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带府兵去别的州府?
长公主可以说,他绝对不敢做。
“你祁阳的兵用不了,”长公主道,“我到哪儿,问哪儿要兵,不也一样?”
唐筹“啊?”了一声。
“唐大人真是提醒我了,”长公主笑了起来,“我就不该问你要兵,直接到飞门关下堵人就是了,明儿就走。”
“对了,”长公主又问,“我那支簪子,你拿回来没有?做事拖拖拉拉的,别耽搁我启程。”
唐筹一口气堵得厉害。
走,是断不可能让长公主走的。
“簪子换回来了,”他道,“在府衙里,长公主回城时,下官给您送来。”
回到衙门里之后,长公主见到了簪子。
她仔细抚了抚,很是珍惜。
李家庄那儿留了自己人,唐筹使人去交马换簪,侯夫人他们就能收到信,知道她这里一切都如计划好的这样。
至于先行一步的秦鸾三人……
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出了祁阳地界了。
如长公主所料想的一样,破旧的马车沿着官道,离开了祁阳。
季氏长松了一口气,与两人道:“我怎么觉得,自打离祁阳城远了之后,卡口查得越来越松了。”
之前那架势,如果不是人手有限,祁阳上下恨不能是一里就一卡。
当然,哪个州府都调不出这么多人手,只能尽量多布置卡口,查得严一些。
可越来前行,感觉就越明显。
守备心不在焉,匆匆看一眼就放行了。
“颜氏一族是颜氏一族,唐知府是唐知府,守备是守备,”秦鸾道,“不过,您说得是,确实太松了些。”
就像是,有人牵扯住了似的。
掀开帘子,秦鸾看着前方。
夕阳远落,他们前行的方向,天空尽头一片晚霞。
第291章 胡说八道
御书房里,黄太师坐在一旁。
皇上看着手中折子,久久没有出声。
黄太师没有催促,只眼观鼻、鼻观心。
他很清楚,这封祁阳府快马加鞭送进京的折子,会让皇上心堵。
自那日三府“消失”后,京城里的风就不稳。
时而东风、时而西风。
有人愤怒他们的造反之态,有人认为定有内情,金銮殿里都吵了很多次,更别说下了朝之后。
不止官员们争论,百姓之间也各有各的想法。
当然,谁都说服不了谁。
在黄太师看来,这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不是谁都跟他似的,掌握了事情的全貌。
不知道林小子是先太子的遗腹子,不知道皇上对此心生怀疑,不知道永宁侯坚持“带病”出征的根由,自然而然的,对这最后这么一出“三府消失”的结果,会有不同的看法。
思路思路,它就是一条路。
路中间断了一节,亦或是手里无火把、天上无明星,连东南西北都无从分辨,不就是会走进迷宫里吗?
到最后,鬼打墙。
要么误打误撞、稀里糊涂,要么就在里头继续绕着。
千步廊里,这些日子绕迷糊的人,数不胜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始终有解释不通的前后因由,于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互相指出对方的不合理,却也无法自圆其说。
这在黄太师和范太保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心思都分摊到那些上头去了,政务必然会有耽搁。
大周幅员辽阔,各级官员行事按部就班,上头有他和太保大人掌着,短时间内,出不了大岔子。
时间久些,也就是蜿蜒中前进,大方向上能控住。
但是,这始终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迟早得拉回正路上来。
而且,越快越好。
偏偏这个节奏与速度,不掌握在他和范太保手中,还得看林繁与永宁侯。
就因着记挂这些,哪怕黄太师看清了、也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他还是在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里,愁得头上难寻一两根黑发。
如今,几乎是一头银白了。
对镜自照时,黄太师颇不习惯,转念想想,他这么个身份,朝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若还老神在在、没点儿起伏,才显得怪。
这么一副操劳心塞的老迈相,丑是丑了点,倒也很适合他。
至于范太保
那人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慢吞吞。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这段时间,衙门依旧没有找到徐公公的下落,包括那日失踪的李生等混混一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衙门几乎把西四胡同翻过来,可那夜的雨太大了,什么线索都寻不到。
常宁宫的走水亦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雷之说,太过难听,往外说时,都道是有耗子打翻了灯台,才会燃起大火。
没有任何进展,朝中又各执一词,皇上的心境如何,黄太师一想就知道。
今儿倒是有进展了。
祁阳府的折子毫无疑问能打破平衡,但显然,皇上高兴不到哪儿去。
折子递进宫之前,黄太师已经看过了。
平阳长公主出现在了祁阳城,说她被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胁迫,她无缘无故不可能造反,甚至还问唐筹要兵,急得唐筹只能上书请旨。
这折子上的说辞,在不清楚内情的人眼里,可以成为林、秦两家造反的铁证了。
那些至今不相信永宁侯会背叛大周的人,看了这封折子,也只能闭嘴。
哪怕心里想着“恐有隐情”,起码嘴上要老实许多。
可是,他和范太保知道内情。
皇上更是一清二楚。
平阳长公主会受胁迫?
她不止会造反,还造得有理有据。
她从京中消失,出现在祁阳,一定有她的目的。
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把皇上拉下龙椅,让林繁坐上去。
唐筹当然不敢胡说八道,可唐筹架不住长公主胡说八道。
让皇上用长公主胡说八道编出来的故事,去做林、秦两家造反的铁证,这就像是皇上得了一场重病,治病的药引是一碗活虫子,皇上不吃,病得难受,皇上吃下去,恶心得够呛。
黄太师设身处地想想,这事儿搁在他自己身上,都得拧鼻子,更何况是皇上这性子
皇上确实气闷极了。
好一个赵瑰!
这二十年,他这位皇姐收敛了全部的锋芒。
很少交友出行,大部分时间都在长公主府中,只进宫拜见皇太后。
以至于,他都习惯了她现在的模样。
以至于,他也忘了,曾经的赵瑰,是怎样凌厉的一个人。
赵瑰她装了二十年的老实人,现在不装了,在祁阳府衙里的那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从折子里抬起头来,皇上压着脾气,道:“让人把平阳带回来。”
黄太师摸着胡子。
这个“带”字,就很有意思了。
黄太师直接问道:“如何带回来?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的眼神一沉。
黄太师只当没看到,继续絮絮叨叨:“照这折子上的说法,长公主并非逆贼,京中只能请,而不是压。请她回京,仪仗如何安排?”
皇上气得嘴角抽了抽。
就赵瑰还不是反贼?她都把反贼两字,贴在脑门上了!
可这话,与黄太师说也没用。
他不可能告诉老太师,赵瑰等了二十年,等到了亲生侄儿长大,等到了他能手握兵权。
“朕”
皇上思索着,还没拿定主意,外头通传,皇太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