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暮夜
秦义看着萧璃,微微皱眉,问:“又做噩梦了?”
萧璃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颈间的玉坠,对秦义摇摇头,说:“是个好梦。”
秦义眯了眯眼,走到兵器架旁,抽出一根长木棍,回头对萧璃说:“我陪殿下打一场。”
当霍毕和范烨完成了各自的晨间练习,来到演武场想比试一番的时候,就见到演武场里的将士们都在偷偷往比武场那边儿瞄,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两人正好看到萧璃被秦义一棍子打得趴在地上,本应该握在萧璃手里的红缨枪飞落在远处,校场尘土飞扬,萧璃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一道灰印儿一道汗痕,像个落水的花猫。
霍毕与范烨对视一眼,向两人走去。
*
长安城,绣玉楼
又是一年科举时,绣玉楼也满是出来交际的士子们。顶楼上最好的那个包间里,王绣鸢托着腮,透过栏杆往下看去,抱怨道:“哎,怎么一个好看的都没有。”
“王绣鸢,这快两年过去了,你怎的还这般肤浅?”崔朝远一收扇子,敲在王绣鸢的脑袋上,说。
“已经快两年了吗?”王绣鸢捂住脑袋,没去理会崔朝远,反而看向在一旁默默饮茶的谢娴霏。
谢娴霏懒得出声,只随意点了点头。
“阿璃已经走了快两年了哎!”王绣鸢绝望道:“她是不是在南境玩得太疯,已经忘了我们啊,为何还不回来?”
“确实,这两年南诏全无调兵遣将的痕迹,照理说,陛下该让阿璃回来了吧?”吕修逸开口说道。
“阿鸢,你兄长何时到?”谢娴霏放下茶杯,问。
“哟,倒是难得见到阿霏对一个男子这般期盼。”崔朝远挤眉弄眼。
“你若不期盼,大可现在离开。”谢娴霏懒得多说话,眼神都没给崔朝远一个。
崔朝远……崔朝远自然是不会走的,今日他们来绣玉楼可不是为了给阿霏捉婿,是专门等王绣鸢的兄长,刚回长安不久的大理寺少卿王放的。
当然,这事儿,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离萧璃去南境刚过了一年,没了长乐公主,长安城的热闹都少了许多。而且,也不知是因为山高路远难以传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一年也没有萧璃的什么新鲜事儿传到长安。
本来以长安百姓和达官贵人们对萧璃的了解,这位公主即便去了南境也不会消停才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安安分分一年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同样的,一年没扣公主的食邑,就连荣景帝都有了那么一点儿不习惯。
而就在全长安都以为公主长大懂事了的时候,一个是破惊天的消息,由黎州别驾送进了长安。
黎州别驾送来的,是十八个当处以极刑的犯人的卷宗。
按照大周律,凡事涉大案,须处以死刑的案子,其案宗皆需由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司审核无误,返还地方后,方可处刑。
这往往每年,每个州府送上的案卷都不算多,几乎没有一次超过一手之数的,更别说一次送了十八个。
要知道,各州县官员,为着政绩考量,也不会想要治下出现很多重犯。这一下子十八个,新鲜的死刑犯,不管放在哪个州府都是大事。
三法司以为遇到了什么大案,赶紧派人一起审核卷宗,这一审核才发现,得,也没什么难的,十八个案犯都是山匪,罪行累累,证据确凿,不太有冤案错案的可能。
再一细看……三司的人一起打了个哆嗦。
案卷里,黎州别驾似乎是特别怕上官漏看错看,特地拿朱砂写就一行大字:长乐公主殿下率黎州军二十人,灭山匪八十一,俘一百零三,经调查,其中一十八人罪大恶极,当处以极刑。
彼时就在现场审核卷宗的王放看着那‘二十人’,再算算八十一加一百零三是多少……当时腿就软了。
事涉公主殿下,三司不敢擅专,正好第二日就是大朝会,三法司的头头们一夜未睡读完卷宗,第二日于朝堂上陈述给荣景帝听。
满朝哗然。
这一时间,大朝会失去了往日的安静肃穆,朝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觉得长乐公主不愧为萧氏皇族,承其先祖之勇,果然不同寻常。
有的朝臣不信竟然真的有人能以二十敌近两百,总觉得有什么猫腻。
还有人疑惑为何好端端的,公主要去剿山匪,这里面可有什么隐情。
大殿里嘈嘈杂杂,吵得荣景帝头大。
这往日里,若是三司对地方递上来的卷宗存疑,通常会派人前去调查了解。
荣景帝被朝臣吵得头疼,干脆大手一挥,让大理寺派人前去调查。大理寺卿回去拿着大理寺内部的官员名单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觉得王放大约是唯一能被公主殿下给点儿薄面的人,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王放的头上。
上官交代了任务,王放能怎么办,只能在妹妹期盼的目光下一边收拾行囊,一边趁她不注意把王绣鸢偷偷塞进他行囊里的,要‘给阿璃带去’的话本零食丢出来。一边丢,一边心酸,据说南地多蚊虫烟瘴,阿妹不想着心疼即将远行的兄长,一心惦记着阿璃。
王绣鸢:阿璃启程时那般洒脱豪迈,怎的到了你这里就婆婆妈妈?你还是不是我亲兄长?
王放:很好,我也很想去问问阿娘你是否为我亲妹妹。
这边王放刚拖拖拉拉地启程,黎州又送来了一马车死刑犯的卷宗。
三法司聚首去看,好家伙,这黎州别驾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还是已经放弃挣扎,上表文书字句连换都不曾换过,唯一不同的,只有那山匪的寨名,绞杀山匪人数,俘虏山匪的人数和公主所率领人数……其余几乎全部相同,通篇仿若模板。
这下朝臣们都有点儿呆,没等讨论出要不要再派个官员去黎州了解情况,黎州别驾就又又送了卷宗上京。
三司的人略过完全相同的文字叙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山寨名和人数,确定了公主殿下又去剿第三个寨子了。
行吧,三司的头头们又一次聚在一起商讨,最后大理寺卿拍板,直接快马传书王放,告诉他务必理清经过,不用急着回来了!
接到信时,脚程颇慢的王放连长江还没渡……
王放: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黎州的情况,但我有预感我没法回家过年了。
要知道,王放渡江时,也不过堪堪四月而已。
作者有话说:
沧海比预计的早更新啦!哈哈哈哈快表扬我一下~
卷二开篇两年后,但是后面会把两年间的事情描述一下,比方说剿匪的缘由和站稳脚跟的过程,当然还有剿匪的过程!阿璃挑了很多寨子但是只会详细讲一个,跟马球同理~!
萧璃来之前
黎州别驾:安安稳稳接待公主,再把她送走,就是我的政绩【美滋滋】
开始剿匪时
黎州别驾:这么多死刑犯,今年考评完蛋了呜呜呜呜,好好写文书粉饰一下自己。
继续剿匪时
黎州别驾:躺平,爱咋咋吧,文书就用之前的,改改数字就行了,牢里又多了好多人,本官还要继续去查实罪证,呜呜呜上一波的还没查完,真的窒息,开始头秃。
萧璃离开时
黎州别驾:终于走了嘻嘻嘻,又可以继续摸鱼了美滋滋
萧璃登基时
黎州别驾:早早看穿一切的我,选择辞官回乡,只要不当官,就不会累死。
第52章
王放这一去就是小一年, 回了长安以后,他先是回府拜见了父母,然后直奔大理寺府衙, 一呆便是七日。王放回家时王绣鸢正在书舍交稿,故而错过了兄长, 不然定要拉住他好生询问一番。
就在刚刚,王绣鸢还在扼腕, 没有先问出些消息,她也好先给友人讲讲阿璃的事, 多少解一些渴。
崔朝远在心里暗暗想, 说不得王放便是预判到了妹妹的举动, 才忙不迭地去了府衙整理这一年所得所记。
连着七日,王放终于把该交代的交代好了, 转头就被崔吕王谢四人来信约出,想问寻萧璃近况, 也不知是谁执笔, 通篇称得上字字泣血,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便有了四人绣玉楼宴请王放为他接风洗尘一事。四人早早订好了位置, 万事具备,只等王放下衙!
“哦,对了!”王绣鸢猛地想起了什么,说:“兄长刚才遣小厮来告诉我, 今日他上朝时约了友人叙旧, 不好爽约, 今日便一道宴饮。”
谢娴霏, 崔朝远还有吕修逸闻言, 皆沉默地看着王绣鸢。
“有……有何不妥?”王绣鸢被看得心慌,问。
崔朝远:“阿鸢,你兄长口中友人……”
吕修逸:“……不会就是裴大人吧?”
谢娴霏:想说的话被他俩说了,省力,甚好。
王绣鸢眨眨眼睛,猛地反应过来,兄长要带裴晏来啊,真的是夭寿了!
这四人对裴晏,倒也不是说讨厌。
毕竟裴晏名声在外,且光风霁月,如玉公子,谁会不喜欢呢。这四个人还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满长安的公子郎君们,又有几个比裴晏长得还好看?且裴晏又不是那等因着才高便鼻孔看人的倨傲无礼之人,不过为人清冷了些,但却更让小娘子们心动。
便是崔朝远和吕修逸同为男子,搜肠刮肚之下,也说不出什么裴晏的不好之处来。
但,纵使裴晏有千般万般的好,且越发有青云直上之势,他们也不是很想同裴晏深交,尤其是经过两年前的事之后。
他们可是听郭安说了,阿璃便是因着裴晏,才不得不远走南境的。
“兄长真是的……今日我定要回去好生问问阿娘,他是不是亲生的。”王绣鸢嘟着嘴,嘀咕着。
“这,裴大人也来,那我们可还要询问阿璃的事?”崔朝远有些头疼。
“问!为何不问!阿璃又没做什么坏事。”吕修逸相当的理直气壮,挺胸抬头道:“阿璃风风光光的剿匪,此为百姓计,有何说不得的,他不愿听,走便是了,反正这包厢是我们四人凑钱包下的!”
“裴晏不是才被升为中书侍郎?不是说贵人事多,与兄长叙什么旧啊!”王绣鸢仍是愤愤不平。
萧璃离京不久,裴晏便被荣景帝外派至山南道任下州刺史,因着今岁旱灾防预有功,任期未满便被荣景帝召回,直接成了中书侍郎,短短两年,从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跳到了正四品上的中书侍郎,走了别人一辈子可能都走不完的路。
反观他们四人……
谢娴霏还是没捉到夫婿,终日面对娘亲的长吁短叹,魔音穿耳。
吕修逸仍每日马球音律,音律倒是还可以与嫣娘谈论讨论,马球就……没了萧璃带他飞,他自是败多胜少,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崔朝远也还是天天如货郎般走街串巷,三教九流的都能去称兄道弟。
至于王绣鸢……王绣鸢可骄傲了。
“我可写完了三个话本呢!”忍不住叉腰。
“可裴晏一封奏疏,便缓和了山南道旱灾之害,救了无数百姓。”崔朝远说。
四人相互对视,皆是一声长叹。
罢了,不能比,也比不过。
反正他们也习惯了,从小到大,谁还没听过几句“你若是如裴清和一般我还用为你操心吗?”“你看看人家裴晏,你再看看你!”“你哪怕有裴家郎君十分之一,不,二十分之一懂事呢?”这样的话呢?
“阿璃这般好,裴大人也不坏,可为什么两人就这么不对付呢?”王绣鸢悻悻然。
“阿鸢我跟你讲,说不得啊,这裴晏在心中偷偷爱慕阿璃,求而不得,只好以这种方式让阿璃注意到他!”崔朝远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