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要我说呢,众将军不妨备上好酒,等接了旨,一起饮上一碗,以作庆贺。”
刘贲本就向着永宁侯,此时亦道:“确实收了几坛子好酒,等会儿搬出来。我想,等皇上知道我们打下了鸣沙关,还不知道会多振奋!”
你一言、我一语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毛固安也不再担心退兵,招呼了个亲兵来,与他道:“去关下镇子里切点好肉来。”
秦威坐在一旁,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突直跳。
他不由看向老父。
老侯爷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病状好了大半,精神也不错,脸上有了红光。
可隐约之间,秦威在父亲的眼中读出了几分担忧。
父亲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
也许依旧在担心那圣旨其实是吩咐退兵……
只不过,身为总将,总要时时刻刻注意士气。
那位行人,赶到了关内。
被兵士们引到大帐中,他先抱拳,与众人行礼。
永宁侯起身,让开主位,问:“是在这儿颁旨,还是去外头宽敞些?”
行人看了看左右:“烦请各位移步。”
众人出帐,整理仪容,半跪下以军礼接旨。
行人站在前头,打开明黄圣旨,目光从几人身上滑过。
远处,兵士们恭敬极了,却都是竖着耳朵,想知道皇上传了什么旨意。
行人暗暗叹息。
他从京中来,他知道那三府跑了个精光,造反之态已经摆得明明白白了,可是,在他心中,他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绝非表面这样。
收起思绪,行人捧着圣旨,从头读到尾。
越念,呼吸越紧。
不止是他,他觉得在场的人,呼吸都凝住了。
甚至更远处,那些士兵那儿,哪还有谁低着头?各个都抬起了脑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他。
“老夫,”永宁侯亦看向行人,道,“老夫要反?皇上让冯将军他们把老夫父子与林小子扣起来?这圣旨上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不等行人回答,毛固安先跳了起来:“扣个屁!搞什么名堂?”
林繁按住了毛将军的肩膀,而后问行人道:“我母亲、姑母、长公主与老侯爷的家眷,离开了京城?”
行人点了点头:“确实离开了,下官从京中来,这一点可以确定。”
此话一出,秦威的脸色惨白一片。
那么一大家子,会去哪里?
造反之说,他根本没有听说过,家里人无端端怎么会离京?
他们发生了什么?
冯将军等人亦是十分惊讶。
他们很想相信秦胤与林繁,但同时,身为掌兵的将领,他们也很清楚,大将在外、女眷忽然消失,就是造反的意思了。
长公主且不论,定国公府、永宁侯府,又不是头一次出大将,怎么会不懂事、会犯错呢?
接旨的人里,只有秦胤与林繁,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变故因何而起,起码,所有人都离开了,没有被皇上扣下。
这就是眼下最好的消息了。
既如此,就该好好来说道说道圣旨了。
秦胤一改单腿跪下的姿势,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惨笑起来:“造反?皇上竟然认为老夫和林小子会造反!荒唐至极!”
林繁上前,严肃地问那行人:“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又有人兴风作浪?”
“八成又是那妖道作祟!”秦胤骂道,“皇上一味宠信那妖道,哎!”
毛固安对邓国师了解不多。
但是,身边的冯仲与安北侯一听“邓国师”三字,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就给毛固安答案了。
那妖道绝不是什么善类!
忽然间,毛将军看到了派出去的亲兵。
那人两只手,提着满满的油包,惊恐又无措地站在远处,与一众同样神情的兵士们一块。
毛固安的心里,倏地涌起了悲凉之情。
先前怎么说的来着?
他担心皇上要退兵,永宁侯还替皇上讲话,说皇上不会糊涂听那些主和官员的话,圣旨是嘉奖与鼓舞。
那些话犹在耳边,与圣旨真正的内容一对比……
真是啪啪几个大耳光子甩在脸上了。
痛啊,也悲啊!
宛如一场笑话,根本不好笑的笑话!
这么说起来,还不如是皇上听进去了主和派的话、让退兵呢!
总比这莫名其妙盖上反贼名头,强上千百倍!
刘贲也是懵的,急急追问:“别是哪里弄错了吧?造反?我们刚打下鸣沙关,一门心思去打西州城,造什么反?”
“小人!都是小人!”毛固安跺脚,道,“我不信永宁侯和定国公会造反,我不捆!
我们和西凉人搏命,京里搞七搞八,一群小人!
古往今来,前车之鉴还不够多?
我最恨在背后捅刀子的!
有本事,以抗旨拿下我!”
见毛将军这么个态度,行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他铁定没有捆人的能力,他就是一传旨的。
行人只能看向冯仲与安北侯。
“我也不信,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冯仲背着手,道,“老侯爷,不如赶紧写折子进京,向皇上说明此事。”
“怎么说?”秦胤道,“老夫连自己家里人在哪儿都弄不明白!欲加之罪!心寒、心寒!”
两难之时,忽然间,他听见了一声“祖父”。
秦胤忙循声望去。
远远的,他看到有一人由兵士,领着从驻地外进来。
他看得很清楚。
那是阿鸾。
第295章 皇上想杀我
夕阳西下。
古诗里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兴许是自幼诵读,虽然飞门关还没有那么靠西,但比起京城,林繁觉得,这儿的落日就会圆上许多。
酷夏的傍晚,突来的变故,圣旨上的罪责,以及,对京中状况的掌握之少……
哪怕他与永宁侯配合着,尽量将局面稳定住,可在林繁的心中,依旧难以避免地,添了几分郁燥之气。
热的,也是急的。
人之情绪,便是如此了。
能分清轻重缓急,知道按部就班,晓得欲速则不达。
各种道理下,林繁能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做眼前最应当做的事情。
可是,内心深处,会有担忧,也会有急切。
三府之中,有他的养母,他的两位姑母,有秦家老小,还有阿鸾、他藏在心间里的姑娘。
为了他的选择,他们直面京中困境。
这岂能不叫他挂念?
而这一刻,顺着永宁侯的目光,林繁远远望去。
余晖下,站在那儿的正是秦鸾。
秦鸾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了林繁的意料。
他几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秦治当然也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向秦鸾,上上下下好一通观察。
姑娘不比儿子。
这若是秦沣,秦治可以重重拍他的肩膀、可以把他抱在怀里用力拍他的后背、可以以手做拳敲他胸前,用各种行事来表达自己的关切之心,可阿鸾是姑娘。
是个自幼体弱、多年不在他跟前、让他这个当爹的轻不得重不得的姑娘。
几个深呼吸,秦治哽着声,问道:“没事吧?”
秦鸾抿着唇,冲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