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让他这么个老头子,夜里都睡不踏实了!
翌日,没有落雨。
金銮殿上,却是雷声阵阵。
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自是要通知各方,但如何处理秦、林两家的问题也再一次被摆了出来。
不说兵部据理力争,几位老御史更是长篇大论,只恨不能把古今这种奸佞陷害忠臣、最终带来无可挽回的结果的车辙子印满大殿地砖,来警示皇上。
黄太师和范太保交换了個眼神。
不得不说,老御史们尽力了。
甚至,有一位姓谷的御史,就差直白地把“皇上把所有的错甩给那邓国师,反正奸佞已经死了,死后给皇上做个贡献,皇上顺着这梯子赶紧下来,等永宁侯他们回京后,我们这些人继续从中劝和,一人退一步,往后太太平平吧!”给喊出来了。
黄太师悄悄看了眼皇上,暗暗摇头。
都说以史为镜,却不是人人都愿意照镜子的。
老太师很清楚,皇上最不耐烦听的就是这些。
尤其是,摆“前车之鉴”,但前头的车那是被人推着的板车,后面跟着是两匹骏马拉的马车,它们根本就不一样。
皇上岂会有耐心听,又岂能听得进去?
龙椅上的人,终是烦了,出声问道:“大军走到哪儿了?”
董侍郎站出来,答道:“算算路程,应是过了祁阳府,明日应能进入官州,再有小一旬……”
“哦,”皇上应了声,“那不如这样,哪位爱卿快马前去迎接?你们说得再多,也不及他们自己说的,你们谁去当面听听他们的说辞,再来报朕?”
黄太师眉头微蹙。
董侍郎道:“臣去,臣请去!”
第363章 好久不见,谢大人
日头偏西时,安北侯与冯仲带领着回朝的兵士,刚刚离开官州地界。
自那日从祁阳出发后,大军日夜赶路。
祁阳府离京师,还有不少路程,但比起飞门关,那可近了太多了。
依着计划,他们要尽快抵达京畿,然后再调整速度。
而调整的依据,就看永宁侯什么时候发难了。
想来,祁阳城中,把颜氏一门犯事的证据整理成册,也需要些时间。
而此刻的官州府衙,知府谢羽刚刚断完一桩案子。
一位通判跑过来,低声与他道:“今日依旧没有下落。”
谢羽颔首,道了声辛苦。
他对这个答案,没有丝毫意外。
那日,长公主带他们去了山上破庙,喊着要把四散而逃的人都抓出来,而后,人就回祁阳城去了。
难题留给了谢羽。
天南海北的,又过去了这么多天,谢羽去哪儿把人抓回来?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一点,谢羽很清楚,同时,他想,长公主也一定很清楚。
平阳长公主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没有见识的女子,她带过兵、打过仗,什么能做到、什么不可能做到,心里有都数。
偏长公主就是这么要求了……
倒也不一定是为难他们官州府,而是,长公主不愿意回京而已。
至于不回去的理由,谢羽有一些猜测,估摸着与那道造反圣旨有关系。
事关朝堂稳固,可他谢羽人微言轻,轮不到他去长公主、或是皇上跟前高谈阔论,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事。
找人,继续找,长公主之后问起来,也算有交代。
通判还有话要与谢羽说,突然间,外头一小吏快步跑着过来。
“大人,”小吏的手上拿着厚厚一封信,“外头有人送来,说请大人过目。”
通判不赞同道:“什么东西都能直接递给大人?”
小吏道:“那人奉上了大人的名刺,小的想,应是与大人相识的某位大人、遣人送来的。”
谢羽闻言,接了过去。
翻了翻那名刺,果真是他的。
这名刺保存得很仔细,没有污迹,没有折痕,他递出去时是什么模样,回到他手里时,几乎还是什么模样。
“会是谁呢……”谢羽嘀咕着,走回书房里。
拆开火漆,里头纸张一并取出来,他估摸着得有十几张。
到底是什么人,给他写这么长的信,还这么神神秘秘地送来?
按说,既是有他的名刺在,请衙门外小吏引见,他也一定不会拒绝见的。
有什么要紧事,当面再提一提,不比这书信合适?
待展开来,一看那第一张纸上写的内容,谢羽倏地瞪大了眼睛。
这……
他顾不上细想,一张接着一张,匆匆都扫了一遍。
这竟然是祁阳府矿采的资料,那些老矿,再过去的十几年里,出产多少,变化如何,用工状况,上报多少,瞒报多少,全在上头。
如果说这些还能胡编乱造,后头还有他闻所未闻的新矿,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出产如何……
这些年,颜氏串通祁阳官府,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差额!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是谁,把这些信息,送到了他这里?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谢羽的脑海里。
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不肯回京,坚持住在祁阳城里,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那她想借此做些什么?
又为什么要找上他?
谢羽赶紧把信纸又都塞回信封里,急匆匆地出去寻那递信的小吏:“先前是谁送来的?人还在外头吗?”
“那人戴着斗笠,沿很宽,看不清面容,听声音很是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东西给小的之后,他就走了,”小吏说着,顿了顿,回忆道,“是了,他还问了路,说是要去鼎香楼买份糕点,却不知道怎么走,小的指给他了。”
谢羽二话不说,急急就往鼎香楼跑。
鼎香楼是他们城中做点心数一数二的铺子,此刻,生意兴隆。
小二见了谢羽,忙上来请安:“大人,上头给您留了雅间。”
谢羽一愣,刚想说自己没有订过,转念一想,明白过来,由小二引着上了楼。
雅间里没有其他人。
谢羽坐下来,抿了一盏茶,定了定心神。
不多时,外头有人敲门。
谢羽起身开门,迎面见一戴着斗笠之人,他侧身让了让。
那人进来,去了斗笠,与他一抱拳,道:“好久不见,谢大人。”
谢羽定睛一看,叹道:“是您?”
眼前的人,正是定国公林繁。
作为林宣的得意门生,谢羽很早就认得林繁了。
他外放做官,甚少回京,又因林宣过世,他与林繁自然也少了很多往来的机会,只逢年过节,他依旧会像定国公府送份年礼。
那张名刺,也不知道是之前哪一年随着礼物送过去的。
可谢羽依旧对林繁印象很深。
前几年他回京述职,林繁正是御前侍卫,两人打过照面。
见到长大后的林繁,谢羽还想着,恩师地下有知,见独子成长,应是十分欣慰。
再后来,他听说林繁去了赤衣卫,年初时,听说他出征对阵西凉,奇袭成功的消息传到官州时,谢羽都忍不住多饮了两盏酒。
可是,再往后,都是让人很揪心的消息了。
定国公府反叛。
谢羽其实不信,只是圣旨如此写,他也只能设卡查问。
长公主的言之凿凿,在当时就更让人疑惑了,尤其是,大军接连大胜。
而现在,谢羽握紧了手中的信,能揣度长公主的意图,但又无法窥视全貌。
他干脆问道:“您亲自送信,是有什么想做的吗?”
林繁笑了笑,请谢羽坐下:“谢大人孤身过来,十分有勇气。”
“哪里的话,”闻言,谢羽也笑了起来,“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而已,能掌握祁阳这么多内情的人,真想要害我,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一书生,半点功夫都不会。”
“但您有天下数一数二的笔头功夫,”林繁道,“父亲曾说过,谢大人的文章,笔锋凌厉、字字珠玑。”
谢羽谦虚地摆了摆手。
林繁说了来意:“我想请大人做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