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暮夜
皇上听说了这事儿以后,半是觉着丢人半是觉着愧对每天兢兢业业为他看守宫城的臣子,便没有治郭威的犯上之罪,且罚了萧璃禁闭。
这事儿过后,萧璃见到郭威时倒还是笑嘻嘻地喊郭威郭师父,郭威一个耿直臣子,就没那么厚重的脸皮了,冷着脸行礼,公主与臣子的礼节尽到,多余一个字都不会再讲。
皇上无可奈何,最初还想着让两人和解,但随着萧璃得罪的朝臣越来越多,让皇上深刻理解了何为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愁,之后就也歇了这份儿心,随着萧璃去了。
不过,让皇上觉得好笑的是,虽郭威在这边不假辞色,他的长子郭安似乎没有跟父亲同仇敌忾,同萧璃关系倒是一直不错,倒叫皇上隐隐生出些得意来。那心理大约便是:“你们看不惯阿璃又怎样,还不是大把人欣赏我们阿璃?”
这边皇上心里在暗暗笑话郭威,那边比赛已经快开始了。
场边,萧璃正与队友布置战术。
“上一场赛聂轻敌,没有着重防我,以致比赛失利。”萧璃手执长剑,在沙地上比划着道:“这次他知晓我骑术不逊于他,必然会主要盯我,我会佯装强攻吸引赛聂和那个大胡子包夹防我,届时我会将球击出来,阿安拦住赛聂的那个副将,徐三郎和修逸联合防守那个最高大强壮的,誓不可叫他突破你俩的防线。修逸,你最灵活,待我将球击出,一定要接到,我们这第一球就由你来进。”
“是。”三人共同回答。
“对面以赛聂为核心,若其他三人占到了球,势必会传给赛聂。到时徐三郎跟我联合防死赛聂,阿安眼最利,便由你盯着占球之人,争取可以在其击球之后抢断,修逸你配合阿安。”
“是。”郭安点头,表示明白。
“若是能抢断,便由你来快攻。若不行,只继续拦截其余三人,让他们无法策应赛聂,剩下的由我跟徐三郎来。”
“阿璃放心,我们明白。”吕修逸和徐三郎徐友亦点头。
“今日就教他们一课,打马球可不只是靠蛮力的,这里同样重要。”萧璃眼珠一转,以指点点侧额,挑眉道。
郭安,徐友,还有吕修逸都笑开了。
…………
“早知道今日,我也该好好练习弓马。”崔朝远胳膊支着看台,双手捧腮,看着给伙伴布置战术的萧璃,羡慕地说。
“长得不如阿璃好看,即便弓马娴熟,也不会如阿璃抢眼。”王绣鸢一边给谢娴霏倒茶,一边闲闲接口。
“阿鸢!”崔朝远回头想怒瞪王绣鸢,但转眼便见到人家兄长就坐在一旁,只得作罢。
“朝远,你不懂。”谢娴霏接过茶,悠悠品了一口,说 :“这没出嫁的小娘子们,纵是说的天花乱坠,什么看人品,看才学,都不作数的,这最后,仍多是看脸的,你可看见话本上的书生有贼眉鼠目的?没有吧?长相多都是‘风姿俊秀’,甚至还有什么‘仙人之姿’。”
王放觉得谢娴霏这话说的在理,可细一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遂开口问道:“那出嫁了的娘子呢?”
谢娴霏喝茶的动作顿住,接着甚是认真的瞧了瞧王放,然后收回目光,垂下眉眼,意味深长得咳了一声,接着慢吞吞地道:“那……便看夫君的……吧。”
停顿很是诡异。
这边王放还没反应过来,崔朝远已经喊开了:“阿霏,我说你,子贤好歹是阿鸢的兄长,你收敛一点儿。”
“很是。”王绣鸢也跟着一本正经点头。
“所以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吗?”谢娴霏放下茶,复又低声嘀咕:“都是被阿璃带的。”
裴晏抬眼看了一眼谢娴霏。
而这时,王放已反应过来了,颇有些面红脑胀,一下子想瞪谢娴霏,一下想教训崔朝远,一下又心忧妹妹,他们这几人在一起究竟终日聊些什么?为何妹妹竟是比他还先明白?正要开口,裴晏已开口:
“开始了,子贤认真观赛吧。”
…………
场上,就如萧璃预料的那样,上一场两人几乎一直是一对一单挑,赛聂被动作更加轻盈的萧璃几次轻松过掉,这一场赛聂便同另一人分两侧试图包围她,限制她的行动。
扭头一看,跟着赛聂来的确实如她所料,是动作相对灵活的那个大胡子。扬眉一笑,待两人离自己更近时,萧璃球杆一斜,复又一压,马球便从马身下贴着马腿飞了过去。
“郭安接球!” 萧璃高声喊道。
赛聂下意识超郭安看去,却看见郭安正拦着他的副将,反倒是今天新上场的那个小白脸一杆接到了球,紧接着球杆一甩,马球几乎到了吐蕃方的门前!
胸口一滞,赛聂下意识的就想去追击,却被萧璃横马拦住,慢了一步。而待赛聂追去时,那小白脸已经挑着马球得了分!
欢呼声四起!
吕修逸兴奋,骑马绕场跑了一圈,这一圈,香包帕子扔了他满头满身。
“啧啧。”崔朝远觉着颇酸,收回目光,做不在意状。
此时,第二球已开,却是由赛聂那边那个大胡子抢先击到了球,球便飞向副将,副将没浪费时间,直接将球击向了赛聂的方向。
谁料,球刚脱离球杆,就被郭安拦腰截住,而这一瞬间,萧璃立刻便不再缠着赛聂,打马飞速跑向前方球门处!
赛聂一惊,下意识去追,却为时已晚。
郭安已将马球从后方传至了前场,待到了萧璃略停之处马球刚至将落未落之时,萧璃看准时机,扬杆击球————
球进!
喝彩声震耳欲聋!
第5章
萧璃回头,对面色铁青的赛聂挑眉,接着打马自他身边经过,擦身而过时还以手指点点额头,挑衅之心路人皆知。
若说刚才吕修逸进球时荷包帕子扔了他满身满脸,这时等萧璃策马向观众致意时,看台上香包,帕子,鲜花,甚至果子都纷纷如雨般落下,乌云骥都险些绊倒了腿。
看台更高处的泪痣少年阿翡看见身边的小娘子扔花的扔花,掷果的掷果,而自己身上没有香包也没有花果,急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拽下随身的玉佩就要扔,却被兄长拉住了手腕。
“阿兄?”
“阿翡,还是算了吧。”兄长笑的无奈,道:“这个高度,扔不中落地还好,玉佩只是碎了,扔中了,你是想谋害公主不成?”
兄长说的在理,阿翡只好放下玉佩,闷闷坐下。
旁边的几个少年皆是掩嘴偷笑。
“阿姐!阿姐!”四皇子萧然激动地面红耳赤,胡乱喊着,折下他们房间内那盆魏紫中最美的一朵便扔了出去。
三皇子萧杰看着因失了主花而瞬间没了美感的魏紫,无奈摇头。
然而那枝雍容华贵的牡丹却并未得萧璃多看一眼,众人见她接住了飘落的一朵木槿,随后簪在了头上,接着抬头对着花落下的方向风流一笑。见到萧璃的笑容,欢呼声霎时又升高了一个档次,就连袁孟这种听惯了战场的兵戈之声的将士,都觉得震耳欲聋。
簪花之后,萧璃便不再向前,纵马回了休息区。后面还没来得及扔花的看台发出了阵阵叹息声。
“咦?阿璃接住了谁的花?”王绣鸢探出身看着。
谢娴霏却没动,似是不好奇的样子。
崔朝远觉得更酸了,干脆转身不看。
裴晏喝茶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仿佛错觉。
王绣鸢探身的动作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显眼,现在很多人都探出身想瞧瞧萧璃接的是谁的花。可那包厢内的人似乎并不想要出这个风头,并没有现身一见,满足大众的好奇心。
皇上见状,偏偏头示意身边的内侍,内侍躬身,离开他们的包间。
“怎的不继续了?”袁孟见两方皆回到休息处,开口问道。
“袁都尉可以瞧瞧此时场中境况。”三皇子萧杰笑着开口回答。
袁孟探身往外看,好家伙,场中几乎被帕子香包和花果盖满。他们这位置离得近,抛不远,那些坐得更高的百姓,只要大力些,便可将花果抛到场中央。
这下,袁孟算明白为何比赛暂停。不让侍者们将这些清理干净,这马球落地便要寻不到了,一杆挥去,也不知道挑起来的是球,还是香瓜葡萄。脑海里想了一下瓜桃乱飞的景象……袁孟赶紧摇了摇脑袋。
而这时,头上随意簪着木槿的萧璃却没再关注场外,继续布置战术。郭安垂首看着萧璃头顶,目光落在那支木槿上,想到那边包厢里的人,目光闪了闪。
等侍从们将场地清理完毕,萧璃几人从侍从手中接过马。
连输两球,眼看着分差拉大,赛聂的脸色极难看,他的那个副将在旁边说着什么。
“公主。”郭安走到萧璃身边,低声提醒。
“我会注意的。”萧璃点头,“若对面开始不择手段,顾忌我的身份,当会率先从你们三人处下手,阿安,提醒徐三郎他们小心。”
“是。”郭安并无畏惧,低头领命。
萧璃率先上马,进场。
见萧璃进场,赛聂也翻身上马,向萧璃的方向走来。擦身而过时,赛聂用汉语低声说:“只会使诡计的汉人。”
萧璃侧目,用吐蕃语回道:“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藩人。”
“你!”赛聂眼睛瞪圆,可萧璃再没向他看来,他只能干看着萧璃的背影发狠,却无可奈何。
…………
“这……是我看错了吗?感觉自休息后,吐蕃那边格外凶狠。”便是连挥杆都带着一股狠劲儿。王绣鸢瞪大眼睛,问。
“吐蕃民风悍勇,军令严肃。”却是裴晏开了口:“前朝史书吐蕃传曾提到:吐蕃军令严肃,每战,前队皆死,后对方进,重战死,恶病终。”
王放,崔朝远和王绣鸢皆是聚精会神听着。
“虽说近年吐蕃军队不似其祖那般严酷,可应该仍有其祖豪勇。”裴晏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
“那阿璃会不会有危险?”王绣鸢紧张地捏住谢娴霏的手。
“放心吧,就算再凶狠,一个吐蕃将军之子也不会敢直接攻击我们大周的公主的。”王放安慰妹妹。
“对,你该担心的是修逸才对。”崔朝远看着吐蕃队伍的动作,接话道,而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吐蕃队里最高大的那人便一杆打上了吕修逸坐下之马!吕修逸的马吃痛,随即隐隐失去控制。
“啊啊啊啊——”王绣鸢掐着谢娴霏的胳膊,惊声尖叫。
谢娴霏也叫,却是被掐得。
“眼力不错,看出四人中修逸的马术最弱。”王放摸着下巴,说。
崔朝远,王绣鸢和谢娴霏闻言一起瞪王放。
王放讪讪,立刻闭嘴。
场中,吕修逸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安抚了自己的马儿,回头使劲儿地盯着赛聂几人,显然是被打出了火气。
之前吕修逸本来已经带球进了吐蕃的前场,可刚刚吕修逸要安抚自己的马,就无法再控球,马球又被吐蕃那个高大的力士击回了中场。
吕修逸立刻打马撵回去。
此时此刻的中场一片混乱,萧璃和赛聂正在夺球,郭安在离萧璃更近处,一个人拦着赛聂的副将和那个大胡子,而此刻副将马上便要突破郭安的防线往萧璃和赛聂那里去。
徐友则在稍远处挡着刚刚攻击吕修逸马的那个力士。吕修逸见状,立刻冲了过去,加入战圈。
“去帮公主!”郭安分出一丝心神,对吕修逸喊道。
“正有此意!”
而这时,副将也越过了郭安,朝赛聂那去了。
赛聂见吕修逸过来,表情一冷,又见自己副将紧随其后,便想着先处理掉这个看起来下盘最不稳的吕修逸。
球杆扬起,赛聂同样想要击打吕修逸的马肚子,却在抬起球杆的那一瞬间被另一个球杆拦住了,是萧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