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暮夜
王放和吴勉虽说不知道萧璃为何要特地带人来验看兵器,但整理完格目, 他们二人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这山寨的私兵, 也未免太多了些。什么时候刀枪剑戟成了如此易得的物件了?
兵器库里, 王放和吴勉跟在萧璃等三人身后,看着那个文士模样的男人打开由白布包着的两把兵器, 与兵器库里缴获来的兵器细细比对,期间, 萧璃和霍毕就站在那文士的身后, 一言不发。
很久以后,久到吴勉打了好几个哈欠,久到外面传来巡夜人打更的声音, 那文士才终于站起身,叹了口气。
“先生,如何?”萧璃问。
“殿下,将军。”齐军师回过身, 看了一眼王放与吴勉, 然后对萧璃与霍毕两人说:“已经确定了。这库房里的兵器, 半数与……相同。”似乎是顾及着王放和吴勉, 军师隐去了一些语句。
“殿下, 可要我等退下?”吴勉最会察言观色,见军师语焉不详,当即问。
“不用。”萧璃说。这事终归还需要王放和吴勉继续审问,也瞒不过。萧璃看了看霍毕,霍毕点头,然后萧璃对仍旧摸不着头脑的王放和吴勉说:“这位先生乃是霍将军的军师,曾于北境之战中立下献策之功。”
王放和吴勉听见,连忙对齐军师见礼。
接着,萧璃继续说:“前些日子我让吴大人整理所有缴获的兵器,是因为齐先生发现在山匪处缴获的兵器,与当年北狄人所用兵器,似乎出自一地。”
王放和吴勉两人皆是浑身一震。
“我们带来的这两把兵器是袁都尉快马加鞭从北境带回的从北狄缴获的兵器,今日两相对比过后……竟有半数相同。”萧璃把刚才齐军师所隐去的话解释给两人听。
两人闻言,久久不能言语。
吴勉是在头疼这兵器的来源,尚未多想。可王放身在大理寺,于三年前之事知之甚多,几乎当即便想到了萧璃所想的事。他猛地看向萧璃,颇有些心惊肉跳。
“子贤,你跟我来。”萧璃见到他的神色,于是说。
库房外,萧璃与王放相对而立。
“殿下……打算就此追查下去?”王放犹豫着开口问。
“查,北境几万将士,霍老将军,不能白死。”萧璃的目光从远处霍毕和军师的身上移回到眼前王放,说:“你在此处重审匪首,我跟霍毕会继续追查其他山寨。”
“殿下想查出一个什么结果?” 王放深深地看着眼前人,问。
“什么结果?”萧璃反问:“自然是水落石出的结果。”
“殿下,若是此事查出与三年前杨氏案有关,殿下会如何做?”王放堪称失礼地看着萧璃,追问道。他身在大理寺,曾读过当年的卷宗。其中有重重疑点与令人不解之处,他也曾试探地问过上官,可是上官却讳莫如深。
堂堂一介镇边大将就这样满门死绝,且卷宗不尽不实,如何能不叫人介怀。王放一直不敢深想,只怕深想下去,就能看见那卷宗下盖着的天大的冤屈,天大的不公。
萧璃明白,王放真正想问的是,如果查出此事能证明当年杨氏有冤,她会如何做。
“若是考虑兄长的处境,最好的做法就是叫杨氏一案就此过去,谁也不提。”萧璃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说道。
王放眉目微凝。
“若是杨氏一案的疑点由我挑起来,皇伯伯也只会将此事记在兄长身上,视他忤逆。况且,人都已死了,翻不翻案,于死人而言又有何区别呢。”萧璃继续说。
王放眼中出现了一丝讽刺,道:“是啊,即便翻了案,杨氏一族也再不能做太子殿下的助力了。”
听见王放的嘲讽之言,萧璃并没有发怒,而是看向王放,接着说:“可是,杨氏为守护边疆出生入死,若是就这般放任忠良身负污名而毫无作为,又何异于忘恩负义,此后夜夜,又如何安眠。”
似乎是没料到萧璃会这样说,王放微微有些诧异。
“如果最后真的能查到此案有异,我定会想办法还杨氏清名。”萧璃认真地看着王放,说:“只是在此之前,你我需低调隐秘调查,且……这件事,我希望子贤你可以不回禀长安。”
“为何?”
“一则,此事事关重大,你我都不知背后会牵扯到谁,贸然调查,可能你我都会有危险。二则,如今敌不明,还是不打草惊蛇的好。三则,此事若是尚未查明就被兄长知道,我怕他……”萧璃沉吟片刻,继续说:“我怕他翻案心切,反倒行差踏错。”
杨氏一案和墨姐姐是兄长心中最痛的伤,看他在南境布置的人手便知,这几年他一直未放弃为杨氏翻案的心思,只是一直没什么进展。若是贸然让他知道,萧璃真的很怕兄长失了冷静。当初她写给兄长的密信都未敢提及此事,只说了她受伤的疑点和南境官匪勾结之事。
“所以,这也是殿下以雷霆之势处理了那些通匪官员的原因?”为了方便他之后审问且不走漏风声。
“是。”萧璃点点头,大方承认。
王放静静地凝视着萧璃,半晌,才轻声开口:“这就是公主殿下真正的模样吗?”此时此刻,他再想起萧璃在长安时的荒唐样子,简直有恍若隔世之感。
“子贤,你想荡尘埃,扫不平,行律法。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这世间事,不是仅靠刚直便可得偿所愿的。”萧璃并未回答王放的问题,反而这样说道。
“殿下想做什么?”王放心中有些好奇,不由地问。
“秘密。”萧璃弯弯眼,对王放笑了笑,“不过总归与你的鸿鹄志无关,也无碍。”
不知为何,王放觉得此刻萧璃虽然笑着,可眼中却并没有什么笑意。
最终,王放点头,说:“此事,我会谨慎行事,殿下放心。”
“如此最好。”
“只是殿下,我欲查此事,只为可能蒙冤的忠良,只为南境北境将士,不是为太子,更无意于什么从龙之功。”王放说。
“哧——”萧璃见王放这么急着撇清关系,不由得嗤笑,说:“我也不知一个头铁的大理寺少卿能帮到我兄长什么,王大人还是专心查案审犯人吧。”说完,便扭头向在一旁等着的霍毕走去。
留在原地的王放:刚才还一口一个子贤,一副礼贤下士苦口婆心的模样,这怎么达到目的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
长安,绣玉楼
他们在南境查到关于兵器与铁矿的种种,他终究没有向上官回禀,更没有向任何人泄露一丝一毫。除了公主和她的人,此事就只有他和吴勉知晓。他离开南境时,萧璃已经追着线索查到了岭南道,当然,依旧是打着剿匪的名义行事。
这两年,萧璃一路从剑南打到了岭南,观其线路,几乎可以说横扫了整个南境匪寨。
而她这般高调行事,长安竟然没谁觉得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公主荒唐的样子太过深入人心,长安之人竟然对萧璃做出此事并不感到奇怪。
想想也是,在长安,权贵得罪她,她就揍权贵。在南境,山匪得罪她,她就杀山匪……好像也没什么反常的?
王放想着公主殿下在南境的种种行事,又看了看眼前没心没肺的阿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同样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姑娘,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也不知道公主殿下现在如何了,是否仍安好。王放捏着酒杯,心中无可避免地有些担忧。
他不知道公主所欲为何,但却莫名相信她不会做不义之事。毕竟,那是会沉着声说出百姓之难为萧氏之过的人,他有时甚至会想,若她是男儿……若她是男儿……
“阿兄?阿兄!”王绣鸢见兄长不知出什么神,不由得大声喊。
“怎么?”王放猛地回神,见在坐众人都在看着他。
“然后呢?刚才才说到了阿璃跟霍将军还有范烨携手对敌,怎么样,刺客是不是都被制住了?”王绣鸢双手托着脸,问。
“啊,是啊。”王放说:“他们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说到这里,王放不由得赞叹道:“霍公爷不愧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随便出一招,都是横扫千军之势。殿下亦然,锐不可当。”
“公主与大将军。啊!”王绣鸢双目看着上方虚空,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画面,把自己激动地满脸通红。
谢娴霏飞速地瞄了一眼裴晏,见他垂着眸,全没注意王绣鸢,又飞速收回目光。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有点儿卡,后面可能会回来修一下文。
虽然两年前南境和两年后长安是穿插着来的,但是王放给他们讲的也都只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毕竟这里还有一个众所周知跟萧璃不对付的裴晏,王放也不可能啥都瞎bb。虽然王放自己没察觉,但是他已经开始帮萧璃隐瞒该瞒着的东西了,也已经逐渐地跟萧璃一条心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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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绣鸢:公主和大将军,awsl!
谢娴霏:你瞎磕什么CP呢,傻阿鸢
裴晏:就很扎心
我们小裴马上就要有自己的戏份了,可怜的娃,在第二卷 蹭了二十五章的茶水点心哈哈哈哈哈
第76章
是夜, 范烨坐在自己的营帐里,眉心微蹙,面带一丝苦恼之色。
自最开始剿匪, 萧璃,霍毕与范烨三人就曾私下探讨过黎州官员私通山匪的可能性。正好那时黎州的官员几乎都被聚在府衙审犯人, 范烨觉得此时正是探查的好时机,于是提议派人看着他们。
萧璃也有此意, 于是就派了书叁去暗中探查。因为人手不够,三人还去秦义那里借了一些斥候。
那之后, 这件事情范烨就没有再插手, 只一心去拉拢南境的部将, 一直到今日,萧璃忽然发难, 他才知道那几个通匪的官员都是谁。
在萧璃说出名字的时候,范烨就微微皱了皱眉, 却没有多说什么。等回到营帐, 他才拿出一张名单,这是临行前他阿爹给他的名单。
上面写的,正是与他们显国公府交好, 或是搭上了他们显国公府路子的文官或者武将。而被萧璃缉拿的那个黎州县令的名字,也在这名单之上。
他们显国公府的根基大多在岭南道,于剑南涉猎不多。毕竟剑南从前是林氏掌管,先皇后嫁给永淳帝之后, 林氏的旧将得重用。现在陛下登基, 因着过往与林氏的情分, 同样重用林氏旧将。
这也是阿爹想要他同来南境的原因, 一来可以与他们显国公原本旧部联络联络感情, 二来也可以趁机在剑南这边发展一些人脉。
这县令搭上了他们显国公府,却私通贼匪吗?范烨看着名单上黎州县令的名字,只觉得阿爹说得对,世人确实多人心不足,得陇望蜀。
如此想着,范烨提笔,将最近所发生之事简略写进家书,而后叫人送回长安。
*
南境,黎州
萧璃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得她甚至写了一封信打算送回长安去臭骂三法司一顿。
信倒是写好了,但是被王放和吴勉死活拦了下来。
那几日王放和吴勉每日都胆战心惊地看着萧璃,生怕她哪日火气上来了,一封信直接飞鸽送回长安。
她臭骂三法司没事儿,但是王放和吴勉可能会跟着吃挂落儿啊。
终于,就在萧璃终于快忍不了的时候,三法司的核审总算姗姗来迟,发还了南境黎州。
萧璃看着三法司返还的文书,对一旁立着等候的王放和吴勉点了点头。
最初那一批罪大恶极者,已可以依法斩首示众了。
*
等萧璃再一次见到阿芫时,已经是当初那匪首斩首之时。
她依诺,亲自去观了刑。
她与阿芫隐在人群之中,一言不发看着行刑台。萧璃并没有过多关注那贼匪,只是注意着阿芫。她见阿芫死死的盯着台上,目光一瞬都不曾离开。
阿芫看着他上刑场,看着他双膝跪下,最后,看着他人头落地,在百姓的欢呼与骂声中转身,离开。
萧璃安静地陪阿芫走着,一直到离开了刑场,周遭逐渐安静了下来,阿芫才停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了,心事已了。”阿芫说:“可以心无挂碍,去长安了。”说话间,脸上已看不出什么阴霾。
“你打算何时启程?”萧璃问。
“我跟阿娘也没多少家当,好处理的很,等把现如今住的屋舍赁出去,就可启程。最多,一个月之后吧。”阿芫说。