脸蛋儿也跟着心虚红了红,小声道:“奴婢知晓,必竭尽所能,服侍好世子。”
粉面含春的样子,羞涩可人,落在魏玹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世子殿下矜持地点了点头,“下去备水。”
世子要沐浴,沈漪漪赶紧应是,出去告诉纪乾。
不消片刻纪乾就吩咐两个小厮抬来了一大桶热水。
朱樱见沈漪漪在门口转悠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果真是个狐媚子,净想着怎么勾搭主子呢。
“怎么,你想进去伺候世子沐浴?”
沈漪漪摇了摇头,老实说:“我是怕没人服侍世子更衣。”
朱樱打量着她,似乎是在考虑她说这番话的真实性,“世子不喜女子太过贴身服侍,自有吉祥伺候主子更衣,你别进去讨嫌。”
沈漪漪笑了笑,“多谢朱樱姐姐,我明白了。”
她一笑,嘴角便漾出两颗甜甜的梨涡,原本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的面容瞬间变得甜美可亲了起来,朱樱心中暗暗咋舌,也不知齐王妃从哪里寻的这小奴婢,不笑时清丽妩媚,柔美秀气,笑时眼波流转,宛如海棠盛放,娇媚欲滴。
不过朱樱才不领情,警告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花花肠子,你刚刚进去和世子说了什么?这院子里的婢女都还没进去,你着急献殷勤做什么?”
沈漪漪百口莫辩,“我……”
她之前勾引魏玹被朱樱亲眼看见过,若她是朱樱,恐怕也不会喜欢自己,骂她居心叵测,防着她接近世子,实是人之常情。
沈漪漪默默走开,回了抱厦,拿起针线给自己重新改了过紧的衣裳。
阿娘是心思精巧的绣娘,她的女工针指自然也不会差,只是以前在沁芳苑不敢显露出来而已。
天色将晚,世子沐浴过后大约也要歇下了,应该不会再有人寻她。
想着,沈漪漪遂将房门紧闭,剪下另一条换洗衣裙上同色的布料,挑了挑灯芯,对着案几上的小灯缝补在身上的这条夹裙上。
……
她这厢认真地缝补衣服,那厢魏玹站在衣槅前由内侍吉祥更衣。
“下去。”
脱到一半,魏玹终于忍无可忍,命令道。
吉祥诧异地应了声是,抱着换下的衣服就退了出去。
魏玹望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外,沉着脸脱下了剩下的亵裤,踏入热汤中。
热腾腾的蒸汽钻入肌肤,纾解了奔波一日的疲惫,但一闭上眼睛,鼻端的香气就始终萦绕不散,眼前浮现出少女樱红的唇,羞怯的眼儿,柔软粉嫩的身子……
魏玹阖着眸子,搭在桶边的手忽地伸入了水中,没过一会儿,水中水波荡漾,淅淅沥沥,良久方绝。
……
夜阑人静,月色凄迷。
魏玹听到耳边传来细细的哭声。
他睁开眼,看到另一个自己猛地一脚踹开紧闭的屋门走进去。
“砰”的一声吓坏了床上背对他坐着一个身段姣好的女子,听到有人进来,娇小的身子迅地一缩,缩到了墙角。
“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
“是孤。”
魏玹将那女子拥入怀中,揽着她的细腰,果然摸到那单薄细腻的后背上一处凹凸不平。
他脸色倏然一沉,掀开女子身上单薄的衫子道:“是他打的?”
白嫩的肌肤上铁青一片,高高肿起,他又将她翻了身,她垂着一双泛红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濡着晶莹的泪珠,一滴滴落在清丽苍白的小脸上,像只柔弱可怜的小兔儿。
“他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