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翌日贫道观定国公,气色还好,确有些咳嗽。”
皇上从折子间抬起头来,神色一凝:“一整天不见人?他有没有出过行宫,守备们不知道?”
“守备们说他没有出去过,”邓国师道,“可是,以定国公的身手,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行宫,并非不可能。”
“那依你这么说,”皇上冷声问,“他去哪儿了?又做了什么?”
邓国师抿了下唇。
他就琢磨着不报这事儿呢。
报了,皇上问了,他又答不上来,倒霉的不是树上那个,是他邓国师。
得不偿失。
可既然说出了口,无论如何得粉饰一番。
“行宫偏僻,按说也无处去,”邓国师思绪飞快,道,“贫道那日前思后想,甚至觉得,定国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以他的骑术,想去周遭看看,也赶得及。”
那些周遭,不用邓国师明说,皇上心里也有数。
一路往南,一日来回,最远可抵商城,赵临曾在此操练兵士。
赵临死后不久,百姓自发在临河建了庙宇供奉,等赵隶追封赵临为吴王后,此处被称为吴王庙,是民间供奉赵临的庙宇中最大的。
赵隶看不惯,但又不能拆了,幸好这些年,香火越来越淡,听说是失修了,这才让他舒坦不少。
若往西南,赶一赶,能赶到宛城,那是房毓的祖籍。
宛城在前朝战乱中化为焦土,城中百姓,百不存一,但在大周建朝后,陆陆续续地,重建有了起色。
房毓不知所踪,若她要躲藏,兴许会回到祖籍去。
只可惜,女子居于内宅,只要她愿意,不迈出院子一步,大隐隐于市,皇上根本找不到她。
一路向东,便是泰山。
想到泰山,皇上面色如黑炭。
赵临就死在那儿,林繁会不会是给赵临烧纸去了?
还有不那么赶的,附近城池镇子,都有当年先帝驻扎、练兵的地方,虽无旧日景象,但走一走,看一看,很是方便。
“他到底会去哪里?”皇上不住琢磨。
邓国师道:“既猜不到去处,贫道用了另一个法子试了试定国公。”
“哦?”皇上好奇了。
邓国师继续道:“贫道请定国公一块去祭拜了先帝,以及吴王,贫道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与反应,以贫道来看,他不像是知情的。”
若知父亲身份,林繁在吴王坟前不该那么淡然。
皇上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邓国师暗暗松了一口气。
观皇上还有些迟疑,邓国师心思一动,道:“贫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一试定国公,以及林家。”
皇上忙催促:“快说。”
“定国公已经及冠,却未成亲,”邓国师弯下腰去,低声道,“您不妨将四公主许配给他。”
“胡闹!”皇上气道,“这怎么可行?”
“是不可行,”邓国师道,“您知道他身份,所以不可能,定国公和林家若确切知道他的身份,他们又怎么会答应呢?只是个建议罢了,又不是真把公主嫁给他。”
皇上听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试探。
林宣已经死了,若林繁就是赵临的儿子,林宣的妻子与妹妹一定知情。
从她们两人的态度,可以判断林繁的身份。
林繁不是,万事大吉。
林繁若是,则从他的反应来判断他知道多少。
一招棋,得几步后招。
是个可行之策。
“皇后那儿,是不是请了秦家那丫头做法事?”皇上偏过头问徐公公。
徐公公道:“明日开始,连做三天,先前是这么禀的。”
邓国师咬住了后槽牙。
在他离京这些日子里,皇后竟然要请秦鸾做法事。
明明他才是国师!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偏偏,秦鸾的底细,他看不透。
心里暗哼一声,他默念“罢了”,再有本事,能把死去的大殿下给招活了吗?
爱做法事,且做去!
第129章 需要
御书房里,皇上想的自然与邓国师不同。
一招棋,后招当然越多越好。
他让邓国师查林繁与永宁侯府的关系,至今没有多少进展。
以目前掌握的,只观表面,暂时看不出林繁与秦家那丫头有多少往来,但私底下呢?
借着秦鸾出入后宫,倒是可以再步一招。
思及此处,皇上起身,道:“朕去太后那儿说会儿话。”
徐公公忙跟上了。
翌日上午,秦鸾进宫去。
中宫外,钟嬷嬷正等着她。
随钟嬷嬷入内,秦鸾与皇后行礼。
她在大殿下去世当日见过程皇后,如今再见,觉得皇后娘娘苍老许多。
只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像是顶着一口气。
“借娘娘的地方,换身衣裳。”秦鸾道。
皇后一愣。
秦鸾穿着素雅袄裙,披了件斗篷,头发梳得简单,却很好看。
这身装扮,在宫中行走,并无任何不妥。
连程皇后都没有任何违和之感
听秦鸾这么一说,她才明白过来。
秦鸾做法事,需得着道袍。
钟嬷嬷前回听秦鸾说过理由,赶紧附耳转述给皇后听。
程皇后嗤笑了声:“他管得到是挺宽。”
“娘娘,我修行浅,您要与大殿下祈福,该请更厉害的仙长,”秦鸾看着她,问道,“您为何请我?”
在接到皇后的帖子后,秦鸾很是疑惑,但她没有拒绝。
林繁要行事,不能缺少兵力,粮草,银钱,其余的助力,当然也是越多越好。
不是说要拉拢多少贵人,而是,他们不向着皇上与皇太后,就是最好的支持了。
程皇后不得皇上与太后亲睐,更因大殿下的病故对皇上有怨言,秦鸾很想听一听,皇后是如何看待皇上的。
这是她没有拒绝做法事的缘由。
程皇后听她这么问,呵的笑了声:“我儿都死了,还不能跟他唱个反调?
他宠信那姓邓的妖道,让他主持我儿后事,我抗拒不了,我就另作安排。
不止秦姑娘你,我还要请京畿另几位有名的仙长。
一场一场做法事。”
秦鸾眨了眨眼。
程皇后说到这儿,又笑了笑,自嘲的味道没有了,余下的是淡然:“秦姑娘也不用担心修行如何、法事做得如何,只当是来陪我说会儿话。
你赐药、让我能与源儿好好道别,这份恩情,我一辈子记着,
皇上那儿,你不用担心,何况我看秦姑娘也不是怕事的人。”
秦鸾也笑。
她确实不怕事。
就是不知道她想要去做的事,程皇后会不会怕。
今日法事做完,秦鸾便依着程皇后所言,陪她说说话。
“上回钟嬷嬷来府里,我祖母还认得她,”秦鸾道,“似是前朝时,祖母就与钟嬷嬷相识了。”
“是啊,我那时候还很小,”程皇后感叹着,“先帝当时驻军江陵,我去过几次,见到长公主带着姑娘们操练,是了,其中也有你母亲吧?”
“应该是的,”秦鸾柔声道,“家母去得早,她的事情,我东听一些、西听一些,皇后娘娘可否与我仔细说说?”
皇后没有拒绝。
她说瑰卫,说江陵城,慢慢的,话题散开去,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当时一样年幼的赵隶。
“我只能说,哪怕是同一个爹,娘不同,孩子大不同,”程皇后抿了口茶,“皇上啊,比起他那位兄长,差远了。如今那二殿下、三殿下,与我儿相比,也是天上地下。”
秦鸾没有接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